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朝,殿上百官紛紛想在皇帝新寵麵前露個臉。


    白盛與赫連嫣然被裏三層外三層地圍著恭喜奉承。


    “真當自己是天潢貴胄了嗎?再怎麽冊封也改變不了商賈之女的卑賤出身。”六皇子望著被百官簇擁著的兩人,恨恨說道。


    “六弟慎言。”四皇子提醒道,麵上罕見的沒了往日的笑意,“父皇金口玉言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冊封的正二品縣主,自然尊貴無比。”


    “我就想不明白了,老十二憑什麽能如此得父皇看重,就因為他哄得那商賈之女散了那些個東西?”六皇子憤然道。


    “因為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眼下對十二弟的看重已超過了所有人,而這一切都與這位‘聞喜縣主’脫不了關係。”


    四皇子望著人群中那抹端莊秀麗,高貴雍容的倩影,眼中的必得之色愈加堅定。


    “就憑她?四哥可不能因為看上人家了就把她說得如此重要。”六皇子有些嗤之以鼻,他向來與白盛不對付,連帶著看赫連嫣然也十分不順眼,“要說她也並不見得多討父皇歡心。


    曆來公主、郡主、縣主們的封號大多不都是什麽‘富昌、壽陽、清平’之類帶著祥瑞之意嗎?‘聞喜’?從哪兒都看不出半點祥瑞。”


    四皇子搖了搖頭,暗歎六皇子想的太過簡單,根本體會不到皇帝深意:“聞喜,聞喜,聞之則心生歡喜。


    她哪裏是不得父皇歡心,分明是父皇極為待見,隻要聽到她的名字就高興不已。


    雖說都是正二品,卻遠比什麽‘清平’之流更加用心。”


    “這……這怎麽可能?四哥你不是在逗我吧?”六皇子一臉震驚,不願相信。


    四皇子看他一眼,淡定地說道:“現在你知道了吧?就是父皇的親生女兒也未嚐有過這般厚待。父皇對她隻怕比任何人都上心。”


    “如此說來,老十二豈不是無人能敵了?四哥你可要趕緊想想辦法呀。”六皇子無比焦急地說道。


    “這卻不一定。”四皇子冷笑一聲,“樹大招風,這個道理想必咱們十二弟很快就會明白的。”


    ……


    白盛雖然早已明白了樹大招風的道理,但事到臨頭之時才發現自己並沒有真的做好應對。


    皇帝給了他五天時間準備,本來就不寬裕,怎知又遇到了各種不配合。


    戶部不肯痛快交出銀錢,一再強調數目巨大不容有失,必須按照那繁冗複雜的規程一絲不苟地辦理。


    白盛唯有依此層層上報批閱,卻又在某些環節找不到相應的負責官吏,事情也就被卡住了。


    白盛軟硬兼施,奈何戶部尚書油鹽不進,還做出一副大公無私秉公辦理的樣子。使得好像白盛反倒成了此事不能順利完成的罪魁禍首。


    糧食那邊他倒是給得痛快,可明明在糧倉中看見的都是新米,等送到白盛府中他留了個心眼兒複驗了一次,卻發現竟然都成了已有年頭的陳米了。雖說也勉強能吃,但與先前呈報的新米嚴重不符。


    白盛找他們要說法,戶部尚書讓他找糧倉,糧倉的人雖然沒有明著說什麽,隻一個勁兒地強調從他們這兒拉走的時候還都是妥妥的新米,話裏話外暗指是白盛自己用陳米替換了新米,中飽私囊。


    白盛氣不打一處來,差點當場毆打朝廷官員。


    本以為到了工部能順利些,誰知道白盛來了兩趟,愣是連工部尚書的麵都沒能見到。


    不是說他在城門口巡視城牆是否需要修補,就是又到了皇宮的哪個殿宇查看修繕進度。


    白盛覺得工部簡直是整個越國最忙碌的官署衙門了,沒有之一。而工部尚書更是快要比他父皇還辛苦忙碌,稱得上日理萬機了。


    主事的上官見不到,底下的人又做不了主,自然也就拿不到幹係重大的皖淮府堤壩工事圖。


    餘下各處也盡是推諉拖延,總之就沒一件事是順利的。


    兩日過去,竟是什麽也沒辦成。白盛不免有些焦躁。


    這些人敢刁難他,便是吃準了他不敢稟告皇帝。的確,這是最快最有效的解決辦法,確是他最不想用的辦法。


    這就等同於向皇帝表明了他力有未逮不堪大任,一旦他這麽做了,往後也就不會再盼到什麽有分量的差事了,爭位之事更是想也不用想了。


    實際上這些事情他的父皇未必就真不知曉,又未嚐不是等著看他如何解決。


    接連兩日輾轉難眠,白盛的氣色難免不太好。


    赫連嫣然見了,吩咐煙波燉了些補品,親自送了過去。


    “嫣然來了,坐吧。”白盛有些精神懨懨的。


    “雖然殿下早已痊愈,但若長時間休息不好,對身體也沒有好處。”赫連嫣然提醒道。


    “距離父皇給出的五日之期還剩不到三日了,可錢糧仍是不到位,叫我如何能安寢?”


    白盛本不願在赫連嫣然麵前吐苦水,可她一開口,他便忍不住想向她傾訴。他發現自己對她不僅信任,而且依賴。


    “殿下大可不必煩惱。您是陛下選定的欽差,一切賑災事宜皆由您全權決定,想要怎麽處置,盡管放手去做便是。


    最壞也還有臣女給您兜著底,便是一文錢一粒糧都拿不到,臣女也絕不會叫您空著手啟程。


    所以,殿下還有什麽可顧忌的呢?”赫連嫣然道,狷狂霸氣,目空一切卻叫人覺得理所應當。


    “果然隻有嫣然待我最是真心。”白盛忽然就心情大好了起來,抓過她的手放在鼻端嗅了嗅,一臉陶醉,“真是令人安心的味道。獨一無二,隻屬於赫連嫣然一人的香氣,真真叫我迷戀不已。”


    赫連嫣然見他又開始逗弄自己,便知他已有了主意。不再多言,抽迴手便要退下。


    白盛卻緊跟著上前一步,貼得她極近:“嫣然這就要走了嗎?再多陪陪我可好?”話語中滿是親昵。


    赫連嫣然隻聽得白盛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她強忍著推開他的衝動,盡量溫和地掙脫開,行了禮,道:“殿下還有許多正事要忙,臣女恭送殿下。”


    白盛笑了笑,沒再難為她轉身離去。臨走時不忘調侃道:“嫣然要記得想我呀。”說完,甚是愉悅地出了府。


    他還真的想將這小女子留在身邊了。


    無關情愛,隻要她在,似乎就再沒什麽好擔心。


    這種感覺實在太好,令他都有些不想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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