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壯這個人心性寬厚,眼下杜峰變成這個樣子讓他心裏沉痛,於是自己提議在他房間陪護著。


    一夜相安無事,除了幾次被噩夢驚醒之外,杜峰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次日,杜峰醒了過來,他爬起身子,往四周看了看,床前趴著一個男子,而這個房間非常陌生,疑惑的皺了皺眉頭。


    他爬過來拍了拍熟睡的趙壯,將他叫醒。


    “你醒了!兄弟!”趙壯揉了一把惺忪睡眼,見到杜峰的神色好了許多,心裏十分寬慰。


    “你好!這是什麽地方?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呢?”杜峰神經質的摸了摸腦袋,等到不小心摸到臉上的瘀傷,頓時疼的呲牙咧嘴,那副形象讓趙壯大為吃驚。


    “兄弟!你……你……”趙壯眉頭緊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終於還是落在了杜峰的身上,他失憶了?


    “這是在泰國,這是一位朋友家裏,你還記得我嗎?”趙壯試探性的問,他想確認一下。


    杜峰咬了咬牙:“在泰國幹什麽呢?我是中國人!我要迴國!我不要在什麽泰國!”神經質的從床上爬下來,伸手去摸地上的鞋子。


    “你還知道自己是中國人啊!”趙壯心裏微微一疼,這家夥任何時候都不忘自己是中國人,哪怕是現在這個樣子也沒有忘記。


    “廢話!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是中國人啊?”杜峰瞪了他一眼,飛快的穿上鞋子,起身就往外走。


    趙壯大驚,連忙跟上去:“你要幹什麽呢?”


    “我去廁所,請問廁所在哪裏?要拉褲子了!”杜峰焦急的捂著肚子,在大廳內轉了半天,卻是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哦!你隨我來!”趙壯長籲一口氣,心說這家夥不冷冰冰的時候還蠻可愛。


    在衛生間外麵等著,此時力巴強也醒了從樓上下來。趙壯立即對他擺了擺手,力巴強腆著大肚子走了過來。


    “怎麽樣了?他醒了嗎?(泰語)”


    趙壯指了指廁所門:“真的變了!媽呀!(泰語)”


    說著話,杜峰打開廁所門走了出來,一眼看到力巴強的兇相,竟然嚇得渾身顫抖。


    “你……你……你是誰啊?幹嘛要在這裏!”說著話手足無措的向後退去。


    隻看的兩人大眼瞪小眼,力巴強有心說這是他自己的寓所,自己不呆在這裏那還能上哪兒去?


    杜峰呆呆的看了他們一眼,最後還是感覺趙壯比較和藹可親,盯著力巴強小聲的對趙壯說道:“咱們走吧!這個人好像不是好人!”


    趙壯尷尬的很,現在杜峰早已經沒有了之前的任何影子,不僅是失憶了,而且還好像連智商都降低了不少。


    “這樣,我帶他迴我家,看看過些天能不能有轉機!(泰語)”趙壯禁不住杜峰的拉扯,隻好對力巴強說道。


    力巴強點了點頭,把幾服藥交到他的手裏:“我會經常去你那裏看看,杜峰之於我們來說非常重要,希望他能盡快好起來。”


    趙壯驅車載著杜峰往家趕,經過兩人初識的那座碼頭,趙壯有心的把車停了下來。


    “兄弟!還記不記得這裏?”趙壯引著他下車,緩步走向碼頭。


    這時候幾輛貨輪剛剛趕到碼頭,有不少人在等在接貨。


    杜峰瞅了一眼,暗暗的搖了搖頭:“好像挺熟悉啊!我以前好像在這幹過活!”


    貨輪的艙門打開,一群人一窩蜂的往上擠,隻有多抗多抬才能夠賺更多的錢,搶活是必須的。


    杜峰看的兩眼放光,立即拉著趙壯就走:“咱倆也去吧!看的心癢癢!”


    趙壯無可奈何,今天本不想來幹這活計,也沒那心思,但杜峰好像很有激情,也不好駁他麵子。


    兩人走進船艙,一人一頭扛起一根木頭就走,杜峰動力十足,竟然比之那天的力氣還要大上許多。


    兩人來迴扛了七根,在扛第八根的時候,旁邊兩個膀大腰圓的大漢也不管他們是不是先到的,見杜峰的手搭在了粗原木上麵,走過去狠力一推。


    “操!錢都他媽讓你們掙去了,給我滾蛋!(泰語)”大漢一把將杜峰推倒,然後招唿一聲同伴,欲要抗那根木料。


    杜峰被他一推竟然直直的摔了個狗啃屎,起身擦了擦臉上沾染的灰塵,臉色微皺。


    “你沒事吧!”趙壯匆忙過來扶了一把。


    杜峰看了他一眼,委屈的很:“大哥!他們也太霸道了吧?算了!看人家塊頭這麽大,我可不想挨揍!咱們走吧!”


    說著話低著腦袋灰溜溜的就走,隻看得身後的趙壯吸了吸鼻子。這家夥完全變了,變的讓人震驚。要是放在以前,杜峰完全能做到暴揍那倆胖子,可是現在,就如同夾著尾巴的狗一般。


    暗暗的搖了搖頭,趙壯跟上他幾步,兩人收了工錢,趙壯一分不要全都給了他。


    杜峰拿在手裏,來迴數了四五遍,臉上的陰霾和委屈終於漸漸消失。


    “大哥!我請你吃飯!”杜峰喜笑顏開,望著不遠處的一家小吃鋪,嘴巴舔了舔,似乎是聞到了店裏的肉香氣。


    趙壯笑了笑,心說這家夥現在倒是讓人省心多了,馬上點了點頭:“走!”


    兩個人進到店裏,要了兩盤肉和一些啤酒。


    杜峰喝的很高興,臉上笑顏頓顯。


    不知不覺間喝到晌午時分,趙壯的酒量已經非常不錯,但是目前已經有些昏昏沉沉了,可杜峰還是一個勁兒的衝他敬酒。


    直到趙壯喝的酩酊大醉,杜峰也喝的痛快。兩人踉踉蹌蹌的走出飯館,衝著趙壯的車子走去。


    把趙壯扶到車上,杜峰不知所措了,他不知道這四個輪子的玩意兒怎麽開,一時之間竟然沒了主意。


    “中國的貨船現在就地征收搬運工,有願意的請到前麵報名!”


    一聲如震雷般的大喊從碼頭處傳了過來,杜峰聽在了耳朵裏,立即來了興致。


    他大步流星的跑過去,此時碼頭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一張條幅上白紙黑字的寫得清楚,雲南到泰國之間的貨運輪船,如今緊急應招一批搬運工。


    在別人還在詢問價格的時候,杜峰首先鑽了進去。


    “唉!你能不能行?我看你瘦的跟個龍蝦似的,不行可別上船!”一位中國船員見杜峰身子骨消瘦,提醒了一句。


    “當然能行了!”杜峰笑了笑,揮起肱二頭肌在他麵前晃了晃,那名船員看了一眼,點點頭:“上去吧!”


    這一批總共三十人,來自世界各地,其中泰國人居多。


    等到貨輪漸漸駛離碼頭的時候,杜峰才突然間感覺到心裏有些失落。遠遠的遙望著碼頭附近的那輛車子,如今趙壯正躺在裏麵酣睡,自己不曾跟他說一聲的就坐上船走了,心裏頓時酸楚。


    “停船!我要跟我大哥說一聲,我忘了!”杜峰匆忙對一位水手喊道。


    “早幹什麽了?現在船已經開了,難道還能為了這點屁事給你停下來?”水手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隻嚇的杜峰趕緊貓迴了客艙內部。


    想想就有些酸楚,禁不住掉了兩滴眼淚,自己糊裏糊塗的上船了,這一趟也不知道得多久才能迴來。在他眼裏趙壯可是個大好人,自己的做法實在是不夠意思。


    汽笛聲響起,貨輪慢慢駛離近海,沒多久,一眼望去盡是藍茫茫一片,再也看不到任何一座建築。


    杜峰看了一眼船艙內的幾十個人,有一些已經雙眼緊閉發出了鼾聲,還有一些在望著外麵的景色,一個個臉色凝重。


    他獨自一人顯得有些孤單,心裏也有些空。在身上摸了一把,竟然找到了兩盒香煙。杜峰可以忘掉一切,但是煙酒已然是他的生命。


    抽著香煙,靜靜地望著海麵的起伏,時而有海鷗滑過,他的心情也逐漸平坦起來。


    在他安靜的時候,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眼神,可是那副目空一切的氣勢蕩然無存,隻留下一絲驚怕和忐忑。


    轉眼幾個小時過去,趙壯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爬起來一看,他是躺在那輛自己的二手車上,可是舉目尋找杜峰,卻是再也沒了他的影子。


    心裏著急慌忙下車尋找,在碼頭找了三圈,最後還是無功而返。


    猛的看到碼頭附近的一家小商店,從來都不抽煙的他買了一盒煙,順便問了一下小賣店的老人。老人告訴他三個小時前有一輛中國的貨輪招收搬運工人,和他搭夥的那個中國小子已經上船走了。


    望著空蕩蕩的海麵,趙壯感覺到有些失魂落魄。他和杜峰之間沒有什麽深交情,但是總感覺又是那麽的熟識,很有相見恨晚的意思。如今他就這麽靜悄悄地走了,而且是在腦子壞了的情況下,如何能讓他不揪心?


    想起家裏的那塊大型金礦石,趙壯又搖了搖頭。兩人這麽多天的相處,他竟然不曾詢問一下杜峰的住處,也不知道杜峰還會不會再迴來,按照心地善良的趙壯心境,他絕對不會把販賣金礦石的錢私吞。


    站了許久,天色漸黑,趙壯不得已扭頭迴到車上。同樣是在這個地方,他認識了窮迫的杜峰,也是在這個地方,杜峰一聲不吭的走了。現在想想就好像是做了場夢一樣,讓人禁不住沉思。


    杜峰窩在船艙一角抱著肩膀,海風陣陣,冷的徹骨。


    天黑之後船員們做了一大鍋魚,杜峰也得到了兩條,就著幹糧吃下,才感覺肚子暖和了許多。


    再次迴到船艙,早已經沒有太多的睡意,抬眼望天,竟然看不到一顆星鬥,能聽到的隻有浪花滾滾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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