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來不及生出什麽綺思,白盛就感覺到一股極之危險的氣息緩緩逼近。


    起初隻有一道,緊著著卻一生二,二生四,四變八……直至辨不清數目,縱橫交錯,鋪天蓋地。


    白盛隻能模糊的感覺到,而赫連嫣然確是能實實在在真真切切地看清楚。那是無數條無色卻泛著寒光的“絲線”,絕非尋常質地。


    起初隻有一根,卻在不斷接近的過程中成倍的增長衍生。逐漸形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天羅地網,似乎是要將她與白盛網羅其中。


    所過之處草木齊齊斷裂,眨眼間灰飛煙滅,寸草不留,生機斷絕。緩慢卻毫無偏差地向著二人持續逼近。


    赫連嫣然左手捉緊白盛,右手舉刀相迎。彎刀觸及“絲線”之時,赫連嫣然察覺到一絲絲危險,她身形微閃,竟單手將白盛淩空提起,誰料那“天羅地網”居然瞬間收緊,想要一下子將二人收入囊中。


    赫連嫣然在空中硬生生改變了方向,閃身避過。那網撲了個空,慢慢張開又重新朝著二人圍攏過來,這一次,“絲線”的數目又多了一倍,更加密實了。


    赫連嫣然閃避的同時,還要顧及白盛的安危,這一次有些吃力,隻是堪堪避過。


    毫無意外的,這一次,網的“絲線”數目又翻了一倍。若隻有赫連嫣然一人,脫身或許不難,可她還帶著白盛,閃避起來一次比一次艱難。到後來,連網眼處都密不透風了。


    而那網似乎也察覺到了白盛是個“拖後腿的”,每一擊都直奔他而來。這一次,閃避已經來不及,赫連嫣然舉刀擊向已經觸到白盛脖頸妄圖將他包裹住的網,顧不得自己這是將右手直接送入網中。


    白盛隻覺得頸上一暖,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令他不由得想起了中毒之時,在赫連內城中那動彈不得的夜晚,有不知名的東西將他往外拉扯,那時,他的頸上也曾這樣暖,然後,那些東西就消失不見了。


    白盛直覺暫時躲過了危及,正要鬆一口氣,卻瞧見赫連嫣然袖口處那刺目的鮮紅。她的右腕處衣袖連同皮膚被整齊地割開,傷口有些深,皮肉翻出,鮮血直流。


    竟然受傷了?赫連嫣然有些想笑,她已經多少年不曾說過傷了?亦或者說已有多少年不曾有人能令她受傷了。眼下她已無比確定,這些刺客以及他們所使用的“絲線”都絕非凡物。


    “方才的是什麽?‘絞魂網’分明已經挨上了那螻蟻的脖子,他不僅沒斷氣,怎麽反倒是‘絞魂網’破了個大窟窿?”一道聲音疑惑不已。


    “另一個伸手進了‘絞魂網’,卻隻是受了點小傷,這……這怎麽可能。雖然被網住手臂不一定會致命,但整條胳膊肯定是不能要了。今天真是太怪異了。”另一道聲音驚奇不已。


    “這……那女子的血所散發出的氣息竟與大人的大人的大人十分相近。她不是螻蟻!”第三道聲音驚恐萬狀。


    氣息相近?赫連嫣然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果然,那個所謂的“大人的大人的大人”極有可能與她來自同一個地方。


    “怎麽辦,怎麽辦?她竟是那樣的身份嗎?這下子可怎麽辦?咱們都不是她的對手。這哪裏是來執行任務的,分明是來送命的!”有一道聲音惶恐萬分。


    “慌什麽?忘了咱們的大人們都是怎樣眼裏的了嗎?他們懲治辦事不利之人的手段如何?先前那些字頭還剩下幾個人?不戰而逃迴去生不如死,還不如拚死一搏,好歹能得個痛快。合咱們幾十人知禮,即便殺不了她也要使其重創。”第六道聲音發狠道。


    “庚六說的對,任務失敗,迴去受折磨,還不如死了痛快。拚了!”


    “拚了!”其餘人應和道。


    赫連嫣然聽得幾人的對話,明白他們這是打算破釜沉舟了。她製止了驚慌誰錯要為她包紮傷口的白盛,示意他自己無礙。


    她在等,等對方孤注一擲的出手,那必定是喪心病狂的一擊,她要全力應對。


    漫天的殺意自四麵八方升騰而起,緩慢而又厚重,令人覺得壓抑得幾乎喘不過氣。


    與此同時,身後響起巨大的水聲。


    白盛猛地轉過頭,隻見空中出現了一根巨大的水柱,一端源自城內的小河,另一端直入雲霄。


    通體漆黑,比夜色更加晦暗,散發著濃重的令人恐懼與不安的氣息。天空中不知何時聚集了許多濃黑的烏雲,遮擋住了皓月的光芒與星輝。夜空深重如潑墨,似乎昭示著巨大的不詳與災難。


    明明沒有光亮,夜空下的每一個人你卻能清晰地看見天上那個仿佛破了個大洞似的旋渦。那跟漆黑的水柱也隨著旋渦的擴大而越來越粗壯。


    “龍吸水!是龍吸水!”人群中有人驚唿,“這是要大水淹城嗎?!”


    “是黑色的!蒼天呐,這是不給人活路了。到底是為什麽呀!”有人開始崩潰大哭。


    “這是上蒼要講下天罰啦!好不容易才治理了水患,卻還是逃不過一死嗎?”


    “我們這是做錯了什麽呀!”


    ……


    在一片慟哭聲中,那巨大的衝天水柱竟漸漸化作一條通體漆黑的巨龍,張牙舞爪,麵目猙獰,仿佛隨時會飛撲下來,終結所有人的性命。


    人群已經陷入了絕望。


    他們認定了這是上天降下的懲罰,任何反抗都是徒勞。認命而又絕望的抱緊了身邊重要的人,等待著災難的降臨。


    白盛也被這一幕震驚了。這些此刻究竟是何方神聖,竟有如此通天徹地的本事?方才的殺意又一次不斷湧來,天上又是那副情形,看來,他今天當真難逃此劫了。


    “嫣然。”白盛磚頭看向赫連嫣然,眼中是無限的柔情與眷戀。這一刻,他終於不用再有任何顧慮,可以放任自己肆無忌憚又貪婪地望著自己心愛的姑娘。這是第一次,很可惜,恐怕也是最後一次了。


    “你快走吧。把晴風堂的人都召迴身邊,有他們護著,脫身不成問題。”


    赫連嫣然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白盛這是覺得他必死無疑了。


    “原本中了那樣的毒就已是無藥可救了。能多活這將近兩年的時間,我已是賺了。”白盛說著,竟然笑了,“我這一輩子,雖然不長,卻也算是轟轟烈烈了,沒什麽可後悔的。”


    赫連嫣然剛想開口,卻被白盛猛地擁入懷中。他緊緊地抱著她,幾乎用上了全部的力氣,像是想要把她融入骨血之中,化作他身體的一部分。


    “嫣然,”白盛的聲音在赫連嫣然耳邊響起,那樣深情又那樣不舍,溫柔繾綣,似是又訴不盡的衷腸,“我從沒想到過會遇見你,更沒料到會傾心於你。


    我唯一的遺憾,便是不能與你一同俯瞰這萬裏山河,不能擁著你登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


    我怕是要買股於此了。但是我心愛的姑娘卻不應該是這般下場。


    你應當平安順遂,長命百歲。


    走吧,他們要的是我的命。


    嫣然,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白盛說完,扶住赫連嫣然雙肩,在她額頭上深深一吻。隨即笑著放開她,頭也不迴地迎著“絞魂網”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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