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監皺皺巴巴的不知如何是好,不過一身邋遢的顧明遠始終沒有要去梳妝打扮的意思,那太監便隻好硬著頭皮打開聖旨,揚聲便要念道,“奉……”


    “慢著。”


    顧家高高的門檻外,又走進兩人。


    顧嘯歌似笑非笑地看著顧雲汐,“你不過是顧家的二小姐,何時成了長女?”


    二女兒,二女兒!


    顧雲汐氣得攥緊拳頭!


    顧嘯歌將聖旨從那太監的手上接過,“有勞公公,不必宣旨了。”


    她掏出葉承澤交給自己的那枚玉佩,在顧明遠的眼前晃了晃,“顧大人伴君多年,一定識得此物吧?”


    “這,這是……”


    顧明遠驚得說不出話來。


    顧嘯歌淺笑,“看來確實是認得的,那就好。”


    她將玉佩和聖旨放在一起,“本官奉皇上之命,處理歸雀城中疫症,在此期間,南京上下一幹人等,統統歸我調配。”


    顧嘯歌又眯起眼睛,看向顧明遠,“本官上次來,覺得整個歸雀成內,便是皇宮都沒有顧家這般氣度雅致,所以本官決定,暫時將顧家作為本官的行宮。”


    “什麽?”


    不光是顧明遠,便是顧雲汐都驚得大叫出聲。


    顧嘯歌要將他顧家當做行宮?那豈不是說,他顧家好不容易攢起的門楣,積累的那麽高的門檻,要被隨意踩踏了?


    她負責解決疫症,豈不是說,她日日都要與那些令人作嘔的屍體打交道?若是來往間,將那可怕的疫症帶入顧家……


    想起自己剛剛懷上身孕的小妾,顧明遠的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不可,絕對不可!”


    情急之下,他甚至顧不得禮節,上前便抓過來宣旨太監的手腕,“皇上在哪兒?我要見皇上!”


    太監被抓住手腕,立刻怒了一張臉,不客氣地將顧明遠沒有分寸的手揮開,冷聲道,“顧大人,皇上已迴宮,他吩咐過,誰都不見!”


    “這不可能!”


    顧明遠滿臉的餓不可置信,“皇上怎麽可能會同意這等荒唐事?我可是雲都之主的嶽父!”


    這一聲稱唿喊出來,顧嘯歌和顧雲汐都不由自主地去看禦堇年的臉色。


    而此刻,禦堇年正站在門前的陰影中,大片的陰影掩去他的臉,更看不清他此刻到底是什麽樣的神情。


    顧嘯歌摸摸鼻子,有些心虛地轉過頭來。


    她似乎感覺到禦堇年正在拚命壓抑自己的怒火。


    這個嶽父大人是如何得來的,隻怕顧明遠的心裏還真的就沒有一本五線譜。


    如今能在這裏大聲喊出來,隻怕背地裏更是以這個身份自居吧?真是不害臊!


    此刻,便是顧雲汐的臉色,都有幾分羞窘。


    為免顧明遠再說出什麽驚世駭俗之言,顧雲汐隻能大手一揮,同意了這樣的安排。


    “去將西邊的院子收拾出來,讓大人住下。”


    一直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管家立刻便要轉身去辦。


    顧嘯歌卻是不緊不慢地叫住了他,“慢著。


    “據我所知,顧家如今西邊的院子可是用來堆放雜物,這邊是顧家的待客之道?還是二小姐希望皇上某日來親自過問疫症進展,還要屈尊走到西院不成?”


    顧雲汐的眉心跳得歡快。


    她強忍怒火看向顧嘯歌,“你不要得寸進尺。”


    顧嘯歌笑,“我今日就是進了又如何?”


    她扭頭便吩咐顧家的管家,“我要東邊的院子,天黑之前讓人收拾出來,我不想看到一絲一毫別人住過的痕跡。


    “顧家主與二小姐有任何不滿,可以直接找皇上去說。”


    顧嘯歌晃了晃手上的玉佩和聖旨。


    這兩樣東西拿在手上,簡直就有如是握著一張萬能聽話符!顧雲汐還要仰仗南景皇室來為她撐腰,根本不敢輕易得罪葉承澤。


    顧嘯歌一臉欣賞的看著顧雲汐怒意升騰的臉,轉身與禦堇年並肩離開顧家。


    但,出了顧家那道高高的門檻,顧嘯歌臉上的表情便換上一片陰鬱。


    東院,是她娘生前住過的院子。


    周氏鳩占鵲巢,她娘親屍骨未寒,周氏便已歡天喜地地搬入東院,將她娘用過的所有東西,堆在顧府的門前燒毀。


    簡直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訴府中上下,從今後,她不想再聽到看到任何有關霍楚的東西。


    她踩著霍楚的肩膀,攀上枝頭,卻一腳將霍楚踹入深不見底的深淵之中!


    突然,顧嘯歌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襟,整個人靠在冰冷的牆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禦堇年一陣心驚。


    他上前,將顧嘯歌冰冷打顫的身體抱入懷中,低聲問,“你怎麽了?”


    顧嘯歌雙眼赤紅,“開始了,我一定要讓顧明遠和周氏也嚐一嚐我娘當年所受的背叛和痛苦!”


    想到娘,顧嘯歌的心口又是一陣刺痛。


    眼淚不受控製地大顆大顆從臉頰流下來,顧嘯歌揪著心口,哭得不能自已。


    她知道,這是這具身體的反應。


    徹骨的痛宛若烙印一般,深深地鐫刻在顧嘯歌的靈魂上。


    終於,她靠在禦堇年的懷中,生生哭暈過去。


    ……


    再醒來已是幾個時辰後的事了。


    渾渾噩噩的睜開眼,便聽見一陣嘈雜。


    “我隻是想見見她,遠遠地看一眼也好。”


    “不可。”


    “……”


    顧嘯歌揉揉眼睛,輕聲喚道,“禦堇年?”


    房門前,禦堇年簡直像是聽到某種召喚的靈獸一般,迅速關上門,迴到顧嘯歌身邊,親手幫她披上一件外衫,又將被子仔仔細細地給她蓋好。


    還暖聲問著,“可是餓了?”


    顧嘯歌雙眼又紅又腫,還有一陣陣的隱約的刺痛,根本看不清門外站著的是什麽人。


    “誰來了?”她問。


    禦堇年一雙漆黑的眸子微微閃爍,“鐵牛。”


    顧嘯歌這才猛然想起,自己吩咐人把鐵牛從架子上放下來後,便急著去找顧家的麻煩,竟沒顧得上他。


    想起鐵牛手腳處被繩子勒出的深深勒痕,顧嘯歌忙不迭地掀開被子,“他傷得好重,我得去看看!”


    但一瞬間,她的肩膀卻被禦堇年一把按迴到床上。


    那雙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竟讓顧嘯歌心頭有些發毛。


    她下意識地吞了一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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