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盛話音剛落,洪全等侍衛不再收斂氣息。


    對麵的衙役隻覺被他們強大的氣勢壓製得雙股戰戰。姓杜的漢子也印證了心中的猜測,對方果然是高手。


    他怒瞪了師爺一眼,對澤縣縣令道:“於縣令,此間之事我已派人迴稟都督,一切都待都督來了再做定奪。”他的品級比縣令高,自然不怎麽把他當迴事。


    於靖擦了擦額上冷汗,連忙應道:“杜先生說的是。”


    其實不待他發話,衙役們已紛紛退後。方才的一幕太嚇人了。對方還什麽都沒做,單憑氣勢就已將他們碾壓至此,要是真打起來,怕是連渣兒都剩不下。縣太爺掙了大錢,隻分給他們些肉湯,一個月不過二三兩銀子,犯不上為此送了性命。


    雙方一時間都沒有動作。


    不多時,一陣馬蹄聲傳來,一隊人馬由遠及近而來。


    當先一人身材魁梧,方臉剛毅,虎目炯炯,闊口長鼻,身背一杆五尺長槍,正是皖淮都督謝知意。


    白盛望著這隊人馬來的方向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村東頭啊,看來那座山裏果真藏了個大秘密。依照李秀才和趙鈞保所說,水患爆發後整個村子很快都淹了水,他們方才從外麵進村,道路也是坑坑窪窪,並不好走。


    可謝知意他們騎馬而來,確是暢行無阻,說明道路必定平坦幹燥,全不似其他地方泥濘崎嶇。必是有人在極短時間內清理幹淨,以便常常進出。


    謝知意驅馬自於縣令頭頂跨過,背對著他勒住韁繩,利落的翻身下馬。他看了看白盛,一臉平靜地抱拳拱手,道:“您來了。”


    白盛也看著他,懶懶一笑:“謝都督,別來無恙。”


    謝知意露出個微笑,道:“兩年前有幸在京裏得遇,卻有眼無珠冒犯了您,多虧您寬宥,否則謝某今日也不會全須全尾地站在這裏了。”


    白盛聞言也開懷笑了起來:“那時你以為我是哪家的紈絝,仗勢欺人,還要親自將我扭送順京府衙。若不是大理寺卿正好路過,隻怕我就要與那幾個無賴潑皮一道去順京府打牢見識見識了。”


    兩年前,白盛出宮去看自己在建的府邸,又遇上京中女子攔車。他趁眾人不注意,連個小廝都沒帶就悄悄溜走,自小巷子裏往府邸趕去。結果被幾個地痞纏上了。


    他們見他生得俊俏,也不顧他是個男子,竟要占他便宜。堂堂皇子之尊,竟被幾個不長眼的狗東西當街調戲,白盛何曾受過這等屈辱?自是咽不下這口氣,也不打算咽下。於是就出手教訓了幾人,誰料被進京述職的謝知意撞了個正著。


    白盛自幼習武,尋常人自然不敵,幾人被他打得抱頭鼠竄,遍體鱗傷。不明緣由的謝知意誤以為他是欺壓百姓的官宦子弟,當即出手阻止。白盛收拾潑皮不在話下,可對上身經百戰的謝知意卻落了下風,很快就被拿住了。


    謝知意要將他扭送順京府衙讓他好好長個記性,被正巧迴家路過此地的大理寺請看了個滿眼,撲身上前攔下了。謝知意這才知道自己竟冒犯了皇子殿下,幾個潑皮也在老練的大理寺卿的審問下很快就交代了事情經過。


    意圖染指皇子殿下,這可是天大的事情。大理寺請不敢耽擱,急忙帶著一幹人等又這反悔了皇宮。幾個潑皮這才傻了眼,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被宮門口的侍衛看管了起來。


    皇帝在禦書房裏見了白盛三人。聽了大理寺卿的稟報,又看見自己兒子那張俊臉上醒目的傷,青紫斑駁,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當即勃然大怒,賞了幾個潑皮剮刑。看向謝知意時眼中仍是怒火未熄。


    白盛心裏清楚,自己並沒有那麽得寵,如此震怒不過是因為他父皇極重顏麵罷了。謝知意傷了他等同於傷了皇室臉麵,犯了皇帝的忌諱。


    謝知意身手了得,而且也不是故意與他為難,白盛並不怪罪,也不想因此得罪了一方大員。於是向皇帝求了情,將謝知意描述成了一位剛正不阿、一心為民、百年難得一見的朝廷棟梁。


    皇帝聽白盛胡扯一通,怒氣消了大半,也並非真的想重罰謝知意,順勢也就饒過了他。


    謝知意憶及當年之事,再次鄭重地恭敬俯身,對著白盛行了一禮:“多謝您當年的饒恕之恩。謝某銘感五內,此生不忘。”


    白盛卻不甚在意地笑笑:“謝都督無需如此。不知者無罪。此事已經過去了,不必再提。”


    謝知意點點頭,聲色到:“就聽您的。


    此地崎嶇難行,謝某這就送您出去。”


    “都督不可!”眼見謝知意就要放過這些人,於縣令連忙出聲阻止。


    謝知意一記眼風掃過來,驚魂甫定的於縣令又嚇得一哆嗦。他心裏暗暗叫苦。方才謝知意縱馬從他頭頂越過,他已被嚇得不輕。接著又雲裏霧裏地看著二人在他眼前敘起了舊,一轉眼,謝知意竟要放此人離去。


    他從謝知意對此人的態度已經推斷出其身份必定舉足輕重,而且還對謝知意有恩。如果可以,他也不願意得罪這樣的人。可是他們做的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若是那天東窗事發,那就是誅九族的大罪!他便是再畏懼謝知意,也不得不壯著膽子阻止他犯糊塗。


    於縣令硬著頭皮湊上前去,盯著謝知意堪比刀子的目光,壓低聲音道:“都督三思。此人對你我的身份一清二楚,我等卻對他查到了多少全不清楚。就這麽放了他,無異於自絕生路啊。”


    “你動了他,才會真的死無葬身之地。”謝知意冷冷說道。


    “都督何以對此人如此忌憚?他還能是當朝宰相不成?”於縣令不以為然道。


    他觀白盛如此年輕,朝中這個年紀的官員,官職最高的也就是太常寺少卿了,那還是老牌的世家功勳,祖上有功於社稷才換來的。有京裏的那位杵在那兒,他倒也不是十分忌憚。


    “宰相在他麵前也得規規矩矩磕頭行禮。”謝知意冷笑一聲,道:“他是京裏那位的親兄弟,在家中排行第十二。”


    猶如被一盆帶著冰碴兒的冷水兜頭淋下,於縣令當場麵無人色:“你是說……你是說,他,他是……”此次的欽差大臣,當朝的十二皇子,貨真價實的天潢貴胄。


    師爺一個箭步衝過來,一把堵住他的嘴,惡狠狠的說道:“老爺,萬萬說不得!說了咱們可就都活不成了!”意圖謀害皇嗣的罪名可不比他們現在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幹的事兒罪責輕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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