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白烈的陽光照醒了床上的人兒,鄭芷晴緩緩的張開酸澀的眼睛,眨了眨,稍稍適應了日光的亮度。


    她揉揉眼睛,看了下時鍾, 「啊……已經這麽晚了?」


    噢!昨天沒有開店,今天又沒有開,肯定會被客人抱怨的。


    她坐起身想下床,突如其來的涼意讓她注意到自己渾身赤裸的模樣,一抬頭,便看見了床尾處的梳妝鏡照映出一名傭懶又性感的女人影像。


    「啊!」她尖叫了聲,反射性的用手掌遮住眼睛。


    天啊!她、她、她真的和他做了?


    她無力的哀鳴了聲,認為不能再逃避現實,很緊張的將手給移開,很緩慢很緩慢的將視線調向隔壁的床位……


    除了有些淩亂的床單顯示昨晚確實有人睡過的痕跡,衛文昊早已經不在那個位置,她伸手摸了摸床單,是冰涼的感覺。


    他離開了,而且離開很久一段時間……


    鄭芷晴輕輕歎了口氣,拖著酸疼的身子下了床,然後到浴室徹底洗淨一番後,才終於稍稍覺得舒適


    她拿了條浴巾擦拭完濕淋淋的頭發,準備要將頭發吹幹時,卻看見了梳妝台上放了張字條—— j


    對不起,我需要一些時間來冷靜思考,再見。


    衛文昊


    鄭芷晴愕瞠雙眸,錯愕的瞪著那張字條上的文字,下一秒立刻拿起電話撥打衛文昊的手機,卻隻聽得到語音信箱傳來的製式化女音。她慌慌張張的改打他住宅的電話,迴應她的卻是電話答錄機……


    不安的預感讓她拚命的想找到他,所以她打遍了所有認識衛文昊的人的電話詢問他的去處,然後,她從他一個同事那裏得到了答案——


    「你是說阿昊?他沒告訴你嗎?他自動調職到英國去了。也不曉得為什麽,聽說是昨天才臨時決定的……」


    她不敢相信他會這麽做!


    當她以滿腹的柔情、無言的付出來撫慰他的創傷後,他竟以離開來讓她等待!


    「衛文昊,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她無力的跌坐在地上,冰冷的觸感讓她起了寒顫,她無聲的低喃。


    昨日的一切不斷的在她腦海裏重複播放,她恍然發現,他隱隱約約的愁混合在他牽強的笑容裏……


    她驀然明白,為何他會立刻答應與她交往,為何他會在她說了那些話之後有了懊悔的表情……


    那都是因為他的傷太重,想要有個女人來撫平他的痛楚,所以他才會後悔與還是處女的她發生了關係,因為他不想真正傷害任何人。


    在突然想清楚了一切之後,她覺得心好痛、好無助。


    她並不怪他現在不能給予她想要的愛情,她明白要把一個人從心底剔除掉是多麽困難的一件事情,所以她並沒有怪他呀!


    為什麽他要不告而別?


    為什麽?


    始終想不透的鄭芷晴,終於難過的落下了淚水。


    「可惡……可惡的衛文昊……」


    他怎麽可以拋棄她……可惡的家夥……


    星期五的傍晚,是許多上班族最期待的一天,因為周末來了。


    一下忙完工作後,孟欣欣便直奔晴天咖啡屋,打算等鄭芷晴打烊後,成群結伴去玩樂。


    孟欣欣百般無聊的趴在圓木桌上,眼神呆滯又渙散的盯著距離眼睛不過十公分的白色陶瓷杯盤,有一下沒一下的攪動裏麵的奶昔。


    又呆滯了五分鍾後,孟欣欣終於將視線調向正在吧台裏忙碌的身影。


    「小晴,你怎麽都不理我啊?人家好不容易來讓你請客的,你怎麽給我一杯奶昔之後就不理我了?我好無聊喔!」孟欣欣哀怨的說。 i


    吧台內的身影終於稍稍有了停歇,鄭芷晴瞪了她一眼,給了她一個安靜的警告眼神。


    她會忙成這樣,當然是有原因的,而這個原因之於她,是具有相當大的意義。


    她必須在十日內將所有店裏的大小事物全都教授給新請的店員,然後她才能毫無後慮之憂的直飛倫敦——有他在的城市,將一切都厘清清楚。


    她必須承認,自知道他離開之後,她這一生中從來沒有像此時情緒如此紊亂過。


    沒有人可以讓一向對感情好聚好散、將男朋友當作垂手可得的東西的鄭芷晴這麽難過日子過,衛文昊是第一個讓她這些日子不好過的男人。


    所以為了不讓自己的生活再如此的糟糕下去,她必須親自跑一趟倫敦,親自要一個答案。


    「欣欣,你別煩我,這幾天我都會很忙,沒辦法陪你和小亞,對不起。還有,下星期五我會出國一趟,多久迴來還不確定,如果我沒有主動聯絡你們的話就別找我,了解嗎?」鄭芷晴一邊忙著教店員如何過濾咖啡渣,一邊又分心對著孟欣欣說。


    孟欣欣一聽,立刻衝向了吧台,不可思議的問:「你要出國?之前怎麽都沒有聽你在說?什麽時候決定的?怎麽這麽突然?」


    「欣欣,讓我把事情忙完好嗎?我現在真的沒有辦法分心來注意你。」鄭芷晴語氣有些煩躁的說。


    「你……我隻是突然聽到這個消息,很關心你才會這樣纏著你問,你幹嘛這麽兇?」孟欣欣既不滿又委屈的嘟著嘴,眼神含怨的瞪著一臉不耐煩的鄭芷晴。


    鄭芷晴深吸了口氣,麵對好友哭喪的臉。她也明白是自己最近不安的情緒造成了她煩躁的心情,進而遷怒友人。


    「欣欣,對不起,是我不對,我不該口氣這麽差,可是……一時之間我也沒有辦法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你,等我將一切都確定了以後,我會再跟你說,好嗎?」鄭芷晴試著將自己的口氣放柔。


    孟欣欣的眉頭打結了,很想開口繼續追問,但一看到鄭芷晴不同於以往總是精神奕奕反而有絲憔悴的模樣,她就退縮不問了。


    「那……那我還是先走好了,我不打擾你工作了,拜拜。」孟欣欣擔憂的望了鄭芷晴一眼,才拖著慢吞吞的腳步離開了晴天咖啡屋。


    待孟欣欣走後,鄭芷晴隻覺得鬆了口氣,因為她還不知道該怎麽跟她們開口。


    一個是傷他至深的前女友,一個是熟悉他們之間友誼的友人,她真的不曉得該怎麽跟她們說這件事情。


    尤其,在一切都還是充滿變數的時候,她更無法啟口。


    「老板娘……你還好嗎?」新店員見鄭芷晴發呆了許久,終於出聲打斷她的沉默。


    鄭芷晴驀然迴神,揚起一抹虛弱無力的笑容,「沒事,我們繼續。」


    愛一個人可以無怨無悔的癡等


    我曾經天真的如此認為


    卻在你眼裏依然殘留她的倩影時


    開始有了嘲笑自己的衝動……


    十二月份的倫敦,飄著白如棉花般的雪,偶爾會揚起一陣一陣的風來助陣細雪飄揚,寒冷的風沁心入骨,使人不得不加幾件暖衣來禦寒。


    東方臉孔的女子對西方人來講,是極具有許多視線的焦點,尤其又是亮麗知性的美麗臉孔,更讓人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現在正是倫敦時間的晚上八點,許多商店的燈還亮著,人行道上人潮來來往往的,相當熱鬧。


    鄭芷晴拿著從衛文昊同事那裏得知的地址,一路從機場坐計程車到了一棟約莫七、八層樓高的公寓,給了車錢後,她才再三的確定地址是否吻合。


    她此刻的心情是相當忐忑不安的,因為事實就近在眼前,隻要她勇敢的跨出幾步路,就能再見到他,將一切都弄清楚。


    她甚至可以聽見自己的心髒快速跳動,卜通卜通的作響……


    她真的很緊張。


    深深的吸了口氣,穩定了自己逐漸上揚的情緒後,鄭芷晴終於跨步走進了公寓,搭著電梯來到了七樓。


    七樓之二號。


    她猶豫了一會兒,接著用力的按了下門鈴。


    沒多久,有人來應門。


    「誰?」


    熟悉的男聲在門開啟的同時,在她耳邊響起,她直勾勾的盯著男人微濕的短發、隻穿了件休閑長褲的強健身軀……


    衛文昊瞠大了雙眸,驚訝的望著那張冷凝的小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然後,他的心裏率先出現的情緒是——愧疚。


    鄭芷晴在沉默了半晌後,才淡淡的開口,「有朋友遠從台灣坐了那麽久的飛機來找你,你難道打算就讓我這樣站在門口嗎?」


    衛文昊這才迴過神,立刻閃開身體讓她進門。


    關上門後,他伸手接過她的行李,拿至客房放置,再倒了杯熱茶給她暖口。


    「怎麽來了?」他低沉的問。


    喝了口熱茶,她唿了唿氣,看著水蒸氣在眼前形成一團白霧。


    「我……沒什麽,隻是關心你適不適應新環境而已。」她眼神開始飄移,有絲強顏歡笑的說。


    當她看到了他,見到熟悉中溫柔剛毅的線條之後,她竟沒有勇氣說出她來的真正目的。 l


    她突然退卻了。


    他若有所思的盯著她不自然的笑容,似乎在思考她話中的真實性有多少。


    「芷晴,告訴我實話好嗎?你並不是個會讓自己花了那麽多飛機票錢,從台灣飛到倫敦,隻為了問我過得怎樣的無聊人……你一定有什麽原因,是不是?」他輕歎了口氣,看出她的異樣。


    她被他的分析反駁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想起這幾十天來的煎熬與煩惱,她終於隱忍不住憤怒的情緒,用力的打了他好幾下。


    「你這可惡的臭男人!你怎麽可以在我們上床後的隔天就逃到英國來?你怎麽可以把我一個人丟在那裏不聞不問?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慌亂?你太可惡了!我有說過要你承諾我什麽嗎?我有跟你要求過什麽嗎?我有說我要你馬上忘記小亞來專心愛我一個人嗎?我有說嗎?我什麽都沒有說、什麽都沒有做啊!你怎麽可以就這樣把我一個人丟在台灣……你、你王八蛋啦!」


    氣憤的說了一大堆,也不管他有沒有聽懂,總之她已經抱怨完了,也控訴完了。


    她也該走了!


    接著,她就像快閃族一樣,將所有想說的話都說完了之後,立刻起身就要往大門跑去。


    還來不及奪門而出,整個人已經被衛文昊有力的雙臂壓製在門板上,讓她連開門都開不起來。


    「我要說的都說完了,我要迴台灣啦!幹嘛不讓我出去?」有門無處去的鄭芷晴氣惱的轉過身來麵對他,又捶了他好幾下。


    「噢!你怎麽那麽喜歡打我?」衛文昊苦笑了下,連忙攫住兩顆不斷往自己身上招唿的小饅頭。


    「你管我!以前我的每一個男朋友,哪一個不都是這樣任我打著玩的?就算你不是我的男朋友,隻要你讓我不高興,我還是要打你出氣!」她眼眶泛紅,委屈又有點任性的說。


    「誰說我不是你的男朋友?」他有些失笑又有點不悅於她的自以為是。


    見他拉下了臉色,鄭芷晴頓時覺得不知所措。


    「如果你真的有認真看待我們之間的關係,就不會留那張鬼字條,說什麽對不起的鬼話,你分明就是反悔你答應和我交往的事情嘛!」還說什麽冷靜,難道她會把他的腦袋都搞糊到無法思考嗎?


    「我沒有,我從來沒有不承認我們之間是男女朋友的事實。」他堅定的搖頭,否定她胡亂的妄下定論。


    「你!你明明就有。」她氣憤的以右手食指戳著他沒有任何衣物遮蔽的胸膛,「不然為什麽你的同事阿凱說在我們上床的那一天,你突然自動申請調職到英國來?你這不是逃避,不然是什麽?」


    她也不想像個四處找男朋友碴的女朋友,她也想隨遇而安,安安穩穩的過著她的日子,偶爾與朋友去放縱青春,過時下年輕人會過的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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