老師本想帶著大家去野外感受下大自然,但是外麵冰天雪地的,光杆植物也沒有看透。思考了一下,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很遊客的體驗方式,先帶大家坐地鐵去博物館,隨後準備迴來的時候去皇家園林晃蕩一圈。


    大概是知道之前寧長生表演過一個名叫‘後母戊鼎’的節目,可以說是她一戰封神的作品,這位年輕老師便把學生們徑直帶到了方鼎所在的國家博物館。


    國家博物館位於他們上課地點的西北部,地鐵轉三趟再步行幾分鍾就可以抵達。恰好最近參觀的人不算特別多,寧長生他們提前在網絡平台上預約參觀,再花個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博物館。


    國家博物館藏品豐富,地上5層,地下2層,大家感興趣的都不盡相同,授課老師也灑脫,幹脆讓學生自由活動,最後下午6點閉館前在門口集合。雖然這個時候迴學校有些晚了,但是清華本來就在皇家園林裏麵,說的逛園林,其實就是大家逛學校,影響不大。


    “嘿,寧同學,你準備去四樓看後母戊鼎嗎?”


    剛和大家分開,一個笑起來痞痞的男生便走了過來,咧嘴笑著問道。


    寧長生抬頭看了一眼,淡淡地點了點頭。


    其實她和這人並不熟,不過從其他人口中得知這是位年少成名的才子,9歲就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詩集,後麵更是寫了數本頗為賣座的科幻小說,算是這一次作文競賽冠軍得主的人們人選。


    寧長生本想借著這次參觀,看看博物館的老物件裏有沒有‘老家夥’的存在,並不想有人在旁邊。但是想著和不同的人交談或許有其他的收獲,可以嚐試著看看,也就沒有拒絕這人的示意。


    果然,聽到寧長生的迴答,男生頗為興奮地道:“我也準備去四樓看看四羊方尊和後母戊鼎,一起吧!”


    “你對它們很感興趣?”寧長生隨意地問道。


    男生一邊走著一邊迴答道:“嘿嘿,一般,隻是之前看了你奪冠之夜的演出,對後母戊鼎很好奇。”


    原本大家的眼中後母戊鼎是珍貴的、高不可攀的古董,但是經過寧長生的解讀和歌曲創作後,越來越多的人對這個國寶感興趣,想要見識一下。男生就是人群中的其中之一。


    寧長生沒多大的反應,反而男生也不嫌寧長生性格沉悶,主動開口道:“之前看直播的時候其實大家都沒聽懂你在唱什麽,好在節目組有跟字幕。歌詞背景宏偉又蒼涼,但是我覺得它裏麵又帶著一股莫名的溫暖,你當時為什麽這樣寫詞呢?想表達什麽?”


    文藝青年總是下意識解讀別人的文字,想挖掘裏麵的情緒,剖析作者的用意,於是不自覺就將自己的理解和疑問說了出來。


    寧長生挑了挑眉,道:“你們都聽過了?”


    青年一臉肯定,“當然啦,就算沒看直播,也都看了迴放。你的作品可是上了熱搜第一,現在都還在音樂榜的頭名掛著,你不知道嗎?但凡上網的人,肯定都看過你那場表演。”


    寧長生隱約知道自己的成績,但是沒放在心上。見青年越說越激動,她有些意外,“你覺得我在說什麽?”


    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萊特,她還挺好奇別人是怎麽看待她的歌詞的。


    青年雖然成績傲人,但是麵對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依舊充滿了摯誠與熱愛。一聽寧長生提問,他便解釋道:“你以第三人稱介紹後母戊鼎的主人婦妌的生平經曆,中間穿插了商朝人的頌歌,很複古特別。感覺你在歌頌婦妌的無私奉獻,可是……”


    說到這裏男生便停了下來,眉頭微蹙。


    寧長生見狀,問道:“可是什麽?”


    “我聽到了你對婦妌的欣賞,可是有種感覺,你在悲憫,又不是為她難過…哎,我說不出來,就是感覺不像是表麵那麽簡單。”


    這也是男生為什麽找上寧長生的原因。


    要說他真的不是追星的人,從某種方麵來說,他自己也是別人追逐的偶像,隻是是文學圈的偶像。寧長生的確聲名不弱,可是他們文學圈的人反而不喜歡從眾的熱鬧。你越有名,我越不想和你結交,更何況他們還是群尚未度過青春期,各有自己驕傲的人。


    也隻有上了年紀或者看透一些東西的老師,才會對寧長生淡然處之,其他人反而不想靠寧長生太近。所以過了快一周的時間,寧長生在這裏還是獨行者,不過她自己也不介意就是了。


    青年倒對寧長生頗為欣賞,但寧長生來去匆匆,除了上課積極和大家談天說地,下課後很快就不見了人影,男生想和她認識一下也沒辦法。好在有了這次的出行活動,被他找到了機會。


    寧長生驚訝於對方的敏銳,不愧是這個時代的小才子,不說其他,至少人家在情緒上的感知很有天賦。


    “或許吧,我可能隻是想起了其他的東西。時間從過去而至,誰知道呢。”


    寧長生創作歌詞用了一天,但其實初稿隻是一念之間就寫了出來。當時她的腦海出現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神魂似乎得到了釋放,少了一直以來的負重,但是很快她又被拉了迴來,而且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是空白一片。她也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隻覺得那一瞬的感受一眼萬年,刷刷刷就寫了出來。


    現在再看歌詞,她依舊想不起當時在想什麽。


    “或許你看到了那個年代可見的時空!”男生感性地道。


    “可見的時空?”


    寧長生重複了一遍,像是喃喃自語,神色有些迷茫。


    “對呀,給我的感覺就好像你認識後母戊鼎一樣。”男生迴答道。


    寧長生聽罷從沉思中醒來,勾唇一笑,道:“可能因為我認識婦妌。”


    “哈哈哈哈,沒想到你這麽幽默。”男生以為寧長生在開玩笑,不免被逗笑了,不過也對寧長生稍稍改觀了些。


    他覺得寧長生並沒有外表上看起來這麽冰山冷漠。他就說嘛,對音樂掌控力那麽強的人,一定是感性善良的人,冷漠隻是他們應對世界的麵具。


    簡單地閑聊了幾句,寧長生二人來到了博物館的四樓。


    男生突然開口道:“我聽說出於大樓承重的考慮,展廳裏的後母戊鼎是仿製品,不是真品。”


    “那你們還來看?”


    四樓的人很多,比起一到三樓的閑適,四樓人流量明顯多了許多。尤其是東北方向,甚至還要排隊。


    “複製品也很逼真,和原件幾乎一模一樣,我們就來感受個氛圍嘛。你看那裏,人最多的地方,一定就是古代華國展廳了。因為你的作品,後母戊鼎現在很火。”


    後麵一句話男生是放低了聲音說的,他怕被旁邊的人聽到,讓寧長生暴露了身份。其實早在一樓安檢的時候工作人員肯定就知道寧長生的身份了,不過他們很有職業素養,並沒有表現出來,而且寧長生進來的時間剛好參觀者特別少,旁人都沒能注意到他們裏麵冒出了個熱度扛把子明星。


    其實排隊的時候男生還有些緊張,生怕寧長生的身份被人認出來,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寧長生偽裝得太好,還是周圍人沒有留意,寧長生就這麽大大咧咧地站了好一會兒,都沒人識破她的偽裝。


    男生默默地朝寧長生比了個大拇指。


    寧長生淡笑不語,沒有解釋。


    排隊進了展廳還沒能立即看到後母戊鼎,都是等前麵的參觀者走了,二人才來到了方鼎的跟前。


    “誒,這個複製品還真牛,看起來就跟真的一樣,誇獎一下我們華國的匠人。”


    寧長生隻看了一眼就皺起了眉頭,按說之前她都沒發現不對,但是靠近了才感覺到問題。


    “它是真的。”


    “它是真的。”


    寧長生和旁邊一位老者同時發聲。


    很巧,讓男生不由得看向了他倆。


    “你怎麽知道這是真的?”身穿黑色棉襖的老者頗感興味地問道。


    他的長相十分普通,頭發半白,甚至還有些禿頂,沒有什麽所謂的仙風道骨之氣,平凡得就跟地下的泥巴一樣,讓人不自覺地將他忽略過去。如果不是這次他特意迴答,男生都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寧長生對他的發言也有些意外,她知道對方的存在,但是沒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直覺,直覺告訴我它是真的。”寧長生迴答道。


    老者麵無表情地聽著,就跟帶著麵具一樣,眼底也是死氣沉沉。


    “那你的直覺很準。”他道。


    但是男生在旁邊聽了有些糾結,因為他看到了方鼎地下的介紹牌,上麵分明就寫著複製品。他不想明著打臉陌生人和自己的同學,但基於對真相的追求,他指了指介紹牌,道:“可是它上麵似乎不是這麽寫的。”


    老者掃了一眼,道:“它是假的。”


    說的自然是指介紹牌。


    但是他的迴答反而讓男生覺得好笑,“真品太沉了,放出來會影響建築承重的,而且也容易被損壞。”


    按華國人存放藏品的方式,特別貴重的東西都會放置在收藏庫裏,拿出來的風險太大了,也不符合現實。


    但老者卻好似沒聽見一樣,固執地道:“它就是真的,隻是它變輕了而已。”


    “變輕了?嘿嘿,老人家你在說笑吧,青銅很穩定的,它不會揮發。”男生搖頭說道,一臉不信。


    老者聽了他的話後,仿佛被刺激到了,原本平靜無波的眼神突然變得鋒利起來,像是被激怒的野獸,惡狠狠地瞪著男生,“你!朽木不可雕也。”


    別看隻是文藝繞口的幾個字,結合老者懾人的神態,一時間竟把男生嚇住了。或許是他的眼神太過淩厲,男生頓時歇聲,腳步後移了一下,拉開了和老者的距離。


    老者喘著粗氣,無視了周圍人詫異的眼神,看向寧長生道:“你說,它為什麽會變輕呢?”


    說著,他的眼神也趨於平緩,變得無助惶惑起來。


    這也是寧長生想問的,她靠近了才發現方鼎出了問題。


    要知道鼎可是重器,尤其是後母戊鼎,重量還達到了832千克,真的很沉了。可是它眼下絕對隻剩下不到一半的重量,被人誤認為是複製品也是情有可原的,因為真品怎麽可能會改變重量呢,又不是注水豬肉。


    但是寧長生可以感覺到鼎身傳出來的時光沉澱的味道,這就是幾千歲的老古董。能讓後母戊鼎發生這麽劇烈變化的,寧長生心底有一種猜測。


    她看向一旁怪異的老者道:“或許它成精了。”


    老者很古怪,可是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人,寧長生對他挺好奇的。


    老者眼睛一亮,但很快又皺起眉頭,搖頭道:“不應該呀,就算成精了也不可能拋下本體就跑了,關鍵怎麽會隻跑一半?”


    有成精後煉出魂體的精怪,他們可以離開本體一定距離,但是這種隻走了一半的,寧長生這麽多年都沒見過一個。


    男同學在旁邊看著寧長生和老者的對話越來越超自然,覺得好笑,但很快胳膊上不自覺地起了雞皮。開玩笑需要這麽認真的態度嗎?你們知道你們的表情嚴肅得就好像在說真的一樣?嚇死個人了。


    但是大佬說話他已經插不進去了,隻能旁觀。


    就聽寧長生對老者道:“可以找找看,或許鼎身上有線索。”


    老者點了點頭,直接朝上麵的方鼎伸出了手。


    男同學見了趕緊上前攔住,“您要做什麽啊?這東西不能摸的。”


    更何況不遠處還有工作人員,您這樣會被人群起而攻之的您知不知道?


    男生在心底咆哮不一,他可是守紀律講文明的好學生,麵對有人的不文明行為,他下意識就想阻止。


    然而讓他驚恐地是,明明他一個一米八的大漢使了至少8分力去阻攔,卻輕而易舉被一個身型消瘦的老人擋住了。


    “別搗亂。”


    老者不耐煩地看了一眼男生,輕輕一推,就把他掀開。要不是寧長生眼疾手快及時出手拉住了他,男同學眼下恐怕都轟然倒地了。那股力道,可不是一個普通老者能有的,這是大力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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