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菡在小花廳接見了康郡王府介紹而來的蔣氏。


    蔣氏四十有三,獨自孫大爺今年二十五歲,已經成婚七年,除了正妻楊氏,還有八房妾室,在這七年內,除了兩房妾室有過孩子且都不到三個月流產,孫大爺至今膝下空空。


    蔣氏作為禦史大夫的正妻,四十出頭滿臉皺紋且端著一身的架子,看著林若菡過來坐在了上首,也沒有專門向她行禮,嘴角往下撇了撇,卻生生忍住了火氣,想到自己一把年紀還是來求人的,硬是將身段放了下來。


    “林姑娘,我兒已經二十有五,至今任然沒有一兒半女,聽聞姑娘妙手,所以今日夠來,想請姑娘為我兒媳診治一番。”蔣氏表情有些僵硬,她算是開了眼界,一個能當她晚輩的姑娘如此老神在在盯著她一個長輩,要不是她有所求,肯定告到皇後那裏,讓她挨個幾十個板子。


    林若菡看到了蔣氏有些陰鷙的眼神,若不是看在康郡王妃的麵子上,林若菡根本不願接待這樣的人。


    “貴府兒媳今日為何沒有來?”林若菡好奇,既然問題都是她兒媳的,為何兒媳卻偏偏不來。


    “我兒今日沐休,兒媳要伺候他,走不開,如果姑娘方便,明日老身帶著兒媳一起過來,”蔣氏說起兒子,眼神才算是柔和了一些。


    林若菡卻說,“今日你兒子有閑暇,就請帶著你兒子和兒媳,一起過來診治。”


    蔣氏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心說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還有給一個外男看診,臉皮可真是夠厚的,不過想來人家姑娘都不介意,診個脈她兒子又不會少塊肉。


    一個時辰後,蔣氏帶著兒子兒媳再次來到林府,林若菡在外院的偏廳接待了三人。


    個子瘦高臉色有些蒼白的男子想來是蔣氏的兒子孫大爺,他身邊一個身材有些偏瘦的臉色蠟黃的女子,應該就是她的妻子李氏。


    李氏似乎被婆婆交代過了什麽,連視線都不敢朝林若菡看過來,一直低眉順眼地低著頭。


    給兩人診過脈,林若菡發現李氏除了焦慮鬱結等普遍症狀,身體底子應該別她丈夫要好太多。而孫大爺林若菡發現了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年紀輕輕,竟然嚴重腎虧,似乎先天的腎氣不足,又加上了後天的透支引起的。


    孫大爺孫軒之年紀輕輕考中進士,在翰林院任職,雖然有一點清貴文人的傲慢,但和妻子李氏的眼神互動能看出來,他和自己的妻子之間,應該有些感情,雖然蔣氏的兩隻鷹隼般的厲眼時時盯著,兩人總能找到互相對視的巧妙時刻。


    林若菡單刀直入,“孫大人,太醫以往給你的脈案,你能簡單告訴我一下嗎?”


    孫軒之微微有些不自然,可托了不少關係才走了康郡王妃的關係,母親親自登門為他求醫,才讓林若菡親自為他診脈,想了想,倒也如實說了。


    太醫院有不少太醫給他診國脈,俱說有先天不足之症,且為了延續後嗣,他腎虛情況嚴重,讓他節製房事。


    可他三代單傳,眼看成婚多年,沒有一兒半女,母親為他納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但除了兩房妾室有孕又相繼小產,至今依舊沒有好消息。


    林若菡沉默半晌,突然說,“太醫已經下了醫囑,節製房事,如今還有一妻八妾,沒有子嗣在你已經是小事,****才是大事。”


    蔣氏忍無可忍,眉毛倒豎,目露兇光,一拍案幾,連聲嗬斥,“小小年紀,口出狂言,老身一定要去皇後那裏上折子,治你一個不敬治罪!”


    林若菡波瀾不驚,這種人她前世裏見多了,產婦麻藥未退,有婆婆聽說是生了女兒,罵罵咧咧轉身就走的,也有婆婆聽說二胎也是女兒的,心裏不高興卻一臉喜色恭喜兒媳又多了一個小棉襖的,這個隻是一件關乎個人品行的概率事件,不值得她改變心情。


    王嬤嬤一聽蔣氏言辭狠厲有些著急,低聲在林若菡耳邊嘀咕,“她是禦史大夫孫大人的嫡妻,皇後都要給三分薄麵的,孫大人上可諫昏君,下可奏奸臣——”


    林若菡點點頭,“嗯。”


    蔣氏高傲的抬起下巴,“林姑娘見了老身也不行禮,叩拜就就算了,一個福禮,老身還是受得起的。”


    王嬤嬤拉拉林若菡的袖子,“孫夫人年紀大——”


    林若菡又點頭:“嗯。”


    蔣氏挺起胸膛,等著林若菡站起來行禮。


    林若菡一臉平靜,“送客!”


    蔣氏鷹隼般的銳利眼神直直射向林若菡,看見一個身軀比男人還魁梧的婆子帶著一群人兇神惡煞的盯著她,她簡直不敢相信她蔣氏在皇後宮中都被奉為上賓,在一個小小林府,竟然早遭受如此不堪的待遇。


    “你,你給老身等著!”蔣氏放下狠話,帶著一臉驚恐的兒媳和有些憤怒卻一直沉默的兒子,揚長而去。


    “大小姐!”王嬤嬤滿臉都是恐慌之色,“你何苦要得罪那個孫夫人!”


    “我有得罪她?”林若菡不解,“她來我府中求醫,我接待後診脈,說了診斷結果,哪裏有得罪她?”


    “唉——”王嬤嬤無可奈何,“她總是長輩,歲數放在那裏,你行個禮又沒什麽大不了的!”


    “歲數比我大,就要給她行禮?”林若菡問。


    “難道不是?”王嬤嬤有些糊塗。


    “那你歲數明顯比她大,為何她不像你行禮,還有,”林若菡一本正經,朝門外的大樹努努嘴,“那顆樹的年紀也比她大,為何她為何不朝著這個樹行禮?”


    “這——”王嬤嬤語塞。


    “年齡是衡量行禮的標準嗎?年紀大了就值得尊重嗎?”林若菡笑了笑,“難道不是用品行或品德來衡量嗎?”


    王嬤嬤想跺腳,生生忍住,“大小姐,蔣氏是禦史大夫的夫人,你對尊重一些,沒有壞處,對老爺也沒有壞處!”


    林若菡大眼睛眨了眨,“我在前院招待她,奉了茶水,細心詢問,難道不是尊重,難道就要彎腰屈膝,才是尊重?別說她一個陌生人,就算是我的長輩,過來坐坐,我也是清茶一杯,點頭微笑而已,在我看來,這已經有了基本的尊重了。”


    王嬤嬤不能理解林若菡想法,就像林若菡無法她的想法,或者說,林若菡理解,但不願意折腰委屈自己,哪怕隻是微微的屈膝。


    皇後很快接到了蔣氏的折子,心想終於知道了林清江父女的把柄了,可就在她想要派出嬤嬤把林若菡帶進宮,趙瑞比她先有了動作。


    林若菡接到聖旨聽了個雲裏霧裏,但有幾句關鍵的話,她聽得不要太明白,食邑一百戶增加到了食邑五百戶,林若菡雖然不得不跪著接旨,但心裏已經盤算開了,五百戶一年有多少銀子,可以購買多少藥材。


    皇後的嬤嬤沒有派出去,宮人正在給她出謀劃策,第二天,聽說了老康郡王帶著厚禮上了林府,林清江在宮裏,得知消息的時候,聽說老康郡王已經是樂嗬嗬揣著一瓶水果藥丸離開的。


    林若菡以為孫府的事情就這麽過了,誰知道,沒幾天就聽說禦史大夫孫大人被人告發在外麵安置了一房外室的事情,那外室帶著一個三歲的男孩在孫府大門口長跪不起,請孫夫人看在孩子的麵上,讓他們母子進府,孫大人被發妻抓破了臉皮,竟然稱病告假不敢出門,孫大人從來都是一身正氣凜然的形象大大打了折扣,淪為了京城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蔣氏的母親將蔣氏叫迴娘教,一通訓斥,在院子裏跪了三個時辰,知道康郡王妃的嬤嬤滿意點頭離開,天黑才蹣跚著迴到了孫府。


    就在林若菡以為孫府的事情過了之時,蔣氏的兒媳李氏在母親的陪同下,又來到了林府。李氏的父親是鴻臚寺丞,原也是書香門第出身,可多年無子讓她抬不起頭來。


    她前幾天聽才明確聽說了丈夫孫軒之被太醫要求節製房事之說,雖然丈夫並非刻意隱瞞,也許隻是不好說出口,可婆婆確實一直明白的,卻也沒有說過一句實話,心裏突然明白了無子的原因被非是自己,原先還頂著七年無處會被休的恐懼,現在她突然想要為自己爭取一下。


    林若菡聽說是李氏母女,想了想讓她們進來。李氏的母親是個圓臉的胖婦人,見麵就給林若菡見禮,口稱“縣主安好”,林若菡連忙站起迴避,幾人坐下,李氏的母親說著說著就開始落淚,激動之處差點沒給林若菡下跪,求她一定要給她女兒一條活路。


    林若菡想起孫軒之的情況,有過妾室懷孕,覺得李氏倒並非沒有可能,她把要求說給了李氏母女,讓她們自己去衡量考慮。


    李氏母女先是楞了很久,最後是李氏先咬牙說一定要試試,她母親也才一起下了決心。


    一個半月之後,孫軒之突然請了外放,準備帶著妻子離開京城,蔣氏原先要求兒子把那八房妾室一同帶走,孫軒之在地上跪了整整一個時辰,才說服了母親。


    離開京城前,李氏從林若菡這裏帶走了一張方子,和丈夫一起離開了從小生活的地方。


    蔣氏沒有時間追究兒子為何突然外放,禦史大夫孫大人不僅外事的事情敗露,沒有庶子隻有侍女的後宅一片烏煙瘴氣,連同叛國賊章翰誌身前與孫大人有過密切聯係的事,都被有心人一本奏折遞到了趙瑞跟前。


    雖然最後查明,孫大人沒有參與謀反,可烏紗帽還是沒有保住,孫夫人蔣氏成了孫太太,差點將丈夫的臉給徹底劃破,此時,又有孫大人的一房貴妾,通過康郡王妃的關係,將蔣氏謀害多名庶子的事情,上告到了皇後慕容絳那裏。


    證據確鑿,蔣氏沒幾天就被休迴了娘家,蔣府幾天之後,就傳出蔣氏暴斃的消息,林若菡知道後,唏噓不已。


    找林若菡看婦科的人越來越多,大多都是通過陸婕妤和康郡王妃的關係介紹過來,似乎都知道林若菡就喜歡稀罕的藥材,把庫房裏珍貴的頭麵扔到一邊,京城高門大戶求子的夫人奶奶們,帶著各種各樣的稀有藥材,進了鬆濤苑的大門。


    林若菡再次成了一名高級婦產科專家,庫房裏珍貴的藥材一天天得看著多了起來,她索性到仁濟堂坐診,每天放出十個號,按號就醫。


    仁濟堂的其他老大夫看著有趣,也按照林若菡的放號看診的方法,無論你什麽身份,什麽頭銜,什麽封號,隻要有了就診號,就有老大夫或者婦科聖手小林大夫看診的機會。


    京城的老百姓突然沸騰了,求子是上到皇帝下到農夫,每個家庭都實際需要的事情,小林大夫每天十個就診號,隻要你排到了,就算是個地裏幹活的農婦,她都能給你看病。


    仁濟堂一時間人滿為患,小林大夫的就診號,一大早放號,就有人排著長隊等著了。


    每逢初一十五,還是小林大夫的義診時間,一天二十個義診號,隨便什麽人都能看,每到這兩天,仁濟堂所在的街道,幾乎舉步維艱。


    趙衍不知道有多久沒有看到林若菡了,邀請過幾次,她都沒有過來,趙衍不再派人去請了,朱雀果已經有了消息,他已經派出三個小隊人馬,出去尋找,想來不過兩個月,就能得到確切消息。


    已經進入初冬,有時夜晚滿月亮堂一片,他也會在那片被不小心翻動的瓦片那裏,駐足一陣,聽一聽下麵的聲音,然後再離開。


    就在林若菡日子過的忙碌又充實的時候,宮裏又出事了。


    皇後突然暈倒,太醫院會診,最多還有半年的壽命,林若菡又被請進了宮。


    診斷之下,太醫院的脈案所寫的腹中症瘕,其實就是子宮肌瘤。


    皇後被針灸後,醒來後閉目沉默良久,突然,懇請趙瑞下旨林若菡為她診治。


    林若菡知道,自己這下有大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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