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難嫁出去是一方麵。這些天簫清羽在山上的領頭氣勢她們看在眼中,母女倆還暗地裏估算過每一隻獵物他能分的錢,越發覺得簫清羽是整個村最會掙錢最有本事的男人。寧為窮家妻不作富家妾這話是不錯,李嬸一開始顧慮過,拗不過女兒對簫清羽著了魔一樣,索性下定決心促成這門婚事。


    合著這幾天雞鴨魚肉的往家裏塞,是有目的的。周氏顯得興致缺缺,已經分了家,她還費心管簫清羽的事情做什麽。她隨口問道:「你家秀珠願意做妾?」


    話剛落,她就瞥見一旁端坐的李秀珠,嘴邊輕抿嬌羞笑意,眼梢含波,哪有半點不情願的樣子。


    又談了一陣,李嬸見周氏支支吾吾沒說個正點,使出殺手鐧:「我們孤兒寡母的,隻有她爹留下的十畝薄田,這些年都靠佃戶種,自家的田,除去田租,才得了六成糧食。要是秀珠能嫁給清羽啊,我就打算把這十畝田當陪嫁給你們家。」


    周氏來了精神:「是給清羽,還是給我們大房?」


    李嬸清楚女兒嫁給簫清羽後就可以衣食無憂,怎麽嫁過去才是難題:「當然是孝敬你們大房的,你們含辛茹苦把清羽養大不容易。不過這事兒成不成,就得多靠你這大娘牽橋搭線了。我看秦蓁不好說話喲。」


    能為了十兩銀子出賣掉侄兒第一次的婚姻,周氏就能出賣第二次。何況這第二次,隻是給侄兒多討個老婆而已,在周氏看來是雙贏的局麵,她可沒有對不起侄子。唯獨秦蓁那裏,她確實得好好考慮怎麽對付。


    此刻的秦蓁,正在繡坊跟眾姐妹們一塊刺繡。她是這的常客了,有些繡娘雖還不知秦蓁是繡坊真正的東家,仍然待她恭敬。這些人不說全都是能推心置腹的,至少全部是利益抱團的,師父們吩咐她們不許亂說,她們對外就不會提起秦蓁一個字。


    夏季到了,繡娘們穿著淺色的薄衫,行動間衣袂飄飄,彩線在她們手中上下飛梭,歡聲笑語夾雜其間。這是秦蓁一手打造獨屬自己的小窩。


    過後紀昭找秦蓁去花廳談話,另行的還有雲霜、宮如雪二人。


    如今杭蜀繡莊的名聲不用她們操心了,生意風生水起的做了起來。紀昭要談的是另外的事:「我們想安插取代林淵的人,頗受曹持的掣肘。曹持是薑姨娘的心腹,如果拔掉這根助肋,於我們行事會方便得多。東家可有辦法?」


    秦蓁嗯了聲,端起汝窯茶盞輕抿雀舌新茶:「繼續說第二件事。」


    大家覺得奇怪。雲霜隻好拿出賬本,說起第二件:「別看薑姨娘隻占了三成股,看似吃虧,她精明著呢!其中有一成股是跟溫州那邊的合作盈利。曹持一直把那成股的賬目做得遮遮掩掩,看似和其它生意一樣。我們派人去溫州調查過了,那的蜀繡需求很可觀,那支股起碼值賬麵上的三倍價。最近溫州那邊有大動作,我才急著提這事,能早日把溫州那邊的合作爭取過來就好了。」


    秦蓁輕笑:「否則,薑姨娘怎麽肯做虧本買賣,讓給我們七成呢。」


    宮如雪覺得她們本末倒置了:「還是先說曹持吧,先拔掉曹持,薑姨娘不就等於毒蛇沒了牙齒嗎。」


    秦蓁眼眸輕抬,淡聲道:「曹持不過是為錢所動的家奴,要收買他不難的。」


    三人均詫異。宮如雪提及往事,倒覺得曹持還算個忠心之人:「繡莊潦倒落魄那一陣,曹持都沒有離開過。」


    秦蓁答道:「那是因為薑姨娘願意花錢供養他。薑姨娘知道連曹持也走人,繡莊雖還有林淵支持,但很難把控在她手裏。曹持有適當的一口飯吃,出去外麵不一定找到更好的營生,自然會選擇留下來。」


    宮如雪覺得這仿佛是在臆想,輕聲問道:「東家是怎麽知道的?」


    遭她們質疑的眼神,秦蓁坦然道:「那一陣我查過秦家的賬簿,薑姨娘除了平時的吃穿用度,多出了十兩銀子的月例,不是拿去收買工人,她還能做什麽。」


    宮如雪點點頭,暗想看似一件簡單的事情還牽扯到內宅,這世上沒多少事是簡單的。她想了想道:「隻怕曹持也是個老狐狸,一時的高價收買,會讓他舍棄吃飯的金飯碗嗎?我們也不可能一輩子養著那種人。」


    「說得對,一時的高價買不了他的飯碗,但一定可以讓他幫我們說上兩句話。」秦蓁悠然自得的笑,複雜的眸光仿佛已經織就起了一麵捕網。


    「什麽話?」三人齊聲問。


    秦蓁話茬轉得很快:「昭姐姐,你去聯係繡莊的大客戶王員外家的王夫人,讓綿雨跟她約個時間見麵商談。要說什麽,我會再跟綿雨談的。」


    幾人還在愣神當中,就見東家頃刻間從椅上起身,作勢要離開。紀昭恍神詫異道:「你這孩子,說話什麽時候這麽不著邊際,說得七零八落就走了,留我們這一頭霧水呢。」


    秦蓁聲音跟著身影飄遠:「不說啦,我還要迴家做晚飯,改日再來。」


    三姐妹大小眼相覷,噗嗤笑了出來。能看到小東家心係家事的一麵,真不容易呢,也令她們倍感欣慰。


    紅日西垂,秦蓁做好了四個小菜用海碗合扣上,小手做搖扇,懨懨的扇著燥熱緋紅的臉頰。她等了許久都不見簫清羽迴來,正想去山上找人的,恰巧裏正路過,告知了簫家馮氏得病的事情,簫清羽下午就被叫過去侍疾了。


    秦蓁感激一聲,因為夏季飯菜放久了會餿掉,她順手裝送給了裏正讓他帶迴去吃。然後匆匆鎖窗鎖門趕往了簫家。


    她抓了兩隻母雞放在背簍裏一塊帶去。許久不見,周氏看她更加不順眼,如果眼神沒有頻頻瞟到她背後的竹簍,會將她趕出去也說不定。


    秦蓁將背簍放下來,見過禮:「大娘,我一迴來聽人說阿奶病了,立刻就趕過來了。這是我拿來給阿奶補身體的。」


    周氏翻了個白眼,大力扯過背簍,看到兩隻大肥母雞,尖酸臉麵才略泛上喜意的提著往雞籠邊走去。


    秦蓁不動聲色移步進了主屋。


    光線昏暗的屋子裏,老人家安詳的躺在床上,看不出什麽毛病。床前跪著一男一女,男的是簫清羽,另外一人,是李秀珠。


    「我才該跟清羽在這裏盡孝道,不勞煩李姑娘了。」


    「啊。」背後突然飄出的微冷聲音把李秀珠嚇了一跳,差點撲到床上去。


    她一扭頭,憤怒的想說什麽,一看到一張冷若冰霜的臉,她話就自動咽了迴去,挪動身子,有些驚慌的騰出位置。


    仿佛是她的錯覺,秦蓁跽坐在她的位置上後,那抹寒意就消失了。她當時怕個什麽勁呢。李秀珠沒想明白,感覺站在這裏分外不合適,就出去了。


    簫清羽看秦蓁來了,意外驚喜:「秦蓁,阿奶突然病了叫我來,我沒來得及跟你說,抽不出時間離開。你吃飯了嗎?」


    秦蓁迴想剛剛兩人並坐在一起的一幕,有些發悶:「吃過了。李姑娘為什麽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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