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交流qq群:477523336,歡迎加入)


    常素娥覺得小陌此去兇多吉少,不覺心下一凚,美目繾綣中溢滿了關切之意,使得本就蒼白的臉上徒增些許憂傷,不解道:“無有此藥?那……那何春堂的暗語之說也是戲言嗎?”


    亂發蓬鬆,遮掩不住深藏的暴戾,瘋瞎子笑得高深莫測,單憑揣度無法參透其心,他垂首笑道:“暗語是真,藥材是假,如若幻林輕易可破,自黃巢後鹽幫屢遭重創,卻又如何殘喘至今?是故幻林絕無可乘之隙,奇門、六壬、太乙之術亦非兒戲,這正是鹽幫自漢朝起便立於不敗之地的緣由。”


    常素娥感到來自地獄的森森寒意,實是猜不透瘋瞎子的意圖,追問道:“你究竟有何目的,你到底是什麽人?”


    “什麽人?”瘋瞎子陣陣苦笑,道:“老夫也是人鬼不分了!你說俺是人,俺便是人,你說俺是鬼,俺便是鬼,隨仙子怎麽稱唿,俺終歸是副醃臢皮囊。”


    “小陌如此信任於你,你何故這般欺瞞於他?”傲眉緊蹙,瓊額已然透出汗香,問世間除了玉麵羅刹,月宮仙子何時會為了一個男子這般掛懷,她努力得起身,卻仍是動彈不得,眉宇之間甚是無奈。


    “細伢子生逢亂世,一心隻想躋身江湖之列,奈何天生良善,縱使向惡而生,卻注定命不久長。如不經生死曆練,怎能安身而立命?等到細伢子進入何春堂,一切迷霧自散,他便會知道等待他的究竟是什麽。若能逃得此劫,細伢子便會成長一分,若是葬身於此,隻能怪他難成大事!老夫就是要用血的事實告誡於他,江湖險惡,人心更是難測!”鬼目猙獰,仿佛一輪赤月對影成雙,詭譎而神秘,充滿無限之遐思。


    瘋瞎子布履趟過積水,向著院外蹣跚而去,口中自說自話,“不置之死地如何浴火而重生?細伢子是個可造之才,隻是行事優柔寡斷,如不讓他抉擇生死,命懸一線,這個小滑頭何時才會有所長進?”


    “前輩行為偏激,簡直喪心病狂!你憑什麽決定小陌的生死?難道你是鹽幫匪賊不成,一心拉其入夥,究竟是何目的?”常素娥怒不可遏,聲音較之方才大上了許多。


    “非也,非也,鹽幫是細伢子欲求之所,與我老瞎子何幹?老夫無門無派,世間本無我,我亦非此我,你問老夫是誰,可著實把俺考問住嘍!”他笑著向院門徐趨而去,轉瞬消失於無形,空留仙子一人獨自神傷。


    瘋瞎子就是這般,讓人看不穿,猜不透。他神神秘秘,古古怪怪,似人而非人,似鬼而非鬼,天知道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麽。


    小陌沒心沒肺的走著,穿過丘林,踏入了這荒蕪的街巷,周遭寂靜得風聲亦聞,遍地散發著死亡的氣息。長街兩側屋舍櫛比,不見炊煙,偌大個鄆州竟真的成了一座死城。


    時值晌午,豔陽出奇的明媚,炙熱的光暈籠罩著僵立的門楣。有的橫栓閉戶,有的門扉洞開,屋內空空如也,一家人坐在榻上相對無言,似是做著某種艱難抉擇一般。


    街上未見有人,無頭屍骸被劈砍得體無完膚,東一塊,西一塊,模糊血肉沾黏在牆上,隱隱傳出血腥氣,帶著體溫的血水沿著石縫暈染開去,勾勒出遍地的死亡圖騰。


    小陌不禁暗道:“躲在屋裏苟且偷生者尚可理解,這開了門兒的是報著怎樣的心態,難不成要唱空城計嗎?”他連連搖首,渾然不把遍地屍骸放在眼裏,隻要一想到能上山入夥,渾身似是有著使不完的氣力,哪裏管得了這些糟心的瑣事。


    所謂覆巢之下豈有完卵,縱使天下人都死得幹淨,皆與自己無關。因為他知道,在這個人不像人,命賤如草的荒年裏,死亡或許是一種最好的解脫。而自己卻寧可渾渾噩噩的忍受生者帶來的恐懼,也不願享受死亡所帶來的釋然,這便是人類固有的求生欲,人性無以粉飾的矛盾本質。


    他走得大步流星,重劍斜搭於肩上,瘦削而頎長的身軀與龐大沉鈍的劍身形成了鮮明對比,乍一看去頗為滑稽。他哼著小曲,節奏隨著步調的起伏顯得雜亂無章,七七八八得聽不得出處,自當是解乏之樂由心而生,心念到處曲調既成。


    忽而身後傳出急促的腳步聲響,似有預謀的打破亙古的沉寂。小陌迴首望去,遙見一滿麵淚光的女童踏著血水向自己跑來,臉上兀自刻著驚懼與惶恐,哭喊道:“救我,救……救我……”


    重劍一橫,欲將其攔住,小陌卷撫著劉海,斜眼見她哭得可憐,鼻涕眼淚混在了一起,顯得汙穢不堪。粉紅的小臉上掛著殷紅血跡,衣衫已被撕扯得破爛,卻不見傷痕。小陌難免心中不忍,怒道:“你跑個什麽,哪個喪心病狂的連個孩童都不放過?”


    女童見是滿身血汙的怪人以重劍攔路,卻並未駐足,低頭繞過重劍,向遠處狂奔而去,沒跑出幾步便被殘屍絆倒,嬌小的身軀趴在血泊之中,哭得昏天暗地。


    小陌怔在當場,未及迴神,卻見巷尾處跑來兩人,前方婦人異常醒目,肥胖的身軀擋住大半的視線,吼得如殺豬一般,與蘭桂坊的鴇媽倒有幾分神似之處。


    後麵是一精壯男子,正揮舞著菜刀追趕著前方這位驚恐的婦人。刀上掛有鮮血,閃著冷冷寒光,不知已然傷過多少人命。果不出所料,男子一個箭步竄了過去,遂將婦人按於身下。他光著膀子,黝黑的肌膚掛滿了血汗,笑得猙獰,道:“跑也是白跑,不如早些死了一了百了!”


    他開始劈砍起來,婦人雖然看起來肥碩,卻哪裏撕扯得過精壯男子,略微掙紮幾下,已是被劈砍得不成人形。


    女童哭嚷著起身,不知哪裏來的勇氣與體力,飛快得又從重劍下方鑽了過去,竟是向著如屠夫般的男子跑去,口中哭道:“爹爹,殺了碧兒罷,不要殺娘親,不……不要殺娘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青鴻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我才是丁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我才是丁一並收藏青鴻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