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鴻亂》最終版,以此為準,讀者交流群:477523336,歡迎加入


    “有周不顯,帝命不時,所謂天道有常,無往不複,陛下欲讓江山固存萬載,非為不可,亦待天時!”青龍寥寥數句,似是夢囈,又似自語,聲音清達入耳,卻又字字錐心。


    朱溫直聽得渾渾噩噩,不知青龍所雲,追問道:“上神出言如霧,何不直言?”


    “尊上所言是讓陛下靜待天時,隻要時機成熟,天道或可逆行。”白虎撐開折扇,反手掩住了半張俊麵,額前長發被夜風吹起,露出了一雙顏色迥異的瞳仁,一顆湛藍若海,一顆色赤如血,顯得異常詭異,“至於這祭天之器嘛,乃是兩把絕世神兵。”


    “哼哼……”白虎邪魅一笑,而後壓低了聲線,正色道:“陛下可有聽過鴻羽、青冥?”


    他話音未落,微揚的唇角便已被冷峻撫平,白虎本就麵無血色,加之那一身的白服玉帶,更添了幾分陰鬱。


    “鴻羽……青冥?”朱溫感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仿佛一盆涼水從天靈蓋上直接潑了下來,他還劍入鞘,迴首望著兵部尚書敬翔的方向,似是某種詢問:“昔年六扇門徹查此事,後與誅天教一戰而傷亡慘重,所以尋劍一事暫被擱置,六扇門乃子振的心腹,其中原委想必也隻有子振最為清楚。”


    “微臣實是有負聖望,四神捕仍在探尋青冥下落,不日便可歸朝。”敬翔身材挺秀高頎,長發泛起的幽光將黃褐色的皮膚映得頗為神秘,他解釋道:“江湖中有這麽一則傳說,相傳金烏墜地衍生青冥,玉兔徐升化為鴻羽,這鴻羽劍軟而薄,青冥劍硬而闊,兩把劍本應是一對相輔之器,但天道相生,人道相克,致使持劍之人終無善果!歐冶子鑄造的古劍冠絕華夏,他為越王勾踐鑄了五柄,後又為楚昭王鑄了三柄,吾料鴻羽的前身必是魚腸,而青冥自是龍淵的化名。”


    朱溫眉頭深鎖,顯是心事重重,“青冥乃是誅天教的鎮教之寶,後又被帝釋天贈予首徒,而玉麵羅刹號稱五絕之一,在江湖中難逢敵手,想要奪得青冥絕非易事,子振也不用如此自責,朕已是心知肚明。”


    “陛下洪福齊天,凡事必能逢兇化吉,隻是此時兇星星芒正盛,彗星又與之遙相互映,乃是鬼胎全盛之時,也難怪六扇門為此苦心孤詣,終是徒勞無功。”青龍聲音沙啞,帶著一股莫名的怨念直抵人心,他用餘光瞥向白虎,似是某種暗示。


    白虎秀氣的葉眉下一雙勾魂攝魄的明眸驟然一亮,顏色迥異的雙瞳令人無法逼視,他邪笑道:“哼哼……青鴻二劍極是認主,非常法可逆,旁人得來亦如廢鐵一般。”


    縱使無情無感的木訥之人,聽到此處身子仍是不由得一震,朱溫虎目圓瞪,他顯得極為不滿,怒道:“既是廢鐵,得來還有何用?”


    “陛下有所不知,鴻羽青冥一陰一陽,這青鴻二劍認主的方式已成了千古之謎,但陛下大可安心,對於星盤來說它們隻是祭天之物,用以改變時局,至於雙劍認誰為主已是無傷大雅。”白虎畫扇微擺,墨色山水襯得一張俊麵愈發的蒼白,“小神在臥龍峰以重金求得鴻羽下落,已是連夜趕迴,馮道這個老匹夫果然認財不認人,竟是對小神開了金口。八卦往生索循環往複,終而通了陰陽,但這坤匣中別無他物,小神也隻是得到了一張零星的筆墨……”


    白虎從懷中掏出了一塊腐臭之物,此物血漬未祛,竟是一張剛剛剝下來的獸皮,上麵字跡模糊難辨,卻是筆走遊龍,“趙博淵”三個大字是以極細的利刃刻在獸皮之上,乍一看去猩紅異常。


    郢王朱友珪眯縫著雙眼,勉強辨認獸皮上的文字,急道:“趙……趙博淵,可是趙州刺史?”


    他在心中盤算著:“趙州是李熔的封地,區區一個刺史怎敢違背聖意?隻要父皇下旨令其交出鴻羽,想來不費吹灰之力鴻羽便能唾手而得,此等美差豈能讓與他人?”於是躬身道:“兒臣心之憂危,若蹈虎尾,涉於春冰!六扇門螻蟻之輩,不堪重用,兒臣願替父皇走上一遭,勢必奪取鴻羽,為父皇分憂!”


    朱溫微微頷首,看著郢王清瘦的麵容會心一笑,“哼哼……還是遙喜深得朕意,此去趙州路途遙遠,恐遇亂匪劫掠,喜兒可自行調遣神威軍一路隨行,切記勿傷人命。”


    “陛下若能得到鴻羽,便是築巢引鳳,小神自有法門令青冥歸位!”青龍以指骨為卦,清算著命劫兇吉,他血目緊閉,似是陷入了沉思,“馮道隱居臥龍峰,號稱五絕之首,可知過去未來,隻惜不為朝廷所用,日後必成大梁隱患,此人不可不除!”


    朱溫抿起雙唇,虎目中流溢著難以描摹的威嚴,“上神所言極是,誰願替朕前往臥龍峰取下馮道首級?”


    “兒臣願往!”朱友文毛遂自薦,一頭銀發蓋住了哀怨的雙眸。


    “哼哼……”郢王冷哼一聲,似是對博王的舉措嗤之以鼻,他心下暗道:“父皇尚未立儲,豈能讓旁人搶了本王的風頭?馮道乃五絕之首,豈是爾等說殺便殺?何況博王身經百戰,縱使臥龍峰暗礁險灘,想必也能全身而退,倒不如將此燙手的山芋交予均王,令其有去無迴!”朱友珪心念及此,便厲聲喝道:“博王早已軍功赫赫,在朝中羽翼頗豐,何必再去爭這一簞食,一豆羹?”


    朱友文目力如刀,刹那由銀發中飄了出來,直刮得人心惶惶,“不知郢王何意?”


    “兄長戎馬一生,為父皇打下了這大好的江山,想必對於太子之位覬覦多時。”朱友珪譏笑道:“自古立長不立幼,傳嫡不傳庶,兄長雖是人中翹楚,但養子終歸是養子,不能委以重任,更何況皇後的嫡子剛到加冠之年,從未帶兵征戰,無有軍功日後怎能立足朝野?你我同為臣子,這心胸不能過於狹隘,兄長何不將此等差事讓與均王?”


    朱友文竟是被說的啞口無言,若是一再爭取倒似顯得動機不純,若是就此應允,恐怕均王兇多吉少,他轉而看向內侍總管,口中喃喃自語道:“這……”


    宋弘文輕搖拂塵,躬身小聲道:“陛下,均王年歲尚輕,恐難當此大任,若是元貞皇後知道了此事,定會埋怨陛下的。”


    “真是婦人之仁!”朱溫迴身上了帝輦,緩緩道:“貞兒大了,是時候出去曆練曆練了,有神策軍相助,還能少得了他的一根寒毛?”


    宋弘文知道朱溫愛子心切,如此說辭實是無奈之舉,他心中不由得五味雜陳,於是微微搖首,高唿道:“起駕迴宮!”


    尖銳的嗓音在夜空中迴蕩著,羽林衛化為了一條長龍,護佑著朱溫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了臨華殿的盡頭。


    深宮中殺機四伏,看不見的刀槍劍林盡數抵住了咽喉,郢王與博王相視無語,二人的心思已是隨著徐來的晚風飄往了鄆州城郊,輾轉間,已逾半月之久。


    神策軍晝夜奔波,此時已是人困馬乏,金鐵的摩擦之音迴蕩在望魂崖的千溝萬壑,遙見蒼幕晦暗,群峰幽然若鐵,暮靄隨著征塵微微泛起,將群山隱於虛無。


    均王朱友貞不急不緩的勒緊韁繩,側頭俯瞰望魂崖下,但見崖底石筍林立,恍若刀山劍林,崖間似有腥風拂麵,不知多少人骨葬於此間?


    他拭去兩靨風塵之露,緊緊跟在神策軍統軍薛舒玄馬後,他騎術不佳,生怕一不留神連人帶馬一並跌落崖下。


    均王剛過加冠之年,正是朱溫與元貞皇後張惠的嫡子,此人儀容俊美,生性懦弱,雖有官銜傍身,卻從未帶兵征戰,如今也算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縱使滿心歡喜也難免心生畏懼。


    “薛將軍,這裏便是馮道的隱居之所,號稱九重天的臥龍峰?”朱友貞雖是身披重甲,但仍能看到兩肩處纖細的輪廓,那份源自骨子裏的柔弱與稚嫩,全然不似一個習武之人,他遙指不遠處驀然突起的一座孤峰,讚賞道:“臥龍峰果然超然物外,仙氣十足!”


    “想不到王爺還有此等閑情逸致,難得,真是難得啊,哈哈哈……”薛舒玄大笑道:“均王可曾聽到琴音?此音由臥龍莊內傳出,想必馮道正在莊內焚香撫琴,此人號稱五絕之首,自比諸葛臥龍,我觀此人亦是個欺世盜名之徒!”


    朱友貞棱角分明的臉上寫滿了莫名的神色,他雙目純淨,毫無果決的帝王之氣,仿佛生錯了人家,即便如此也未能免去步步為營的儲位之爭,他見薛舒玄聽音發笑,不解道:“薛將軍,何出此言?”


    “馮道既是未卜先知,又怎會身在莊內?神策軍兵分八路,早已將臥龍峰圍得水泄不通,縱使飛蛾也休想離此半步,更何況是個裝神弄鬼的文弱相士?這五絕之首,言過其實爾!”


    薛舒玄一馬當先,其後重甲密集若牆,二人談笑間,已至主峰之側。


    此地名曰“望魂崖”,其崖九落,因高低無序,故有九重天一說。而這九峰中唯獨臥龍主峰最為高聳筆挺,其餘八峰甘當陪襯,呈現環抱之勢,一立萬載。


    薛舒玄以馬鞭點數其餘諸峰,依稀可見人頭攢動,冷芒熠熠,“哼哼……望魂八峰皆有重兵嚴守,馮道縱有通天之能,也休想活著離開此地,老夫倒要看看這待宰的羔羊,其鳴何哀?”


    薛舒玄左臂平舉,眾皆止步,神策軍步履整齊劃一,隻聽得一聲悶響,而後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山徑中塵沙未散,使得暮靄變得愈發殷實渾厚,軍士們隻覺得此處詭譎神秘,後脊正逐步發麻,沿著脊骨滲入了腦髓,唿吸亦變得遲緩異常,隻能聽到由臥龍峰傳來的琴音,飄渺悠揚,猶聞天籟。


    “但願盡如將軍所料,本王若能首戰告捷,定會在父皇麵前為將軍美言!”朱友貞喜形於色,而後望向臥龍主峰,雙目逐漸木訥,最終被愁容掩埋,“主峰如此險要,縱使神策雄兵數萬,卻又如何可攀?”


    眾人舉目遠眺,隻見臥龍主峰毗鄰望魂諸峰,峰頂高逾丈許,僅僅與八方神策軍百步之隔。但此峰孤立插雲,恍若擎天一柱,四周無有依傍之位,且崖壁異常扭曲,呈螺旋狀,仿佛八條墨龍扶搖直上,想來臥龍峰便是由此得名。


    “無有懸梯,本王如何能去?非是輕功絕倫者,莫能至也!臥龍峰如那天外樓閣,看似觸手能及,卻是遙隔千裏,薛將軍,這可如何是好?”朱友貞滿眼的錯愕神色,急道:“快……快看,那是什麽?”


    暮靄重重,仍能看到八顆巨岩龍頭栩栩如生,竟然與峰頂平齊,就這樣朝著八個不同的方位齜牙吐舌,龍頭口中驀地有“汙泉”湧出,是時狂風肆虐,攪擾得“泉水”上升下旋,細雨般濺落在朱友貞的金盔之上。


    此泉並非透明之物,不知是鮮血還是積存萬載的山澗晨露,沿著金盔散落眉端。朱友貞隻覺得一股股腥臭之氣充斥著鼻吸,一切來得如此突然,在其俯瞰仰望之餘竟是伴隨著一陣暈眩,未及反應,已是摔於馬下。


    “啊……”朱友貞驚恐萬分,他話音未落,又是“噗噗”聲響,八道鐵索由石龍口中激射而出,鐵索勢如雷霆,聲如怒濤,直震得山體不穩,萬千碎石簌簌滾落崖下。


    鐵索烏黑,上麵布滿了淤泥鏽漬,正中望魂崖的吊環後環繞了一周,複又送入石龍口中,前後僅在瞬息之間。


    龍口緩緩閉合,顯然已將鐵索固連牢靠。驚風掠過,鐵索隨之左右的搖晃,一時間星火四濺,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響,恍若地獄的哀嚎。


    原來臥龍峰是以八道鐵索與望魂諸峰相連,每道鐵索被賦予了卦象的含義,名曰“八卦往生索”,平素收於龍口之內,每日酉時岩龍“複蘇”,鐵索便可自行運作。


    八卦往生索上置辦了“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個銀匣,銀匣內有書簡、筆墨,可將雇主詢問事宜寫入書簡,並與匯票文牒一齊放入銀匣之內,通過八卦往生索傳至臥龍莊,若是詢問事宜與八卦屬性相符,且報酬喜人,詢問之事無有不複。


    “王爺小心!”神策軍一哄而上,十幾雙手將均王攙扶起來,此處地勢陡峭,加之山體的震動,若是軍士晚來半分,朱友貞必會滾落崖底,摔得屍骨無存。


    均王收定心神,搖手驅散眾人,顫著聲音道:“本……本王無礙!”


    他勉強起身,而後琴音清達入耳,平淡處安靜致遠,高亢處鏗然有力,朱友貞沉浸其中,似乎忘卻了方才的狼狽之態,歎道:“此樂不疾不徐,可謂是太古之音,清冷入仙!”


    朱友貞怯懦那份未知的恐懼,卻又感到一種莫名的蠱惑,在那幾乎沒有人跡的巔峰問道撫琴者,究竟是何等的高深莫測?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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