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他老人家知道了!他什麽都知道了!”琮王又急又慌,似乎快要哭出來了。


    “什麽知道了?他知道什麽了?”璃王被他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說得摸不著頭腦,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問道。


    “白盛與李氏的案子,父皇已經知道是我做的局了!”


    璃王心裏“咯噔”一聲,瞬間睡意全無:“四哥此話當真?父皇全都知道了?全部細節?所有參與者?


    這消息四哥是從哪兒得來的?確定可靠嗎?”


    琮王已經六神無主了,抱著頭懊惱:“當初怎麽就鬼迷了心竅,非要座下這等事?如今好了,東窗事發了,還不知道父皇會如何處置我呢?


    怎麽辦,我該怎麽辦?”說著說著,竟蹲在了地上。


    璃王一把將他拉了起來,厲聲道:“四哥冷靜些!現在還沒到那麽壞的地步。


    你快說說,這消息是誰傳給你的?”


    琮王被他這一嗓子吼的倒是清醒了不少,道:“是德慶,就是福總管的其中一個幹兒子。


    今日他在禦書房伺候茶水,無意間聽見父皇與福總管念叨的。


    後來,他尋了個機會出宮,當麵告訴我的。”


    “此人信得過嗎?”


    “是我的人,一家老小全在我手裏捏著呢,絕不會反水。”四皇子斬釘截鐵道。


    璃王想了想,道:“父皇的原話是怎麽說的?四哥可知道嗎?”


    琮王點了點頭:“知道,德慶記性好,學的就是父皇的原話。”


    “四哥快說給小弟聽聽。”璃王催促道。


    琮王開始極力迴憶著傍晚自己聽到的內容。


    皇帝在禦書房裏做坐著,成堆的奏折看也不看一眼,陰沉著麵孔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福總管看了眼時辰,上前道:“陛下,該用膳了。今個兒擺在哪一宮?老奴叫他們去準備。”


    “用膳?”皇帝冷哼一聲,“朕哪裏還能吃得下?朕生的好兒子,竟做下這等齷齪之事,朕早晚叫他氣死!”


    福總管趕忙跪下,道:“陛下息怒,保重龍體。


    王爺大概隻是一時糊塗了,今後會改的。”


    “改?”皇帝冷笑道,“他那個德行,從小到大,這都多少年了,就從來沒改過。朕早就不指望他能改了。


    朕的兒子那麽多,他不爭氣,總有爭氣的。


    朕越瞧越覺得盛兒不錯。這幾日受了這麽大的委屈,心裏對朕卻沒有絲毫怨懟,是個明事理的,分得出輕重。身邊的人一個個的也都忠心耿耿,再加上個本事通天的未來正妃,絕對差不到哪兒去。”提起白盛,皇帝的心情似乎好了些,頗有些欣慰。


    “敏璋王殿下通情達理,知道陛下有些時候也是身不由己,自然不會生出怨懟之心。”福總管見狀,順著皇帝的話附和道。


    “眼下也隻有他最合朕的心意。其他的,哼哼,提都提不起來。


    尤其是那個老四!他做出這等下作事,朕甚至都感不感覺失望。


    原來,朕已經從很久之前就對他沒有任何指望了。虧他還是朕的嫡子,朕都要懷疑他到底是不是朕與皇後的兒子了。


    皇後雖然氣量不足,但好歹為人精明謹慎。老四明明是她一手帶大的,花了不知多少心思,卻連他母後半點優點都沒學到。


    朕怎麽會生出這麽不成氣候的廢物?”


    福總管不好接這樣的話,隻能不疼不癢的勸著:“陛下息怒,當心氣壞了身子。”


    “盛兒無端被扣上這等汙名,朕說什麽也要給他個交代。


    老四不顧念手足之情也就罷了,竟然這般不在乎皇室的臉麵。朕不能再這麽由著他了,將來指不定還要鬧出怎樣的大亂子。


    此事若不嚴懲,朕實在愧對列祖列宗。”皇帝發狠道。


    “陛下三思,此事還是應當從長計議。”福總管怕他一時衝動將來後悔,當即勸道。


    “從長計議?”皇帝歎了口氣,透出些許無力,“朕自問從未虧待過他,且因著他嫡出的身份,多多少少還有些偏袒他。


    他是皇子,是朕的兒子,如今又封了王爵,在大越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還有什麽不滿足?


    就因為朕近來對盛兒好了些就開始怨恨嫉妒?就因為盛兒得了嫣然丫頭的傾心就打起了歪主意?


    他到底有沒有想過,即便是把盛兒就此打壓下去在無出頭之日,朕對他也不會有絲毫的改觀。


    除非朕隻剩下他一個兒子,否則,憑他的所作所為,朕隻要還有一口氣就絕不會把大越的江山交到他的手裏!”


    福總管聽得心驚。


    皇帝罰了這麽大的怒,看來琮王是真的沒希望了。


    “福久,你也算看著老四長大的。你說說看,他做出這樣的事,你覺得驚訝嗎?意外嗎?還是有種‘果然是他’的感覺?”皇帝問道。


    “迴稟陛下,老奴記得琮王殿下小的時候,粉團子一樣的可愛,總是喜歡追著陛下跑,已迭聲的喊著‘父皇’,看得人心都化了。”福總管迴憶道。


    “是啊,”皇帝似乎也想起了琮王小時候的樣子,“那個時候,朕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孩子長大之後竟會這出這樣的事情。


    人是會變的。老四變了,早就變了。”


    皇帝的話中透出幾分淒涼。


    “陛下問老奴的話,老奴答不上來。”福總管道,“老奴覺得,聞喜縣主有句話說得很對:大越是陛下的大越。”


    “是啊,”皇帝似乎想到了什麽,“朕如今還在這個位子上坐著呢,他就已經這麽迫不及待了。


    若是有一天他覺得朕擋了他的路,是不是也會想方設法要把朕除掉呢?


    嗬,真是朕的好兒子。


    這件事,絕對不能就這麽算了。


    可是也不能再令皇室蒙羞了。


    朕要好好想想,如何能處置了這個小畜生,又能保住皇室的顏麵。


    朕要好好想想……”


    ……


    赫連嫣然站在梨花樹下出神。雖然已是隆冬時節,但在這四季如春的南山之上,這滿眼的梨花從沒停止過綻放。


    還記得當年,那人每每外出,年幼的她都會站在梨樹下翹首等待。什麽也不做,就那麽一心一意的等著竟也不覺無聊。尤其是看到那人遠遠走來,雖看不真切麵容,她卻知道他定是笑著的。然後她便也笑了,笑著看他越來越近,直到站在她麵前。他們倒也不急著進屋,就那麽靜靜地站在外麵,偶爾有風吹過,於是梨花邊落上她與他的身上。小小的她總會踮起腳尖去夠他肩上的花瓣。明明她倆身上都有,但她就是覺得落在他身上的更好看些。隻是他太高了,不管怎樣努力都也觸不到。而他總是看著她一次次徒勞,唇角勾著溫柔的笑意,然後,在她氣急敗壞之前,一把抱起她。雙腳瞬間離地,她先是驚唿,隨後就會開心的在他懷裏咯咯的笑個不停。她永遠不會忘記彼時的青衫少年身上幹淨好聞的味道,哪怕是在被不斷重複的惡夢糾纏的夜晚,隻要聞見他熟悉的問道,她就能見見平靜下來。靜靜呆在山上的日子裏,他常常在梨樹下練劍,而她就站在不遠處看著。他的身形翩若驚鴻,婉若遊龍,一急一緩之間,真真令人移不開眼球。漫天的花瓣飛舞,他在其中穿梭往來,道不盡的倜儻風流。她曾央著他學劍,他寵溺的看著她笑著:“我的劍法可不能隨便教的,你還太小。再長大些,長大些我就教你。”後來她慢慢長大,他開始在外出時將她帶在身邊。她在梨樹下等他的時光越來越少。但是,他與她仍喜歡偶爾站在梨樹下讓清風為自己灑落一身花瓣。某一天,梨樹下練劍的他許了她終身,直到那時,她方才知道,能與他學劍的唯有他未來的妻子。那一刻,她幸福的無以複加。可是,她終是沒能成為他的夫人。其實,看了那麽多年,劍訣也背了那麽多年,他的一招一式早已深深印在她的腦中。可是,她卻再不向任何人學習劍術,那是他給她的承諾,給她的希望,雖然已成泡影,她卻寧可一個人固執的守到天荒地老。而他盡管娶了別人,卻始終沒將劍法教過任何人。她知道,他與自己一樣,既然給不了心裏最想給的人,那麽也絕不會讓任何人得到。赫連家的一處一眼望不到邊的院子裏滿是梨樹,那是他親手為她種下的。他知道她過得不開心,於是送了她滿園的梨樹。於是,每到春天,她總會跑進園子裏幾天,知道他來找她,然後兩人就在梨樹下有說有笑,任花瓣落個滿身。每當那段日子,他與她都錯覺又迴到了南山,迴到了隻有他們兩人的那十幾年。可是,南山上的梨花是常開不敗的,而赫連家的梨樹雖然也開同樣的花,卻會凋謝,會結果,會在冬天變得光禿禿的。自從那人死後,她隻偶爾從梨園門口經過,卻再不進去。倒是每年都迴到南山上小住。興致好的時候,就學著他曾經的樣子釀上幾壇酒,然後埋在梨樹下,下次來時也許會想起,也許會忘記。他與她一同釀的酒,本是要留到兩人成親時喝的,隻可惜無法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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