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點,於翰林鎮會議室,鎮政府班子工作會召開。參加人員是各位副鎮長、黨政辦主任,文員喬曉敏在場負責記錄。


    今天會議主題,是上半年工作總結和下半年工作安排。


    在李光磊主持開場後,各位參會者依次匯報。


    與上次班子會略有不同,常壯、苗玲玲匯報後,於思新沒有故意抻著,而是馬上匯報起來。


    這不出李光磊意料,也在眾人意料之中。自從出了“孟長福貪沒補貼”一事,於思新就低調了好多,畢竟也因失職受到了處分。往日那個詐詐唿唿的副鎮長不見了,反倒多了一個和氣的老大哥。


    今天於思新的匯報也很低調、務實,成績談得少,問題不遮掩,分析很到位,方法也非常實在、便於操作。


    待到鍾正全匯報完後,李光磊點點頭:“大家匯報的很好,很全麵,方法、措施也很得當。針對大家提出的問題,我來談一談看法……”


    花了大約二十分鍾,李光磊迴複了人們的疑問。接下來又對一些事情講了意見,期間進行過探討,個別問題甚至發生了爭論。


    在十一點多的時候,相關問題基本已取得共識,個別問題留待下一步解決。


    稍微停了停,李光磊緩緩的說:“各位,跟大家說一件事,是壞事情,但又算是好事。五月底我們曾經簽過一個旅遊項目合作意向,但現在不再與其進一步合作,並中止意向,原因是該企業提供虛假材料,盜用他公司項目假冒業績,還有其它虛假冒用情形。”


    在李光磊講說完事項後,人們都沒有說話,神情也比較正常,這在李光磊意料之中。畢竟自己曾在源稀市調查那兩個項目情況,難保有倡誠縣的人注意到,鎮裏知道並不奇怪。再說了,會期結束自己和苗玲玲還未及時返程,楊得力等人豈會不做打聽?自然就能知道這事了。也正因此,才必須要有選擇的講說此事,關鍵也要為中止後續合作給出理由。


    停了停,李光磊又說:“對於這件事,大家有什麽感觸,不妨都說說。”


    鍾、於、常三人互相望望,便都低下頭去。


    看了眼李光磊,苗玲玲開了口:“各位,我分管旅遊工作,與五湖九州不世霸業投資公司接觸也主要是我,政府領導同意簽訂合作意向也是源於我的匯報。因此,弄出這麽一個烏龍的事,責任完全在我。”


    “苗鎮長,這又沒有造成什麽損失,何談責任?”鍾正全表了態。


    於思新馬上接道:“是呀,是呀。雖說苗鎮長分管旅遊,但招商引資是我們大家共同的義務,當初與不世霸業簽訂合作意向也征求了我們意見,我們都沒及時看出破綻來。而且也是你和鎮長識破了騙局,才未造成損失,你根本就沒什麽錯,又哪有責任?如果要說的話,頂多也就是一個教訓,我們大家都應該吸取的教訓,爭取以後工作更細致,盡量杜絕這種情形。”


    “沒責任,誰都沒責任,又確實沒造成實質損失,反而還吸取了教訓,這是好事。”常壯也表態。


    “確實也有該吸取的地方。”於思新再次說話。


    人們目光都投向於思新,這語氣好像有點不對呀。


    “那就是,在選擇合作商時,我們要睜大眼睛,開動腦筋,先弄準對方身份,絕不給宵小之徒可乘之機。說實話,這個不世霸業投資公司,還有那個什麽副總、總監,都太狡猾,偽裝的太深了。幾次三番,三翻幾次來,準備工作又做的那麽足,完全一副興趣十足、誠信十足樣子,這膽子太大了,哪像騙子打一槍就走的樣子?誰又能防得住?還有就是,他們一直都堅持獨資,繃的特緊,給人一種極其考慮公司利益的架勢,任誰也不會懷疑。當時向我們通報情況的時候,我們也都是這麽判斷的。”於思新給出了答案。


    哦,是這樣啊,看來是弄擰了,還以為於思新要說“反*動”話呢。有人鬆了口氣,卻也有人很是失望。


    “通過這件事,我真的很有感觸,也反思了自己。為了鎮裏發展,為了完成招商任務,我也是使出渾身解數,總算對接上了幾家企業,其中兩個土地項目還多論對接,隻是對應的投資項目不夠環保。在這點上,鎮長態度非常堅決,必須環保達標,當時我很不理解,甚至有抵觸情緒。但通過這件事,我才真正意識到,選項目絕不能草率,必須顧全大局,絕不能給單位留隱患,更不能給子孫後代留麻煩。還是鎮長目光遠大,看得遠,看得深,站位高呀。”於思新又是一番感觸,“接下來我要再找那幾家企業,態度堅決的表明觀點,絕不能把問題項目引進來,也不能引進問題企業。”


    也太那個了吧,於思新簡直像變了一個人,這還是那個於思新嗎,人們既疑惑,也覺著好玩。


    盡管也狐疑,但李光磊不能表現出來,而是對大家表態都予以了肯定,也談了應該接受的教訓,然後宣布散會。


    ……


    一迴到自己辦公室,狐疑再次湧上心頭,李光磊覺得今天於思新太的反常。


    盡管近期於思新很低調,似乎找準了他自己的位置,幹工作勁頭也不低,但都僅限於日常表現。當著這麽多人麵,不但對此事表現的如此大度,還向自己示好,不吝吹捧,而且深刻剖析他自己的不足,這可是頭一次。


    以李光磊的理解,於思新近期之所以如此低調,那是有錯在先,在以這種方式挽迴頹勢。他覺得於思新這也是蟄伏,在尋找時機,一旦有合適的機會,肯定會有所動作的。以於思新的性格,對自己的恨意絕對不會消失,隻會加個“更”字。以前自己隻是副鎮長,隻是排名在他前麵,他便屢次三番找麻煩,現在自己可是代行職權,他能接受?


    今天在講說那件事之前,李光磊分析,於思新應該會兩種表現。一種是繼續低調,不予評說,但以後會拿這事攻擊自己。二是借機發難,借著抨擊項目或抨擊苗玲玲之際,而行批評自己之實,甚至會上綱上線。三是借自己這個“短處”,適時推進他想做的項目,逼*迫自己在環保要求上妥協。


    但從會上事實來看,自己的分析都不準,於思新完全是大徹大悟之狀。這也太顛覆認知了,可能嗎?這絕非於思新本意,那他究竟要做什麽,為什麽會如此反常呢?事出反常必為妖呀,這太蹊蹺了。


    可蹊蹺在什麽地方呢?李光磊想了好大一通,也沒有理出一個準確的思路來。


    揮去這些念頭,李光磊又想到了目前的工作。從代行職權那天算起,自己已經履職三個多月,還有七十多天就到半年,到時包鎮長就該迴來了。代職過去一半多,一些例行工作還都正常,農業工作多少有新推進,但創新工作太少了,尤其招商引資隻是個零頭。如果到時就這樣的話,既難向縣裏交待,也不太好麵對包鎮長,他們都是對自己寄予很大期望的。而且這次機緣巧合代行職權,正是展示自我的好時機,機會難得呀,浪費太可惜了。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


    收起思緒,看了眼來電顯示,李光磊趕忙接通:“厲警官,您好!”


    “李鎮長,經過省廳和首都警方調查,現在可以斷定,除了在那家貸款公司使用假合同貸款外,再沒有類似行徑,也沒有發現與此假合同有關的其它違法行為。”手機裏是厲鋒的聲音。


    李光磊心頭一鬆,隨即又追問:“那麽還有利用合作意向協議做的違法事嗎?”


    “當然更沒有了,合作意向本來就不具備法律效力,不過你們還是要出一份聲明備案,以防萬一。”停了一下,厲鋒又說,“另外,在首都警方和工商部門的配合下,我們還了解到,在這家公司成立的一年時間內,這次是唯一利用假合同詐騙,以前也未簽過任何項目的意向協議或合同。”


    “是嗎?竟然就讓我們趕上了。”李光磊無奈的自嘲著。


    厲鋒又說:“當然辛如海個人還有其他的違法行為,否則他也未必這麽警覺。這期間,他主要就是靠並不存在的所謂“內部消息”幫企業融資,倒是騙了一些吃喝、生活費。到目前為止,警方還沒有找到他的行跡,隻知道他真名是辛東生,辛如海是假身份證上的名字。”


    又做了簡單詢問,向對方表示感謝後,李光磊結束電話。


    “他娘的,真夠點背的,騙子唯一一次出手還就讓我趕上了。這他娘的也太……”李光磊邊罵邊放下手機。


    罵到中途,李光磊楞住了,腦子裏劃起了問號:是正好趕上嗎?該不會特意找上門吧?辛如海又怎麽知道這個項目,那麽多項目照片又是如何來的,真是他派人現場拍攝?


    蹊蹺,太蹊蹺了。


    忽然,李光磊心中一動:那兩件蹊蹺事會不會有聯係呢?


    就在李光磊疑惑之際,苗玲玲來了。


    聽李光磊講說完厲鋒來電內容,苗玲玲也露出了狐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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