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這西側一個叫做蘇銳的將領突然出現,喝令士兵們解散離去,王麟不知道還要被圍在那眾多士兵中多久。


    對於陳近爵與那百夫長嘴裏的二十四個枉死之人的事,王麟在聽的時候多有感觸,但是現在獨自一人走在前往曹元帥大帳的路上,被剛剛士兵整體情緒影響的王麟便有些冷靜下來,沉思後他發現事情的發展似乎有些蹊蹺。


    向來軍紀嚴明的西霞邊軍為何會縱容東西兩側守軍大打出手,而且陳近爵先斬後奏明顯是越權之舉,卻沒有受到處罰,這一切怎麽看都是邊軍高層故意縱容的結局,明顯是想借陳近爵之手洗清西側守軍的惹事刺頭。


    而現下,陳近爵一死,他還沒殺光的對頭們,要麽沒了攻擊對象,要麽開始擔驚受怕,再難挑起衝突。這西霞州兩側守軍以後似乎就沒有衝突的理由了。


    走著走著,王麟有些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原來就算我不殺陳近爵,等陳近爵處理完所有他的對頭,邊軍高層也會出手,他勢必活不了多久,西側的兵油子被東側的陳近爵斬殺,在集合了所有西側士兵的怒氣恨意後,陳近爵再被斬殺,從此愛挑事的,人人自危,對陳近爵不滿的,大快人心,好計策,這樣便重新將東西兩側守軍團結起來,卻隻是犧牲幾個愛惹事的士兵。妙。”


    王麟突然腳步一頓,有些驚訝,自己何時能夠將事情想得這麽多,這太不像自己了。可是遇到事情,腦子竟然自然而然地就就進行複雜的分析考量。


    王麟邊走邊思索著,自語道:“狼教會了蠡蟁與我那廝殺之術,那麽難道是那個奇怪的人類?現在迴想起來,那人類一百年裏對小蠡蟁也就是對我說的那些東西,我現在雖然完全迴憶不出是什麽,但是腦子裏感覺卻是分明多了些什麽微妙的東西,難道那人教給我的便是現在這種行事思維的方式?”


    想著想著,王麟灑脫一笑,覺得想那些做什麽,至少我現在活得好好的,一會兒到了大帳,拿了通行文書,迴家鄉就好,不再摻和這些紛爭。


    王麟的身體似乎因為與陳近爵等人一戰後得到了淬煉,整個身體素質提升了一大截,沒走多久,便來到了曹遠鵬的大帳前,跟守在大帳前的衛兵通稟了一聲,衛兵便用一種十分詭異的眼神看著王麟走進大帳,弄的王麟一陣發毛。


    王麟進入大帳時,正好看到謝安栽歪在正中間曹遠鵬的大座上,翹著二郎腿,右手扣著鼻子,不時將鼻屎按在曹遠鵬座位上鋪著的名貴毯子上。


    他雖然穿著衣服,卻露著肚子,肚子上纏著白色的棉白紗布。王麟又看向站在大帳中央巨大地形圖旁的曹遠鵬,此時正麵色鐵青地看著謝安,嘴角時不時一抽,真的和那季小芳姑娘說的“便秘的樣子”一樣。


    王麟撲哧就笑出了聲,曹遠鵬修為高深,早就察覺到進了大帳的王麟,沒有說話。


    謝安則是這才看到王麟,眼睛一亮,一下子從那高座上跳下,衝著王麟就跑過來,一下子用力地摟住他說道:“兄弟呀,你沒事太好了!你不知道這幾天都擔心死我了,要不是他們邊軍裏還有幾個醫道高手,我非攪黃了和他們邊軍的生意不可。”


    王麟被謝安擁抱住,也是一愣,然後沒來由地感到心裏一暖,也是用力抱了抱謝安,說道:“放心,我的傷全都康複了,你怎麽樣?”


    “哈哈,我的傷本來就是小傷,已經結痂了,沒事沒事!不過你?我的娘嘞!你的傷口呢?全沒了?我的天”謝安驚訝地饒了王麟好幾圈,從上往下仔細地打量著王麟。


    “我也沒想到我身體恢複得那麽快。”王麟被謝安審視的眼神弄得有些尷尬,緊忙說道。


    “好事呀,對了,王兄,咱倆現在算是過命之交了,那就是比親兄弟還親,我也不瞞你了,我是京都謝家的人,來西霞邊軍做一筆生意,你救了我的命,以後你去謝家,你的話就是我的話,把謝家當成自己家就行!”謝安豪邁笑道。


    王麟不知道謝家是什麽大門大戶,不過王麟自然不會拂了友人的熱情,微笑地點點頭。


    曹遠鵬看到自己被忽視了,臉色已經青裏發黑,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


    王麟看著便秘樣的曹遠鵬,憋著笑,走到他身邊,抱拳彎腰行禮道:“曹元帥,王麟有禮了。”


    曹遠鵬哼了一聲沒有迴應,王麟沒覺得怎樣,謝安不樂意了,大喊道:“曹遠鵬,你裝什麽大尾巴狼,我們被你們邊軍害得那麽慘,你不道歉就算了,見到我謝安的兄弟還在那裏擺官威,你想咋的,生意做不做了。”


    曹遠鵬明顯有些憤怒,不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現在有求於謝家,隻好暗自忍下,對著王麟硬硬地說道:“雖然你們被冤枉得很慘,但你們也殺了我們邊軍的高級將領陳近爵,兩兩相抵,這次我就不追究了,有什麽事說吧。”


    話雖然這麽說,但是曹遠鵬的眼神裏分明是讓王麟給他個台階下,堂堂邊軍大元帥,還是要麵子的。


    王麟心領神會,微笑道:“謝元帥!王麟隻想向元帥討要一份通行文書,讓我可以通過斷山西側迴鄉。”


    曹遠鵬想了想說道:“那你就不必了,斷山西側的邊民已經全數被我遷進西嶽斷山東側內陸的不同城市。”


    王麟眼神一亮,退入內陸意味著未來即使發生戰爭,小鎮的百姓也不會像五年前那樣被肆意虐殺,可想到這,王麟卻又想到五年前朝廷對秀水鎮的不聞不問,眼神又眨眼間變得落寞失望。


    “把你家鄉的名字告訴我,我會立刻讓人去查,找到具體去向後,你直接去找他們就可以了,除了西側斷山外其餘方向皆是隻戒進不戒出,所以你不必需要通行文書。”


    王麟點點頭,對著曹遠鵬一拜便離去了,謝安追著王麟跑出來,問道:“怎麽了?感覺你情況不對。”


    王麟有些苦澀地笑道:“沒事,隻是想到了五年前那場戰爭...”


    謝安看著王麟歎了口氣說道:“你跟我說過你家鄉的遭遇,可是戰爭有時候就是要以最小的犧牲換來最大的成功,隻是很不幸我哥與你的家鄉屬於那最小的犧牲裏罷了。”


    王麟看向謝安:“你哥?”


    謝安點頭說道:“就是刻在蠡蟁石像上的謝實。”


    王麟沉默,兩個少年都有類似的經曆,都有親人曾死在五年前那場殘暴的戰爭中。


    曹遠鵬在大帳內,也是輕輕歎氣,他剛剛又怎麽可能沒看懂王麟落寞眼神的緣由,因為他早已不是第一次看到那種眼神了,那是邊民看到邊軍的普遍態度:落寞,冷淡。


    西霞州內陸和中州的百姓們都覺得西霞邊軍是新國抵禦外敵的最堅固與偉大的屏障。


    但是在家家俱縞素的邊民們眼裏,這邊軍曾經無情地放棄了他們。事實上,當年為了保住斷水城,邊軍確確實實放棄了邊境線上大大小小數百個小村子。


    曹遠鵬麵向邊境線,輕輕吟唱道:“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翌日清晨,


    曹遠鵬的傳令兵早早等候在王麟的大帳,告訴王麟家鄉百姓已經遷至新城:義安城,安家,西霞邊軍願送王麟戰馬一匹,助之早日還家。


    王麟謝過那傳令兵,牽著馬走向曹遠鵬大帳,不出所料,謝安還是癱在曹遠鵬的大座上,而曹元帥並不在帳內,估計是想眼不見為淨。


    “謝兄,一會我便要離開斷山去義安城了。”


    “這麽快,我這邊生意還走不了,王兄請務必答應我,日後有機會來我京都謝家做客。”謝安走到王麟身邊,有些不舍地說道。


    王麟微笑點頭並拉著謝安走出大帳,對著帳外一匹駿馬說道:“謝兄,曹元帥為我提供了一匹戰馬,我記得你說過此間事了,要繼續北上遊曆西霞州,我想了想便將這馬送你好了,希望你能夠真正做到行者無疆”


    謝安又是擁抱了一下這個生死之交的兄弟,心裏暖暖的,但還是搖頭說道:“現在咱們占理,我再朝曹遠鵬要一匹就好了,你近鄉情更切,還是騎著馬快些前往義安城吧。”


    王麟也不矯情,想了想點頭,然後委婉地說道:“謝兄雖然咱們占理,但是還是不要那麽狠坑西霞邊軍了,畢竟他們都是為了保家衛國,不懼犧牲的鬥士。”


    謝安哈哈大笑道:“放心,放心,我就是想氣氣曹遠鵬那個龜孫,我謝家有祖訓,謝家雖是生意人,但是不發國難財。”


    王麟微笑說道:“有謝兄這句話,我便替著西霞邊軍數十萬將士謝過謝兄了。”然後飛身上馬,對著謝安抱拳道:“謝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謝安有些不舍地抱拳還禮道:“先生還是那麽酸,後會有期!”


    王麟憨笑兩下,對著謝安擺了擺手,騎著一身純黑的戰馬,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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