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熊無心的一句問話,楊梓茹瞬間變了臉色。


    杜峰也在,她如何會不知道?


    “梓茹,怎麽不說話啊?我記得你和杜峰不是挺好的嗎?我這還沒來得及去看看他,明天吧!一早我就過去。”楊大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扯著公鴨嗓子說道。


    老一輩人很注重探望病人的規矩,必須清早,即便是下午都是極其不好的,其中含義頗多。


    楊俊豪給二叔不停地使眼色,楊大熊非但看不懂他要表達什麽意思,反而皺眉問道:“俊豪,你眼睛怎麽了?”


    楊俊豪無奈的搖了搖頭:“二叔,我們剛從醫院迴來,梓茹姐心情不好,咱們先不談峰叔好嗎?”


    “哦!也沒什麽,杜峰這家夥命大的很,不會有事的!”楊大熊嗬嗬笑道,話裏話外都在安慰楊梓茹,似乎他以為楊梓茹是看到杜峰受傷之後所以心情鬱悶。


    “他今晚差點沒死了。”楊梓茹痛苦的搖頭。


    她的話立即引起一片嘩然,楊家上上下下均是瞪大眼睛。


    楊福家急問道:“怎麽迴事?病變了?”


    “是我害的,我氣到他了,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反正他跌倒了,觸動傷口,要不是人在醫院有條件立即接受治療,就完了。”楊梓茹越說越傷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忍不住抹了把眼睛。


    “梓茹姐姐,你說他差點就沒了,也就是說現在還好好的,不要難過啦!”蘇素在一旁小聲安慰。


    楊夫人和楊倩麵麵相覷,兩人插不上話,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俊豪!你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清楚,真是急死我了!”楊福家擺了擺手,做不到泰然。


    楊俊豪不敢怠慢,把事情前因後果說了一遍,隻聽的眾人人心惶惶,臉色無一不是慘白。


    “真是驚險啊!”楊福家歎了口氣:“你們不該迴來,在醫院陪著才對。”


    “峰叔的病房不讓隨便進,就連我都不準許,現在婉婷在醫院,我們大可放心。”楊俊豪低下頭,他還在為自己的愚蠢感到後悔。


    不過把楊梓茹接來,在別人眼中一定是件好事,杜峰也一定會心情安逸,但結果截然相反。


    “時候不早了,我帶梓茹迴房休息了。”楊倩站起來,走到楊梓茹身前,微微一笑:“梓茹,去我房間睡吧!”


    兩人離開客廳,腳步聲逐漸消失在通往二樓的樓梯之上。


    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其他人並未退散,剛才才得知杜峰再次受創,楊家上下不由自主的為他捏了把汗。


    楊福家板著臉,衝楊俊豪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近一些。


    楊俊豪有些詫異,自從他懂事起,好像老爹再也沒有這般親昵舉動。


    雖然疑惑,但還是站起來靠近楊福家的位置坐了過去。


    “俊豪,你覺得你今天做的這件事是對還是錯?”楊福家語氣平緩,沒有半絲數落的意思。


    “我不知道!本來感覺是件好事,但現在看來,真是大錯特錯!”楊俊豪歎了口氣,眉頭幾乎擰成一團。


    楊大熊插話道:“我看就是好事一件!擱誰看都是好事。”


    “可是確實不是好事啊!”楊福家歎了口氣,瞄著楊俊豪,和顏悅色的說道:“下次可一定要問清楚,否則好事也會被搞砸了。”


    “明白了!”楊俊豪點頭,心情還是很差。


    “杜峰這小子也夠怪的,你說他看到梓茹生什麽氣啊?我在q市明明看到他倆經常出雙入對,怎麽突然就成了仇家了?”楊大熊嘀咕道。


    “是不是他倆以前就鬧矛盾了啊?或許梓茹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楊夫人妄加猜測,活了這麽大歲數,很多事情都想得很開,人生苦短,年輕人之間的諸多原因結果,無非就是這些。


    “我看梓茹姐不是那樣的人。”夏曼表示不可能,楊梓茹既善良又善解人意,那種見不得人的事情不可能出現在她的身上。


    “梓茹姐一直都是單身,這半年時間以來,甚至都沒談過男朋友。”楊俊豪說道。


    “那就怪了!難道是杜峰對兩地相隔相見太難感到不滿?”楊夫人繼續猜測,有可能的因素全部在腦子裏想了一遍。


    “這是峰叔自己的決定,他自己跑出來而不是別的原因,這件事怪不得梓茹姐。”楊俊豪對這些很清楚,杜峰本身就是個喜歡孤獨的人,性格極為孤僻。


    “行了!猜疑人家做什麽?你們女人就是話多,背後議論人家真不像話!睡覺去吧!”楊福家擺了擺手:“都走吧!我要跟大熊單獨說幾句。”


    一夥人逐漸分散,各自迴房,客廳內隻剩下楊福家和楊大熊兄弟兩人。


    “大熊啊!我聽俊豪說你自己住在臨海別墅,一個人過的很淒慘,是嗎?”楊福家歎了口氣,自己一家人和和美美,楊大熊卻是悲慘多了。


    “哈哈!那是俊豪的認為罷了!我倒是覺得很好啊!”楊大熊笑嗬嗬的迴道。


    “你小子這幾年不經常在一起真是變了,以前的爽朗性格,現在已經不在了。”楊福家微微搖頭,他是什麽人?楊大熊說話時雖然紅光滿麵,但他背後看不見摸不著的淒苦根本就藏不住。


    “性格是可以改變的,我承認,自從我媳婦沒了之後,一天比一天感到無聊。”楊大熊點頭承認,上班的時候還好一些,但一旦等到下班迴家,空蕩蕩的大房子讓他無比寂寞,望著一成不變的房內布置,卻是再也見不到曾經那個忙碌的身影,心情會瞬間一落千丈,空蕩蕩的像是這巨大的空屋子。


    楊福家幫他添滿茶水,微笑道:“我看不如這樣,我找人去接管q市的地產生意,你呢!就來這裏,現在我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了,真有些力不從心,你來幫我,大哥會很高興。”


    “大哥!你的病大夫怎麽說?還有迴旋的可能嗎?”楊大熊的臉上掛著淡淡哀傷,身旁這位大哥,一直以來都是他最為敬重的人。


    楊福家和他的關係不必贅述,楊福家也從來不瞞他什麽。就像他的病,在得知肺癌晚期的時候,楊福家第一個便是電話告知了他。


    “晚期了!無藥可醫,隻能等死咯!”楊福家已經沒有之前那麽悲傷,坦然麵對死亡,他是一位勇者。


    “大哥!”楊大熊忍不住抽泣起來,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眼淚當真比黃金金貴。


    能讓他掉淚的事情,除了兄弟手足之間的情誼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可能性。


    楊福家微微一笑:“哭什麽?都什麽歲數了還哭?”


    “大哥,這麽多年,要不是你帶著我,我可能還在老家窯廠搬磚頭。我依然記得那天下午,你來找我時的情景。”楊大熊苦笑一聲,迴憶往往是美好的。


    楊大熊自從畢業後就一直在老家窯廠工作,真正的磚窯,搬磚推磚竟是些苦力活,收入更是寥寥無幾。


    那時候,楊福家十八歲,楊大熊十七歲,兩人的老爹是親兄弟,他們則是堂兄弟。


    從小到大,楊大熊最親近之人除了爹娘之外就是楊福家。楊福家自小聰明,隻是運氣不佳,高考名落孫山。


    一年的鬱悶之後,他不願認命。


    老家人的想法,就像是剪羊毛的例子。做苦力種地努力攢錢娶媳婦,生孩子,然後孩子逐漸長大接過衣缽再做苦力種地攢錢娶媳婦,一代一代的人,都是這麽過來的。


    有能力之人,考上大學遠走大城市,而沒有考上的,就會被老人強製性的接受循環教育。


    那時候,出門打工是被人所不齒的事情,出門在外受盡欺淩白眼還不如在家種地來得實在。


    但楊福家不這麽想,思索再三之後,在那天下午,他攔住了從磚窯廠迴來的楊大熊。


    “還記得我跟你怎麽說的嗎?第一句話,說來聽聽!”楊福家嗬嗬笑道,往事,他同樣深深記在腦海之中。


    “你說大哥帶你出去發財,你去不去?”楊大熊敘述道。


    “你又是怎麽說的?”楊福家遞給他一根煙。


    “我說去哪兒發財啊?像咱們狗屁不懂又沒有手藝,去哪兒也是這樣。”楊大熊嗬嗬嗬迴道。


    “我說你小子就是眼光低,種地能有車子開嗎?種地能有漂亮媳婦?種地能有出息?”楊福家深深記得當時兩人的談話。


    “我說那你說了算,我一直都聽你的。”楊大熊的口吻就像是十七八歲的年紀,俏皮可愛。


    “我說咱們去大上海,你現在迴去收拾收拾,誰也別告訴,桌子上留一封信,咱們偷偷摸摸的走,我在這裏等你。”楊福家說到這裏,禁不住抹了把眼淚。


    那時候,連他自己都心裏沒底。夢想過的地方便是這上海灘,這裏到處都是賺錢的門路,但同樣有無數的苦力為人賣命。


    簡單的幾句話,兩人為著夢想幾經周折來到上海,踏上這座城市,口袋裏早已空癟癟的。


    “想想剛來的日子,真是心酸!”楊大熊連連搖頭,感歎道。


    “大哥我從來沒騙你什麽,這麽多年我們沒有這麽交心說過話,現在,你說說看,大哥當年的承諾是不是都已經達成了?”楊福家正襟危坐,嗬嗬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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