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到四月份,蘇家繡坊入駐後開始改善。


    五月份薑如巧讓出兩成股,成為了蘇家掌控的後,關於那兩成股的賬目這邊就沒有了。


    七月份少了溫州那邊的賬目。


    十月份,距離現在一個多月前,剩下的兩成也不複存在,賬簿記錄已經終止,留下是十月份以前的老賬目。


    秦文柏摔下賬簿,衝到薑如巧麵前,狠狠一巴掌掌摑下去:「敗家婆娘,老子英明一世,怎麽娶了你這個鬼東西迴來!」


    薑如巧沒形沒象,滿地打滾躲開丈夫,一邊叫喊冤枉:「關我什麽事,我一切都是按你吩咐做的,事到如今就全賴我嗎。」


    「噢,」秦文柏恍然大悟,嗬嗬冷笑:「你一開始就含糊其辭,給老子想套,想說那最開始的五成是我答應的,後來也都是我遵照我的吩咐。」


    秦文柏說完怒氣更盛,大步躍上前,用腳尖狠踢薑如巧:「賤人,還想狡辯栽到我頭上,死不悔改,喪門星,老子要休了你!」


    薑如巧啊啊慘叫,用手護住臉鼻要害,念及自己還有間糧鋪作為退路,奮勇直起,擒住秦文柏的身子,恨聲迴罵:「老匹夫,一輩子怨人不怨己的臭德性。」


    「你有多英明?明知我是個內宅婦人,看到點起色就被蒙蔽,敢把這麽大生意給我管,瞎了你的狗眼。」


    「那蘇綿雨生性狡詐,我看你也不一定能鬥得過她,我被那蘇綿雨整得死去活來,你一句安慰沒有,還敢給我臉色看。」


    「說白了,繡莊是你從白蕙蘭那裏奪來的,白蕙蘭是打算拿來給秦蓁當嫁妝。呸,搶老婆女兒的東西,還真當是你自己的,老不羞。」


    「你要休就休,這破地老娘也待不下去了,與其被你那些小妾整死,老娘自己搬出去過去!」


    秦文柏老胳膊老腿被潑婦按在地上,雙手反擰別在後背,額角掙得青筋凸暴也掙脫不開。


    「瘋了,你這個瘋婆娘!」


    老夫妻倆驚天動地的打了一架,家裏人都離暖廳退避三舍,不敢上去拉架,關鍵是秦文柏並未開口叫人來幫忙,不想被人看到他堂堂男子被女人按在地板上揉搓的醜事。


    這事兒鬧過後,秦文柏倒沒有立即休妻,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杭蜀繡莊。他派心腹去打聽,還真的輕易打聽到一樁石破驚天的大消息來。


    心腹竟然發現紀昭、雲霜……還有秦蓁!她們幾個經常出入繡莊。再進一步勘察,得知杭蜀繡莊的現任東家正是秦蓁。


    秦文柏著實雲裏霧裏的吃了一驚。在他眼中,秦蓁隻是一個自幼失恃,性子沉悶,不太愛說話的平平無奇的孩子,自薑如巧設計將她嫁去農家,他幾乎都將這個女兒遺忘了。


    原來是假的,都是假的!一年前他親自去簫家盤問紀昭她們的下落,那個時候秦蓁就在扮豬吃虎,一問三不知。


    何止,此女心機頗深,韜光養晦這麽多年,不顯山不露水,待時而動,背後給她爹捅刀子!


    秦文柏又氣又想笑。原來繡莊的主人是自己的女兒,那想要迴來還不輕而易舉,她敢反抗,看他不活活撕碎了她!


    同一個屋簷下瞞不住事。薑如巧很快得知這件事後,同樣驚得無以複加,她不敢細想,今日敗落的局麵,會是自己設計那場婚事造成。


    秦蓁在這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受害的傀儡,還是……幕後黑手的推手!如果是意外,秦蓁意外的動心思奪迴母親繡莊並不奇怪,可她背地裏還召集了雲霜宮如雪等人。


    且她此刻迴究細節,當初她之所以膽大包天偷龍轉鳳,一時的心動是源自於秦瑟無意間提出的一句話:想代替姐姐嫁去沈家。


    她那顆蠢蠢欲動的心便因為這句話著魔,開始悉心策劃。直在得知繡莊真相之前,她依舊被這樁勝利衝昏頭腦,從未察覺其中的不對。現在想來,裏麵有兩處致命漏洞。


    一是女兒秦瑟的野心。秦瑟從小知自己是私生女,處事謹慎規矩,眼界有限,怎麽會提出取代長姐這樣與她膽小性格有出入的事情。


    至於女兒怎麽被秦蓁說服的,那很簡單,女兒的弱點是好吃懶做貪圖富貴,嫁去沈家,還是在得長姐許可確定不會出事的情況下,傻子也願意幹。


    她恨的是,為什麽秦瑟被姐姐挑唆的事情不跟她說!如果早知秦蓁故意想嫁去簫家,她一定會有所警覺,不至於縱虎歸山,敵暗我明。


    二處漏洞,是她的計劃很順利。並不是格外的順利,一些差點被秦蓁發覺又被掩蓋痕跡的小勝利,悄無聲息的滋長她的得意。


    現在想起來,如果那些故意的波折都是秦蓁製造出來的話……細思極恐。最重要的是,連沈家那邊都被安撫住,願意娶一位剛認祖歸宗不久的私生女進門,當時連秦文柏都覺得不可能的……難道又是秦蓁在背後作妖?她竟然掃平了所有障礙,讓事情進展順利,她一個不出閨闥的姑娘怎麽做到的?!


    綜上,秦蓁取得繡莊的原因大有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一場精心策劃。至於策劃嫁去簫家的目的並不難猜到。倘若秦蓁嫁去沈家,以沈家的門戶森嚴,眾人盯梢,秦蓁不可能悄無聲息的經營繡莊。


    這件事之所以令夫妻倆震驚,是秦蓁給他們事情前後的印象反差太大,從默默無聞的千金農婦,搖身變成站在他們對立麵的商敵。所以任何的揣測都是疑點。


    臘八這天,瑞雪紛飛,漫天飄絮。中心大街上摩肩接踵,置辦年貨之際,經營鋪麵的、擺攤的、扛著流動貨攤躥巷叫賣的,都客繞雲集。在今天,叫賣做臘八粥食材的生意特別紅火。有些家吃得早的,隨做飯飄著蒸汽混著粥糜燉爛的濃香飄窗十裏,充實的滋味驅走了冬季的嚴寒,大家夥揣著袖子紅著鼻子笑著,隻看到冰晶皚皚的素麗,感覺不到寒冷。


    位於大街偏正中心的大商鋪杭蜀繡莊,今日也門庭若市,座無虛席。被麵、被褥、被套、茶巾、地毯、窗紗、坐墊、紗屏、衣物……年關定製其有關各種繡樣的單子不勝枚舉。地方有限,有些大訂單得當麵詳談的預約排到了年前廿十都有。


    披著赭褐麂皮絨大氅的中年男子立於門外,抬眼幽深的望著這裏的從牌匾到梁柱,嘴邊漸泛起一抹冷笑,向後抖掉披風霜雪,大步邁入。身旁的薑如巧緊跟著,一臉找事的尖銳模樣。


    秦蓁正在內廳同貴客商談,聽夥計進來稟報後,她黑眸忽閃耀芒,站起來欠身衝客人行禮道歉,得對方諒解後,讓宮如雪替她位置,她路過門邊取下楠木架上的石榴花坎肩披上,手捧暖爐,盈盈朝外頭走去。


    秦文柏徑自坐在櫃台邊的上賓客座位,薑如巧列於其後。秦蓁穿過人群走過去,到秦文柏麵前,福身施禮:「爹,」目光掠向薑如巧,「主母。」


    「你心裏還有你爹,還有我這個主母?不到一年,你就用黑心手段把繡莊搶了過去,讓你爹差點氣死!你可真是他的好女兒!」薑如巧立刻疾言厲色的先發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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