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生找了個上古時期群獸玩鬧的故事,稍加筆墨潤色,就拿去投作文大賽了。她研究了一下,往屆優秀作文不是對社會熱點針砭時弊,就是極其富有想象力,或者文筆舒暢難得。寧長生覺得單論現代文文調,自己肯定是比不過其他人的,她永遠都站在高處眺望,以冷靜自持的姿態,無法潛入深層挖掘人間悲喜,不如就徹底跳脫慣有的圈層,直接寫眾人不了解、未曾經曆的。那比人類誕生還早的群獸就是最好的作文素材,神獸、異獸、兇獸、祥獸,各有趣談。


    寧長生是在晚自習將作文寫完的,或許是對那個時期過於了解,她書寫時靈感噴湧而出,故事傳言信手拈來,一派自信從容。旁邊的張天一不經意間掃了一眼,就停不下來。明明知道窺探別人的文字是種極其不禮貌的行為,明明語言很平實,也沒什麽跌宕起伏的大劇情,但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


    注意到身旁人極力克製卻沒有生效,隻剩一臉煎熬又渴求的視線,寧長生笑了。在信紙上落下最後一個句號,她關上了筆蓋,驀地抬頭看向新同桌。


    “好看嗎?”


    “挺好的。”同桌下意識就迴答了,不過反應過來後,他臉色有些尷尬,解釋了一句:“我就是無聊,不小心看到了。”


    寧長生‘嗯’了一聲,當然了,讓一個修行者來高中‘陪讀’,肯定都會無聊。想想人家以前的暢快生活,現在就跟被關在鳥籠一樣,有趣不起來。


    “你應該有看過類似的異獸圖或者小傳。”


    天底下的獸和人類皆屬六界生靈,獸族甚至早於人族誕生,不過人有了文明後才賦予了它們背後的定義和屬性。有傳承的人類家族或門派自然不缺獸族知識普及的典籍,有的還拿某一異獸作為信仰或鎮派之靈,寧長生不覺得眼前的小孩沒看過。


    果然,就見對方點了點頭,誠懇地道:“看過,不過都是文言文夾雜其他語言,文字艱澀,沒有你寫得有意思。”


    雖然被寧長生掀了老底,還指出自己的缺陷,但少年並非真正的少年,也沒有生氣難過,反而跟沒事發生過一般,接著問道:“看來你的師門傳承很久遠,上古時期的異獸你們的知曉,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一直籍籍無名,是你們不想還是不能?不對,你已經對外展露了天賦,應該沒有被限製,想必以前隻是不想吧。”


    看著新同桌在那裏習慣性推演原因結果,寧長生隻淡笑沒有插話,等他結束後寧長生才道:“那你呢?你傳承自什麽門派?”


    少年以為寧長生是默認了他的說法,同為修行界後生,也多了幾分親近,便道:“我是本地人啊,不過我老家在西邊。”


    本地的西邊?看樣子是鎮,寧長生地理學的不錯,尤其還經過一段時間惡補,結合曾經的經曆,她當下便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臨邛?”


    臨邛是本省著名的曆史文化古城,幅員麵積遼闊,自先秦就已經修築城池,曆史上也有知名文人誕生。寧長生記得它主要是因為前段時間地理考試老師有劃過重點,臨邛下轄的一個鎮是世界上最早發現天然氣的地方,火星熒於幽泉,高焰煽於天陲。取井火煮水,一斛得鹽五鬥,說明這個地方兼有天然氣和井鹽,資源豐富。


    當然,這不是寧長生推測出新同桌身份的根本原因,而是她知道一個人後族留在了那裏。


    華夏曆史上知名的玄學家,袁天罡,唐時為蜀郡火井縣縣令,正是在這個地方逝世的。不巧,火井真是臨邛的下屬縣鎮。


    袁天罡的名氣極大不用多說,史上著名的預言奇書《推背圖》便是李淳風和袁天罡共同所著,預言了唐朝以後世界曆史上主要事件,甚至說到了今世。曆史上的二人尤其看好如今這一百年,說是偉大的時代,引無數後人神往研究。


    隻不過袁天罡的後人姓袁吧。


    新同桌沒料到寧長生一語道破自己的來處,不過稍稍一想也不覺得意外,寧長生可和其他人不一樣,但看人家對上古神獸的理解就知道傳承不一般,於是他點頭道:“對,就是那裏。”


    寧長生默默來了一句,“你不應該姓袁嗎?”


    張天一愣了愣,旋即才道:“說起來比較複雜。”


    但他看到寧長生一副靜靜聽你詳述的模樣,忍不住還是道:“先祖本是巴地津琨人,因擇主失誤不得不歸隱故裏,為防遭遇報複,便將袁家拆分為二。天師為次子,隨支脈遷往臨邛。後來天師有了成就後也找了過來,收了大姐的幼子為徒,此後我這一脈都是天師命相堪輿的傳人了。”


    寧長生了然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沒看出來你還是名門子弟。”


    她的語氣帶著幾分調侃,但新同桌聽了還是連連擺手,“說不上,我就是鄉間野民,在老家野慣了,突然進入城市還很不習慣。”


    其實張天一不說還真看不出來,主要是顏好,發型再古怪也隻覺得是中二期的富幾代,絲毫沒想到他的頭發是路邊攤10塊錢一位剪出來的。


    “那你過來是想調查我什麽?”寧長生問。


    不知不覺間都已經透露得很多了,張天一反應過來後一陣驚訝,也破罐破摔了,道:“看看你師承何處,有沒有危險,心智如何。”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寧長生稍稍展露出來的能力都這麽厲害,萬一哪天她要想報複社會豈不是後果嚴重了,自然就有人想過來探探她的底。不過他們大概沒選好人,張天一乍一瞧穩重靠譜,實際上還保留著幾分小孩純粹的天性,做事全憑直覺。他覺得寧長生無害,不然也不會無意間透露那麽多,好在寧長生也確實不打算做什麽。


    “你們想多了,我就想做一個孝順父母,讓他們驕傲的女兒,一個普通人,沒有什麽遠大抱負,你們可以散了。”


    “我看得出來你是真的沒有什麽野心。”不然也不會有這樣平和淡然的神情。


    新同桌隨後聳了聳肩,卻道:“但上麵的人不會這麽輕易忽略你,畢竟你的殺傷力還是很大的,國家總是希望一切都在掌控中。”


    這也很正常,家大業大,誰也不想自己院子裏著火,總是會遣人來看看有沒有潛在的問題。


    寧長生也表示理解,“隨便吧,隻要不幹擾我的生活,我沒什麽想法。”


    見寧長生配合,張天一也鬆了口氣,隻要當事人肯合作,他這次的任務難度就大大降低了,熬一熬總會過去的,應該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迴家了。


    不過他還是對寧長生有些好奇,“你的麵相怎麽變數那麽大?”


    寧長生看了他一眼,卻道:“聽說袁天師善‘風鑒’,憑風聲風向便可斷吉兇,又精通麵相,你似乎本領沒學到家呀。”


    新同桌倒也不惱,隻是道:“我還年輕,還有無數成長的機會,一切都會變的。”


    “是呀,我也是這樣。”寧長生如是說道。


    聽到這裏新同桌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你都說人生易變了,憑什麽你能改變別人就不能?寧長生這話沒毛病呀,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了,隻好默默拿出課本,假意在翻看學習。


    寧長生見狀也笑了笑,收好自己的稿件,準備明天拿去郵局投遞,順便整理了今天的筆記。


    他們的對話旁人聽不到,因為一開始新同桌就拿出了一張黃符丟在桌子裏,充作一次性的阻隔屏障。等他們對話結束後,黃符瞬間變灰算是使用完畢了。途中寧長生好奇地看了一眼,不過知道了原理後就不再感興趣了。


    道家崇尚自然,但眾法多向天仙神將借力,這個位麵正是她所在的世界衍生出來的平行小世界,神域此刻早已坍塌,人族再厲害,能力始終也有限,至少不足為懼。


    晚上,寧長生和新同桌一前一後地走出了校門,迴家的方向還一致。


    不等寧長生發問,後者便道:“我住你樓下。”


    寧長生挑了挑眉,盯得還挺緊的呀,“你們都這麽閑的嗎?”


    您可真直接。


    但新同桌還是挽尊了一下,道:“術有專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任務,我們也要做我們擅長的事。”


    “我以為你主業是麵相堪輿。”寧長生如是說道。


    後者難得地沉默了幾秒,搖了搖頭,語氣低低地道:“我不適合了。”


    至於原因,寧長生看了看他幾乎快要失明的雙眼,大概知道了。


    “看你年紀不大,做了什麽大事引起反噬的?”


    按說能成為袁天罡的後人,除去血統一說,張天一的天賦必然是不錯的。如今不過二八年華,雙眼卻幾近全毀,想必曾經泄露了極大的天機,不然就是改了某個大人物的命運。要知道天道雖然對神族心狠手辣,卻獨愛人族,一般而言對人類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的,想來張天一是犯了這個位麵律條製定者的大忌,不然也不可能有如今的遭遇。


    沐浴在夜色裏的張天一比平時顯得更深沉一些,直接道:“不可說。”


    寧長生也沒深究,隻道:“那你準備待多久?總不能一直跟著我吧。”


    她倒不是介意,隻是身邊一直有個同齡異性跟著,寧父寧母不誤會才奇怪呢。她可是一個好女兒典範,怎麽會讓‘疑似早戀’的標簽貼在自己身上。


    “上麵讓我迴去我就迴去,在這之前我會一直在。”就算被嫌棄了,他也得照做。


    寧長生眉頭微蹙:“你們是有個組織統一管理你們這些人,還是什麽聯盟之類的?”


    國家意誌不可抗,但如果是聯盟就比較好解決了。


    新同桌難得的恢複幾分朝氣,語氣帶著小驕傲地道:“事業單位,隸屬國家。”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公務員啊。”寧長生勾唇道。


    “那是。我也是憑著文化課和過硬的專業考進去的,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比高考還嚴苛。”


    因為還要核對傳承背景,必須三代有名,像寧長生這種背景未知,突然冒出來的散修,人家根本不可能搭理,連報名參加考試的資格都沒有,的確很難。


    “那你們工資待遇如何?”她好奇地問道。


    張天一也沒遮掩,如果經過考察發現寧長生沒有問題,甚至還想拉她做臨時工,便道:“兩種支付方式,一種是修行資源,一種是尋常的金錢。前者比較方便,可以去珍寶庫或者數據庫直接挑選。”


    “我以為你們會視金錢如糞土。”


    張天一卻道:“怎麽可能,這年頭沒錢寸步難行,多少修行者能辟穀呀,還不得吃吃喝喝,有的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沒錢靠愛發電嗎?而且錢也可以買到一些消息和物資,以前就有運氣好的修行者花錢買了一條礦脈,本來想挖煤賺錢養家,結果誰知道挖出了地下的靈脈。雖然最後被收歸國家,但是他也占了五分之一的分成。”


    看到對方眼底閃現的朦朧星光,寧長生也知道眼前的少男並不是那種不理世俗的人,相反,他還很接地氣,就是初次見麵不熟悉的時候高冷了些。


    “看樣子修行者還是很多的。”她道。


    “這是自然,不過厲害的尋常也見不到,大家都受‘規矩’限製,普通人還是很安全的。”


    “那你們要是確定我沒有危險後,我就可以重獲自由了?”


    張天一點頭,“不過你還是會被登記在冊,以後要是犯錯,管理你們這個片區的人會第一時間過來解決。”


    “還有區長呀?”寧長生好奇一問,“要是他實力還沒我高呢?”


    “肯定還有援手的,大隱隱於市,普通人裏也有許多修行者。有的眷戀家人,也就留在市井了。”他知道有哪些人,上麵怕他遇到問題,就給了他聯絡名單,這樣可以隨時聯係他們尋求幫助。


    已經走到了寧家樓下,寧長生便道:“行吧,你既然都進學校了,可以好好體驗下上學的感覺。對了,明天要考試,你可以複習一下。”雖然想也知道對方不會當一迴事兒。


    果然,張天一聽了她的話後一愣,隨即不在意地點頭,“我知道的,再見。”


    他拿出鑰匙打開房門,目送寧長生上樓迴家,這才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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