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大陸’的真實在於即使是渺小的人物,也擁有自己獨特的個性和處事方式,更別說是血獸族這種得天獨厚的美好人設了。血獸族人又不傻,玩家的小心思很容易被一眼看透。要知道血獸族算是‘新大陸’壽命最長的獸人種族,尋常的獸人隻能活到四十歲,而血獸族大多可以撐到六十歲老年,生了一頭華發,再換上最美的衣物,佩戴上最精致的首飾,安靜躺在棺木中等待死亡降臨,淡定又從容。


    相對漫長的壽命,加之喜歡暢遊在文學藝術的世界,看前人的種種經曆,他們越發不喜歡和外人接觸,血獸族人自然就生出一顆封閉的內心,別的人根本無法走近他們。


    最近王城內部很不平靜,血獸族養在外麵的眼線也表示詛咒之地正悄然崛起了很多新勢力,隱隱讓人感覺到風波湧起前的壓抑。血獸族人不畏懼戰爭,但也不想無端介入其中,他們的生活應該充滿了美和優雅,不屑於和那群茹毛飲血的蠻子打交道。


    倒是這次他們的人按照慣例去鹿力部落收取血蓮,意外看到鹿力部落裏的精美棉質布匹,愛美的天性讓他們忍不住把布匹抱迴了家。這種全新的材質不同於以往的麻布,比毛料還柔軟舒適,加之輕薄,填充到衣服裏溫暖又不顯臃腫,叫人越看越喜歡,一時間棉布在血獸族小團體裏風靡。不過血獸族怕這是其他人為了吸引他們的注意故意為之,所以才直接交代鹿力部落替他們收集布匹,不與棉布的製造者聯係。


    不過到底是孤寂地活了很多年的生物,對新鮮出爐的美好事物,他們總是止不住好奇,尤其是裏麵幾個跳脫的,悄悄的把注意力放在了鹿力部落裏,慢慢的,他們發現了與鹿力部落交好的是住在喪屍窩頂上的深崖部落,而這個深崖部落有著很多奇怪的地方。


    “你是說那個深崖部落的人最近在燒製一種方形的紅色石頭?你感覺怎麽樣?好看嗎?”


    夜裏,住處相近的幾戶血獸族人聚在一起,對著燭光把玩著手上的水晶石杯,一邊討論著最新打探來的消息。


    “我當時趁著他們不注意偷偷拿了一塊就走,喏,就是這種。質地比較粗糙,聲音敲起來也不清脆,不過中間的鏤空倒有些意思。我看他們就是用這種石頭壘成高高的圓形柱子,再放很多東西進去焚燒。比如……”


    這名血獸族人說到這裏有意賣個關子,在如願得到旁邊幾人的催促後,他才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從石櫃裏小心取出了一個紅色一個黑色的陶罐。


    在見到東西後,剩下的幾個血獸族人都驚得站了起來。


    “這是什麽?”


    陶罐一個通身紅色,用黑色和紅黃筆墨填滿陶罐外麵的腹部空白,繁複的纏枝圍繞中間對峙狀態的人與獸,剛與柔形成鮮明的對比,奇妙非常。另一個陶罐則相反,通體漆黑,用紅黃線條勾畫圖案,雖然隻有植物花紋,但精巧細膩,很是不俗。


    陶罐的主人解釋道:“這是我去鹿力部落的時候拿迴來的,據說是深崖部落新生產出來的陶器,紅色這個叫紅彩,黑色是黑彩。”


    純色的陶器上麵用其他顏色的線條勾畫人物花鳥,共同構建一個流線的敘事框架,化靜態為動態,比起還處於粗獷符號階段的獸人藝術而言,眼前的東西已經相當成熟了。


    “啊,上麵好像在講什麽故事!”


    “什麽什麽,讓我來看看。”


    “你們別急,慢慢看啊,它們又沒長腿。”


    陶器的擁有者明顯很驕傲,看到族人抓耳撓腮的迫切心情,他才笑著迴答道:“沒錯,這些陶器上麵就是在講故事,紅色的陶罐上是深崖部落狩獵的畫麵,黑色的陶器上是深崖部落耕種演進的過程,看似簡單,但是上麵的表現力很強,絲毫不輸王城裏的那些畫手,你們覺得呢?”


    “嗯嗯,它的細節刻畫很到位,你看上麵獸人根根分明的發絲,還有他們身上的衣服。誒,像不像是我們前段時間得到的棉布?”


    旁邊那個血獸族拿過去一瞧,“還真是,陶器上麵的人都穿著那種布料的衣服,是他們部落的特色嗎?快看這些獸人的骨骼和肌肉走向,丁點都不像我們之前看過的那些畫,就好像,嗯,好像裏麵的人都從紙上跳了出來,走到我們麵前一樣。”


    “還真是,這是什麽畫法,以前怎麽都沒見過呢?”


    “我倒是很喜歡圍繞在畫麵邊緣的花紋,真精致,想讓人刻在我的房間。”


    “我也是。”


    “附議!”


    看主題跑得越來越偏,陶器的主人趕緊咳了一聲,道:“先等等,你們就不好奇那個深崖部落嗎?他們怎麽會有這些技藝,要知道他們幾百年前的老祖宗跟個野人似的,就是前幾年我無意看到一個他們部落的獸人,那也是渾身黑漆漆髒兮兮的,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藝術品。”


    聽到他這話,其他的血獸族人都有些愣住了,問道:“好像也是,那你的意思是深崖部落來了個畫手,我們去把那個人搶過來?”


    “咳咳,你們在說什麽,我們怎麽可以這麽粗俗無禮。”那人立馬反駁了一句。


    “那你什麽意思?祭祀之前不是都說了一切交給鹿力部落,不搭理外麵的人嗎?你還想和深崖部落偷偷交易?”


    主人家環顧了周圍一眼,故意壓低聲音道:“我們悄悄去,也不強迫人,就問問那個背後的設計者能不能評點一下我們的畫稿,或者他願意的話也可以送畫給我們。”


    其他的血獸族人對視了一眼,有些遲疑,但還是從彼此眼睛裏紛紛看到了光亮。


    “這個,我覺得可以。我家老頭子的審美太不行了,而且也不愛清潔,到處都黑黢黢的,是時候翻新住處了。就算族長知道,應該也沒什麽吧?”


    “如果是別人故意吸引我們過去,我們也做不了什麽,最壞也就良心過不去幫點小忙,不會給血獸族惹麻煩的。”旁人附和道。


    “這樣的大畫手肯定不能埋沒在一個小部落,我們要讓他的畫萬古留名,至少我的後代一定會珍藏他的作品。”


    他們越說越覺得這方法可行,恨不得現在就飛去深崖部落,來到那個神秘畫手麵前和他交流,進行思想的碰撞。


    本來討論得熱火朝天,突然有人問道,“但我們怎麽找過去?那人要是不願意呢?”


    “能繪製出這些圖樣的藝術家一定不同尋常,我們要禮遇。他選擇留在深崖部落肯定是深崖部落有東西吸引著他,我們先送點禮物上門探探情況,再看看怎麽把他吸引過來。”


    “我覺得可以!”


    “雖然有些不太好,但問題也不大,就這樣吧,我們什麽時候去?叫上其他人嗎?”


    這人的話一出,其他血獸族人都對他怒目而視,“我們幾個人都得排著隊來,你叫上別人我們得等到猴年馬月去了,再說知道的人多了被祭祀知道了怎麽辦?”


    “就是,就你喜歡瞎分享。”


    “行了行了,快想想我們帶點什麽上門那個人吧。”還是主人家比較理智,趕緊製止了幾個獸人的爭論,血獸族人真吵起來能說上幾天幾夜,獨居久了自言自語慣了,話就很多。


    “送石頭吧,我們挑選的石頭都很好看,絕對沒人能拒絕它的美。”一人捏著手邊的純白人物小雕像,如是道。


    “哪種石頭?寶石還是山石?”旁邊問道。


    “廢話,當然是山石了,山石珍貴而且體量大,那人的創造力這麽強,一定更想用石頭做新的作品,指不定我們還能被贈予一些呢。”


    誰說喜歡藝術的人就沒腦子了,看看血獸族送禮物都能有小心思在其中。不過也幸虧他們首先看到的是深崖部落背後那人優秀的藝術能力,要是隻看價值,直接把人綁來就是,根本不會提到尊重與否。


    “行!我們收拾一下,天蒙蒙亮就出發,這會兒其他血獸族都準備休息了,剛好不會被發現。”


    血獸族人雖然因為孤高的性格彼此都住得有些距離,但保不準有人出來散步什麽的,叫人看見了就不太好了,畢竟他們幾個還是血獸族裏的不安分因子,這麽一群人離開肯定會被人攔住問話,所以他們最好是選擇血獸族人休息的時間前往深崖部落。


    “好。”


    於是一行人趁著其他族人陷入沉眠的時候,扛著一大口的石頭就往深崖部落趕去。


    而另一頭的寧長生這時正從外麵運動完迴到深崖部落,隨著寒季的到來,現在初陽綻放的時間越來越晚,地球時的早上七點左右,外麵還是漆黑一片。不過勤奮的獸人們都已經早早從被窩中醒了過來,打著哈欠坐在食堂吃早飯。


    本來他們沒有吃早餐的習慣,一天一兩頓不餓肚子就算很不錯了,但寧長生特意交代必須三餐,因為以前獸人們並沒有現在這麽高強度的工作量,她也不想做一個壓榨透支獸人生命力的領導者,自然要求他們加餐以獲得更多的能量補給。別說正餐了,寧長生甚至還讓負責飲食的獸人準備下午茶和宵夜,不過通常沒人願意花時間過來,有那個功夫還不如多做些手上的工作,勞動才讓他們擁有安全感,即使他們現在暫時不用擔心食物的問題,但對寒季的恐懼依舊深藏在他們內心,驅使著他們不斷付出勞力,以求安穩。


    不過這一天獸人裏很多人都有些精神不振,失神地啃著手裏的食物,明明過去愛得不行的東西,眼下卻是努力咽下去,像是執行任務一般。


    寧長生見了皺緊眉頭,“你們感冒了?”


    雖是問話,但她話裏很肯定,她不是不知道獸人們的辛苦,以前擔心人一多大家的心可能會野,開始爭名奪利,但是這種現象在深崖部落並不存在。每個獸人都樸實得讓人感動,每天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埋頭苦幹,也很好學,一旦教授什麽新的東西,下工了他們還會自覺留在工坊加班學習。即使是後來加入的獸人,也都安安穩穩地過自己的日子,爭取加緊融入大的團體。寧長生其實很欣慰,但是有時候他們太不注重自己的身體也很讓她發愁。


    “行了行了,柴去通知大家,今天所有人都放下手裏的東西,我們進行大清洗。”


    等人到齊了,寧長生對抬頭看著她的獸人們道:“今天大家先放個假,辛苦工作了這麽久,是時候放鬆一下了。趁著放假,把堆在屋子裏的衣服褲襪都拿去洗了,垃圾也趕緊傾倒幹淨,後勤部注意公共空間的清潔問題。另外大家的個人問題也不要忘了,頭發長的都剪掉,每個人必須泡次藥澡,藥從巫師那裏找,挨著一個個來,生病了的也趕緊吃藥。別趕著現在手上的東西,這一時半會的也做不了什麽,休息是為了走更長的路。”


    因為之前忙於冶鐵燒磚的事情,寧長生沒有去抓獸人們的衛生問題,現在這一瞧,獸人們生病也正常。一個個雖然換上了新衣服,但工作忙起來也顧不得收拾自己了,渾身邋裏邋遢的,屋子裏更是一股異味,加上高強度的勞作,疲憊的身體很容易被病毒入侵,尤其是那種抵抗力弱的老幼。


    領主都發話了,獸人們自然也就動了起來。打掃衛生的打掃衛生,燒水的燒水,互相搭把手,進行得倒也順利。


    在旁邊看著的寧長生對著獸人們那一頭亂糟糟的枯發有些一言難盡,找烏蠻要來了更鋒利的石刀,就讓獸人們排著隊過來理發。


    所以當那幾個偷溜過來的血獸族人潛入深崖部落時,就看到一堆齊耳短發的獸人,抱著一堆衣服在石渠引下來的山泉湖裏搓洗著。


    從出生到現在一直沒剪過頭發的血獸族人,看著深崖部落的獸人那一頭輕盈利落的短發,新奇中帶著幾分羨慕。


    “哎,這頭發真好看!”


    “誰!誰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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