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尚宮一番言語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將悶在禦女苑內的采女們全都炸了出來,頓時,成群的鶯鶯燕燕蜂擁而現,全都聚集在灼染的身上,嘰嘰喳喳議論不休,有羨慕的,有嫉妒的,有唉聲歎氣的。


    禦女苑中列位最低的便是采女,若是得了皇帝一夜臨幸,就會榮升一級,若有幸引起皇帝二次垂憐,自然成功進入二十七世婦的品級當中,一直受寵,說不定還會爬上後宮高位呢。


    正好後宮無主,人人都有機會,可都這麽久了,甚至不知道熬過多少春夏秋冬,她們連個皇帝影子都沒見著。這個司徒灼染,不過昨日才進的宮,今日就被皇帝翻了牌子,真真是叫人羨慕。


    灼染看著那些眼紅她的采女們,扯了嘴角漾著一絲笑意,暈開的卻是苦澀,又帶著些許飛蛾撲火的悲壯。


    平日裏那些冷嘲熱諷嫌棄灼染胖的宮女們開始討好的為灼染梳洗打扮,一個個對著豐腴的灼染左右拉拽,然後對鏡塗脂,又是香粉又是花蜜,可勁的朝她身上噴抹,嗆的灼染直咳嗽。


    灼染底子好,一番捯飭下來,更是美的晃眼,珠花玉釵滿頭翠,清麗芳華甚可人。


    她對鏡看一下,伸手撫摸著發間上的那一根銀藕色木簪,黑亮的眼睛又堅定了些許。


    灼染進宮時,帶來的那件芙蓉束腰曳地長裙被宮女沒收了,如今她要侍寢,宮女乖乖的奉還,並且還為她親自穿在身上。後又外罩一件薄如蠶翼的銀色披帛,腰間用黃顏色的絛帶係著一個精致的蝴蝶結,紅寶石發扣束住一頭海藻似的蓬鬆長發,曲線玲瓏,窈窕有致,肥瘦相宜,豔光四射,采女們圍上前,起先還對著灼染豐腴的身子指指點點,嗤嗤笑笑,後來卻怎麽也笑不出來了,餘下的便是嫉妒。


    爾雅走了過來,將一大朵粉色通草花插在她的鬢間,笑著說:“染兒既有福氣,又這麽可愛,定能討聖上歡心。”


    灼染點頭,重重的嗯了一聲,握了握爾雅的手,眼中閃過不舍,轉瞬即逝。


    阿嬙也走了過來,滿含期盼的對灼染說:“小染兒,等你得了寵,可別忘了我呀,我對你是最好的,有什麽好吃的,我可都是念著你呢!”


    灼染聽到這番話,烏眸閃過一絲惻隱,隨即鬆開爾雅的手,還將爾雅送的通草花摘下來擱置一旁,之後跟著秦尚宮離開了。


    若能得手,她們定會受到牽連,可是若她不做,她苟活至今又有何意義?


    想到這,灼染那顆心不再動搖,一步一步跟著秦尚宮走出禦女苑,坐上了一頂兩人抬的軟轎內。


    兩個太監抬著她,悠悠蕩蕩的穿過冗長的甬道,灼染伸手掀開簾櫳一角,隻見亭台樓閣,琉璃殿堂在月華照映下,熠熠生光之中透著厚重的巍峨與恢宏。


    靜謐而又波譎雲詭。


    穿過一個宮門,是綠意盎然的禦花園,待拐上一條彩虹長廊,轎子便停了下來。


    灼染低頭看著自己的身前,感覺無異便放心的下了軟轎,映入眼簾的朱紅宮門上,提了三個字:宜春宮。


    “常侍大人,不是說在望夷宮侍寢嗎?”灼染有些好奇的問一旁的太監。


    那太監冷笑一聲,朝另一個太監使了眼色,隨即,她被左右拖拽,力道極其粗魯,將她兩隻胳膊都扯痛了。


    “若我磕著傷著了,如何侍寢?兩位大人應該溫柔些。”灼染被迫帶動步伐去了宜春宮,滿頭珠翠晃的叮當響。


    “就憑你還想侍寢?也不撒泡尿照照!”


    “一個庶出的卑賤玩意兒,還想越過雲貴嬪獲寵!你也配!”


    兩個太監罵罵咧咧的,步伐如流星一樣,快的她都能聽見耳邊唿唿的風聲,裙擺亦是誠惶誠恐的隨風遊蕩著。


    灼染一聽雲貴嬪,心中了然。


    司徒雲旎,她名義上的嫡姐,內史司徒勝的嫡長女,一年前進宮獲封為婕妤,因司徒勝獻上東洲國大將趙桓的首級,皇帝甚慰,將其晉升為貴嬪,賜封雲貴嬪。


    灼染正想該如何脫身,被太監重力一推,倒在了宜春宮的蒹霞閣內,直接趴在地上,胸前貼著冰冷的地麵,重重的一擠壓,頓覺一陣發漲。


    閣內一陣幽香襲來,好像是無數花香調製而成的,簡直香氣熏人,又伴隨著茶的清氣飄散而來,縈繞在整個宜春宮。


    “抬起頭,讓本宮瞧瞧。”司徒雲旎一襲石榴色雛菊花紋右衽交領上袍,月白色百褶留仙裙裳,雍容華美,豔壓群芳,清脆溫婉而又不失威嚴的聲音響在灼染的頭頂。


    灼染剛一抬頭,一樽清茶直接潑在她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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