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媽不認得我了?”小陌吞咽著口水,步子慢了下來,他背對著仙子,嫦素娥自當是身在淩霄宮中,不覺也是一驚.


    “淩霄宮裏怎麽會有男人?”由於蛇毒深入骨髓,仙子的唇色愈發青紫起來,每說一個字都要調動全身的氣力,“你是誰,快快放本宮下來!”


    “我是誰?侄兒在琉璃館裏救過姑媽啊!”小陌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不知道嫦素娥唱的是哪一出,癡癡說道:“您當真不記得了?”


    嫦素娥隱約覺得自己到過琉璃館,但在琉璃館發生過什麽卻始終想不起來,她負在小陌背上,忽然嗅到小陌身上的陣陣惡臭,不覺蹙起了眉頭,“本宮平生最恨男人,快放本宮下來,不然取你狗命!”


    “你爺爺的,好人果然沒好報,老子再做好事就是你兒子,就是烏龜王八蛋!”小陌心念及此,沒好氣地嚷嚷道,“姑媽好沒良心,忘得倒是幹淨.”


    嫦素娥聽到小陌音色,知道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嘴上便道:“黃口小兒,你可知道本宮是誰?”


    “老子就不知道了,你能把我怎麽著?”小陌見她說話有氣無力,料來蛇毒未清,膽子便大上許多,“你就老老實實地給爺趴著,再敢廢話就割了你的舌頭!你想去哪?趁老子還有興致一並帶你去了.”


    嫦素娥方欲催動真氣,但換來的卻是無休無止的絞痛,她想要掙紮卻是動彈不得,忽然她身子一震,好似想到了什麽,顫聲道:“這裏是鄆州?好,那你帶本宮去鄆城郊外的望月亭,你若敢動什麽壞心思,本宮教你命絕當場!”


    “好說好說,姑媽算是找對人了,這偌大個鄆州就沒有老子不知道的地方.”小陌背著嫦素娥走得大步流星,頭上幾隻烏鴉飛來轉去,似乎不想失去到口的美味一般.


    烏鴉一路跟著小陌“呀呀”叫著,不覺繞過幾個山頭,轉入了一片密林中,眼看著前麵枝繁葉茂,一片青蔥掩映下,赫然現出了一座紅柱黃瓦的亭子來.


    望月亭飛簷騰空,在這密林深處沒有絲毫的清幽雅致的感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蕭索,孤零零的一個亭子不知何人所立,柱子上的紅漆剝落下來,顯是有些年頭了.


    “快放本宮下來.”嫦素娥極不情願地負在小陌背上,唿吸隨著小陌的步調變得急促起來,她覺得這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男子,臉上隱隱透出暈紅,竟如少女般嬌羞.


    她任憑小陌將自己背到亭子裏,放躺在紅柱邊沿,仙子的目光刻意避開小陌,睫毛微微顫動起來,“你快走,本宮在望月亭與六扇門有約,等風滿樓來了你想走也走不掉了,你和本宮在一起,朝廷不會放過你的!”


    嫦素娥的身子凹凸有致,散發出成熟女性獨有的魅力,她雖年逾小陌一旬有餘,但臉上看不出一星半點的歲月痕跡,小陌癡癡說道:“姑媽好美啊!”


    嫦素娥聽到小陌的調侃不由得蹙起了眉頭,她與小陌對視良久,忽然瞳仁一顫,往事種種在腦中浮現出來,“本宮記得你,你是羅刹的骨肉.”


    “姑媽終於想起來了,害得侄兒傷心好久.”小陌無意中瞥見嫦素娥腰間的一塊古玉,他見古玉墨色暈染,隱隱透著些許寒氣,不解道:“這是什麽,侄兒好像在哪兒見過?”


    小陌將玉佩托在手上,細細端詳起來,他見玉佩極是通透,在這巴掌大的玉麵上竟有九龍盤臥,當中題著“月宮仙子”四個古篆,玉佩的反麵是一些紅色紋路,紋路在玉佩邊沿莫名斷開,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姑媽啊,這玉佩手感潤滑,極富靈氣,定是個稀罕物,侄兒聽說玉佩溫得越慢就越名貴,此玉握在侄兒手裏由始至終都是涼的,想來必是珍品.”


    “這是本教的漢玉九龍佩,是漢景帝時期劉姓宗室的調兵虎符.”嫦素娥發現小陌盯著自己,便下意識地把臉側了過去.


    “玉佩上刻了姑媽的名諱,如此說來諸天教的五大護法是人手一塊嘍?”小陌想到了什麽,竊語道:“玉佩後麵的紋路應該是一幅地圖,如果把五塊玉佩拚在一起,或許能尋到什麽,姑媽可有試過?”


    “胡說些什麽,小心招來無常索命,平白無故勾了你的魂兒去!”嫦素娥麵露慍色,眉眼間嚴苛似刀.


    “世間唯有姑媽的美貌可以勾走侄兒的魂魄,區區無常哪有這能奈?”小陌說得搖頭晃腦,他挑了挑眉毛,顯得痞氣十足.


    “果然是油嘴滑舌,和誰學的這些個俏皮話?”嫦素娥被逗得笑了起來,在這老舊的亭子裏如風鈴般縈繞.


    “在姑媽麵前侄兒怎敢說謊,一切都是肺腑之言,江湖人說月宮仙子是中原第一美人,可誰又知道這絕色佳人對侄兒百般疼愛,侄兒就是立刻死掉也是值了.”小陌說得誠懇,眼裏竟是噙了淚光,他忽然看到嫦素娥襦裙殘破,大腿就這樣露在外麵,顯得極是誘人,小陌壞笑道:“侄兒在琉璃館救了姑媽,姑媽該如何感謝侄兒呢?”


    “陌兒要什麽盡管開口,世間還沒有本宮得不到的東西!”嫦素娥深情地望著小陌如羅刹一般的臉,仙子眼波溫柔若水,似是一灣布滿了愁思的潭,讓人心甘情願殞身其中.


    “這……這個,侄兒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小陌略微猶豫,似是做著某種抉擇一般,“侄兒就是想親親姑媽的臉,唯此而已.”


    “你說什麽,你要親本宮?”嫦素娥沒有想到小陌會提出這種請求,不覺臉上熱了起來,“陌兒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侄兒也是世俗人,沒有例外!”小陌看著嫦素娥超凡脫俗的臉,覺得她不負月仙之名,那一如既往的美,美得讓人沉醉.


    正是這種帶有溫度的審視,總會讓仙子想起羅刹,嫦素娥一時語塞,口中癡癡說道:“這不妥吧?”


    小陌見嫦素娥尚在訝異中,覺得好事將近,連忙哭訴道:“侄兒自小孤苦,世間唯有姑媽對侄兒最是體貼,所以侄兒想要和姑媽再親近親近,真的沒有別的想法.”


    “既是如此,那本宮也不好說什麽.”嫦素娥閉上眼睛,眉毛蹙得愈發緊了起來,似是麵臨著生平極大的難事,“好,陌兒親過後不許將此事說出去,能爛在心裏最好,你是羅刹的骨肉,算不得外人.”


    小陌心下大喜,他壞笑著把手探入嫦素娥的頭發裏,覺得仙子發絲輕柔,碰到手上如蠶絲般柔滑,他向前略微欠身,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嫦素娥身體的溫度,可以清楚地嗅到仙子濃鬱的體香,仿佛望月亭的空氣都快凝固起來,壓迫著小陌所有的神經.


    “姑媽真的好美啊,陌兒叫聲姐姐都不為過.”小陌在心裏慨歎造物者的不公,說話已是支支吾吾了,“想是月中的嫦娥看到姑媽也會這般說,侄兒侄兒真是世上最幸運的人,若能一生陪伴姑媽左右,就這樣默默看著,便是心滿意足了.”


    嫦素娥暈生雙頰,嗔道:“你這滑頭到底在想些什麽,小小年紀就是這般胡言亂語,長大了那還了得?”


    “姑媽這個時候就不要說話了”小陌竟是向著嫦素娥的嘴唇親了過去,四瓣薄唇碰到了一起,立時便是分開,小陌得了便宜卻不敢褻瀆仙子,他覺得仙子至高無上,兩人隔著的不僅僅是年紀,而是整個世界.


    嫦素娥錯愕得睜開雙眼,眼中一片迷離,她就這樣冷冷地注視著小陌,仿佛染了一層霧靄一般,她方欲責問,忽聽得林中腳步匆匆,竟是向著望月亭的方向奔襲而來,她哪裏還能顧及許多,失聲驚道:“不好,風滿樓來了!”


    小陌連忙躲在草叢裏,依稀看到個文弱男子從神策軍中走了出來,男子三十出頭的模樣,一身的金盔金甲,乍看去頗為清秀.


    他下了戰馬,目光始終打量著嫦素娥的方向,最終蹚過草叢,拱手言道:“姑娘生得好美,想是那六宮粉黛都要失了顏色,在下不才,可否與姑娘交個朋友?”


    “朋友?”嫦素娥上下打量著男子,覺得他雖過著戎馬生涯,但臉上尋不到一星半點的戾氣,渾然書生一般,“你是何人?可知道本宮是誰?”


    “在下並沒有輕薄之意,真的是想與姑娘成為朋友.”男子的唇角微微揚起,現出了一副渴求的神色.


    小陌從草叢裏躥了出來,未待男子反應便把重劍架在他的脖子上,高唿道:“你爺爺的,老子的姑媽都敢調戲,想當老子的長輩不成?”


    忽然,聲聲爆喝震得山林悸悸,隻是一眨眼的功夫,神策軍便把望月亭團團圍住,薛舒玄高唿道:“還不放開皇上?”


    “你……你是皇上?”小陌嚇得傻了,重劍提在手裏竟似千斤一般,他支支吾吾說道:“老子老子居然挾持了皇上?”


    “陌兒真是本宮的福星,就連狗皇帝都能落在你的手裏,有朱友貞在此,本宮還等什麽風滿樓?哈哈,哈哈哈”嫦素娥竟是大笑起來,笑聲雖是微弱,卻震得她五髒絞痛,頓了頓,冷冷說道:“狗皇帝,本宮知道你有六合花蕊的解藥,隻要你交給陌兒,本宮便留你性命,但你要帶著神策軍滾得越遠越好,免得本宮反悔!”


    “姑娘是鹽幫的人?不,看著又不像”朱友貞癡癡地望著嫦素娥,似乎極難相信在那張溫柔的嘴臉下,竟能蘊著如此惡毒的心.


    “你小子在宮裏待傻了吧?看不出老子的姑媽是天下第一美人嗎?”小陌知道自己走入了絕境,但情急下仍是調侃起來.


    “天下第一美人?姑娘就是諸天教的月宮仙子嗎?”朱友貞似乎忘卻了此時的處境,掛著冷汗的臉露出了春風般的笑意.


    “老子的姑媽可是諸天教淩霄宮的一宮之主,那一招仙綾死域足可與千軍匹敵,這山林寂靜,聖上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嗎?”小陌四個裏張望一番.


    朱友貞將信將疑說道:“小公子是說林子裏有埋伏?”


    “沒錯,諸天教三宮五部的人就在這密林深處,隻要神策軍再敢進前一步,就等著替你收屍吧!”小陌咽著口水強裝鎮定,反問道:“如果沒有埋伏,姑媽又怎敢穩坐望月亭中,麵對千軍萬馬動都不動呢?”


    薛舒玄略一思忖,覺得小陌說得極是,便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玉瓶子,扔到了小陌手中,“拿去,解藥隻此一份,還不放開陛下?”


    嫦素娥認為梁軍絕不敢拿朱友貞的生命開玩笑,瓶子裏的解藥多半便是真的,即便在望月亭等到了風滿樓,從六扇門手中得到的解藥也不見得就是真的,她眯縫著雙眼,顯得極是疲倦,冷冷說道:“陌兒,放了他吧,本宮拿了狗皇帝的解藥就欠了個人情,放了他,本宮與他也算是兩清了.”


    “好說好說,姑媽真是菩薩心腸,我們埋伏了三天三夜,就這麽輕易地讓他給跑了,著實可惜呀.”小陌撒起謊來和真事兒一般,差一點兒自己便是信了,他收了重劍,一腳踢在朱友貞的屁股上,怒道:“快滾,趁老子現在心情好.”


    朱友貞脫離了重劍的束縛,覺得輕鬆了許多,他仍是望著嫦素娥的方向,癡癡說道:“仙子為何要與朕作對,朕的天下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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