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暗夜渾濁的微芒,灼染看清了來人,是福香和長安宮的幾個太監。


    “福香,是我。”灼染因渾身作冷,連帶著說話聲音都是打顫的,待福香等人走近,立即將她扶住。


    “阿彌陀佛,總算迴來了,真是萬幸!”福香與其餘一太監扶著她迴了長安宮。


    “快去通知夏常侍和田侍郎,就說司徒氏已經迴來了,叫他們可停止打撈!”福香又吩咐一番身後的太監。


    太監飛快的跑走了。


    灼染聞言,本想問問夏仕白和田讓是何時去尋的她,可一進正殿,便聽見長意扯著嗓子哇哇不斷的啼哭聲,她也無心再問了,加快步伐要去看長意。


    瑞枝正摟著長意哄著,可怎麽都哄不好,急的她是滿頭大汗,長意仰著臉兒,對著穹頂一直哭啊哭的,肉嘟嘟的臉上滿是晶瑩淚水,別提有多傷心了。


    當看見灼染時,他立馬不哭了,抽抽噎噎的,睜著蓄滿淚的大眼睛望著灼染,居然咧開嘴笑了。


    他這一笑,笑進了灼染的心坎裏,灼染隻覺心頭一片柔軟,暖暖的,驅走了那浸透靈魂的遍體寒涼。


    “哎,殿下可真能磨人,就隻要你!”瑞枝抹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子,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子時醒來以後,就一直哭,愣是哭到現在,這迴瞧見你了,總算不哭了。”


    瑞枝見灼染渾身如落湯雞一樣,又皺了皺眉:“你怎麽失足掉水裏了?”


    福香走了過來,給灼染遞一碗薑湯:“除非傻瓜才往水裏鑽,貴妃娘娘的一麵之詞你也信?虧得你還在宮裏待了這麽久。”


    瑞枝一聽,憤怒而又害怕:“這貴妃娘娘也太猖狂了吧,居然這樣明目張膽的害人!”


    “好在我僥幸逃過一劫,不提也罷。”灼染咕嚕咕嚕的喝完了薑湯,想要伸手捏一捏長意的小臉,又擔心把他給冰著了,便將手縮了迴去。


    長意又咯咯笑了,朝她身前倒去,灼染這副樣子自然不敢摟他,便輕聲逗哄:“殿下先等等,等我換了衣裳就來抱你噢,一定要乖乖的等我呀。”


    見長意真就乖乖的躺在瑞枝懷中,灼染當即拖著淌濕的深衣去了偏殿。本來她是想泡個熱水澡去去寒氣,想著長意上了奶癮,她暫時打消了泡澡的念頭,換了一身幹淨的月白深衣,便又匆匆返迴正殿給長意喂奶。喂奶之前,她提前擠了一些出來,探了一番乳汁是否受涼,若受了涼,怕是不能喂長意。


    好在如往常一樣,她也就安心哺喂了。哺喂時,她從瑞枝和福香那裏得知了一些事。


    瑞枝告訴她,在她走之後,她們就立即趕去望夷宮找夏常侍,哪知半道上卻碰見了裴充容。


    “裴充容沒事找事的攔住我們,斥責我們不懂規矩,說什麽對她行禮不周,還說我們目中無人,最後罰我們跪鵝卵石小徑,那鵝卵石硌硬的很,跪的我膝蓋到現在都痛!”


    “要不是裴充容,我們老早就去望夷宮了,你也不至於在水裏受凍遭罪,依我看,她分明就是故意攔我們的,後來黃門侍郎田讓來了,替我們求了情,裴充容才作罷。”


    “我們將你去玉華宮的事情告知了田讓,田讓又去稟明了夏常侍,他二人當即帶人去了玉華宮。到了玉華宮,夏仕白向貴妃要人,貴妃說你走路時不小心掉水裏了,她正派人打撈,當時我也在呢,就看見貴妃一副高傲姿態,說謊話都不帶臉紅的。夏常侍也奈何不了她,隻得多派人手在太液池裏尋你。”


    灼染算了算時間,裴充容懲罰瑞枝和福香時,她已經被閔梓南丟進了水裏,所以,當夏仕白和田讓帶人過去找她時,她已經遊上岸並且離開了太液池,也就無法與他們碰麵了。她可以肯定,裴充容就是故意為之,裴充容很有可能受了閔梓南的指使,故意阻攔瑞枝與福香去望夷宮搬救兵,也有可能是與別的妃嬪串通一氣。


    不論裴充容是受閔梓南指使,還是與別的妃嬪串通,目的就隻有一個,讓她死。


    灼染看著懷中的長意,隱在衣袖裏的手漸漸攥握成了拳頭,眸底一絲冷意劃過,很快又恢複如常。


    長意喝飽了奶,依然黏在她懷裏,不是伸手摸她的臉,就是觸她的下巴,口中咿咿呀呀不斷,童稚十足。


    灼染在他額上輕輕吻一下,心道,倒是比他那個皇帝老爹通人情。


    過了一會兒,夏仕白和田讓趕來了長安宮,身後還跟了一位太醫,那太醫為灼染把了脈,隻說受了些寒氣,問題不算大,而後又給她開了驅寒的藥方。


    待太醫走後,夏仕白和田讓皆是對灼染刮目相看,他們不明白,這樣一個嬌小柔弱的女子,是如何避免在閔貴妃的迫害下成功逃過一劫的?


    “因奴婢頗習水性,便自己遊上了岸。”灼染解開了他們的疑惑,繼而又將閔梓南對她的所作所為全都講了出來。


    她知道夏仕白肯定會稟明李聿,所以她才會毫無遺漏的告知。她不求李聿能治閔梓南的罪,她隻希望李聿能保住她的性命,能讓她避免閔梓南三番五次的陷害。


    她於李聿,不過是一個替身玩物,李聿不會惜她憐她,但是李聿一定會視長意為珍寶,而長意依賴她,隻認她這個奶母,為了長意能在更好的哺育中健康成長,李聿應該是不希望她再遭陷害的。


    “你先好好歇著,一切有聖上。”夏仕白說完,神色凝重的與田讓一起離開了。


    望夷宮內,紗幔飄起,紅袍女子的嬌笑聲迴蕩在幽芒忽閃的殿內,她拿著一把劍,赤腳著地,姿態翩躚的起舞,淡影濃光中,李聿手持銅觴,伏於龍雕案旁,默默看著。


    那雙眼睛裏漾著儒雅溫和的笑,可卻不知為何,無邪總是覺得看不出丁點笑意,隻覺的透滿冰冷。


    冰冷的像是千年不化的雪層。


    這樣風華絕代的一張臉,沾染了冰霜,竟如此的迷人。


    無邪春心一蕩,一個旋轉,倒坐在李聿的懷裏,姿勢優美的將劍負於身後。


    “陛下,奴妾舞的可還好?”無邪嬌軟的開口,一身香豔撩撥著李聿。


    “好,甚好。”李聿聲音低柔的叫人心悸,攬住她腰的那隻手將她身後的劍緩緩的拿了去,笑意溫潤,更透薄涼。


    “啊!”


    無邪被劍穿心,痛苦的慘叫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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