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舟妹妹……”


    宛舟剛離開薑氏的院子一段路,薑選就追了過來。


    宛舟聽到了,假裝沒聽到。


    “宛舟妹妹,等一下……”


    “薑公子,有事嗎?”宛舟一臉冷漠,“我沒記錯的話,昨天薑公子可是說了再不要見到我,對吧?”


    薑選被揭了老底,臉色很不自然,一陣尷尬。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自己找來打臉,可他已迴味過來,退婚書在宛舟手裏,就可以隨時炸毀薑家。


    “宛舟妹妹,既然你現在已經有了和季將軍的好親事,那退婚書不如就毀了吧。”薑選又馬上補充道:“和定婚書一並毀了,就當從沒有過這段親事,如何?”


    他和顧宛舟的親事,知道的不少。但薑選已經全盤分析過,季南錚是被稱作人間妄想的戰神將軍,顧宛舟用捐款換來和季南錚的賜婚,無疑刺傷了很多人的神經,顧宛舟此舉會被眾人唾罵她居心不良。


    如此,誰會相信是薑家退的婚,隻要他再稍加一點輿論導向,無論誰都會認定是顧宛舟看準了朝廷的軍餉危機,跟薑家退婚,然後捐款換親事。


    隻要顧宛舟不拿出退婚書,就沒人會真的相信是薑家退的婚。可一旦拿出婚書,上麵有日期,薑家因顧宛舟捐軍餉退婚的事兒就百口莫辯。


    宛舟不知道薑選的具體盤算,但退婚書她怎可能輕易給他。


    假裝想了想,宛舟道:“也可以。”


    “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說。”薑選急切道。


    “你知道我為什麽退婚嗎?”宛舟睨著薑選:“因為我知道你喜歡的是二妹妹。”


    “你,怎知曉?”薑選有些訕然。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覺得你們倆特別般配,所以,隻要你在春闈之前娶二妹妹進門,我保證,你今天成親,我明天就把退婚書毀了。”


    沒有退婚書有什麽關係?退婚書是可以將他們的行為坐實,可要擾亂薑選的科考前途哪需要坐實,隻需有人,比如經手這筆捐款的謝大人在皇上麵前說上幾句模棱兩可的話。


    皇上對自己的江山社稷最是看重,敢對朝廷不忠,就憑幾句話,薑選就隻能出局。


    是的,她並不打算把薑家往死裏報複。薑選因有些才氣自視甚高,一心想靠著科考出人頭地。這樣的人,對他來說最要命就是科考受阻。


    再配一個一心盼望榮華富貴加身的妻子,時刻對他的平庸無能流露出失望和嫌棄。


    她多善良啊,她的報複隻是讓薑選仕途上抑鬱不得誌,家庭又水深火熱而已。


    “你這又是為何?”薑選一臉莫名。她並不會真的相信宛舟是出於成全。


    “就覺得你倆般配。”


    一對狗男女,天造地設的良緣。


    宛舟邊走邊說,留給薑選一個冷漠的背影。


    薑選怔怔的望著宛舟離開的方向。


    他到現在腦子還有些懵,沒完全想明白才一天時間,他不但計劃落空,就連未來都變得搖搖欲墜。


    昨天,他覺得宛舟是無敵大傻瓜,是他薑選的恥辱,今天,那個無敵大傻子變成了自己。竟看不出,顧宛舟是在演戲,她隻是為了激怒自己拿退婚書,自己竟當了那隻被戲耍的猴。


    而顧宛舟還握著他的把柄,為了前途,他還必須照做。


    娶表妹?


    他當然想,她做夢都想。


    可如今,他拿什麽去娶?


    顧宛舟這分明就是逼他。


    薑選直覺宛舟不是以前的宛舟了,可他已經沒心思去琢磨,一顆心像是找不到停泊的地方,像紙片一樣飄飄蕩蕩,沒著沒落。


    “小姐,聽說夫人病了。”


    隔天,宛舟靠在躺椅裏看母親留下的記事簿,秋鴿就說了這個好消息。


    這在宛舟的意料之中。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夢做得越久,夢碎就會越痛。


    薑氏籌謀10幾年一場空,連邪火都沒法對她發,不生病才怪。


    宛舟讓白鷺拿了一點補品給薑氏送去,表達慰問。


    至於她自己?她不會去。


    如今她和薑氏母女之間,彼此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也就一點遮遮掩掩的麵子情了。


    做做樣子就行了。


    “小姐,夫人到底寫了什麽呀?小姐竟比看話本還要有起勁。”白鷺去送補品後,秋鴿伸過脖子往冊子上瞟,隻可惜她不識字。


    “日記?知道什麽是日記嗎?”宛舟抬頭看著秋鴿。


    秋鴿搖了搖頭。


    宛舟笑笑,“母親說這叫日記,記的是她日常所思所想所為,我不是沒見過母親嘛,我通過看這本日記,可以大概想象出母親的樣子。”


    秋鴿似懂非懂,等白鷺迴來,她拉過白鷺到一旁輕輕嘀咕:“白鷺姐姐,你說,小姐近來性情大變,會不會跟夫人的日記有關?”


    白鷺看了看宛舟,皺眉想了想,“我聽府裏的老人說過,說先夫人跟一般的女子都不一樣,不喜繁文縟節,凡事講究成效,對待下人獎罰分明,我們小姐?”


    白鷺又看了看宛舟,“小姐好像真的越來越像她們說的夫人的樣子了。”


    “對對。”秋鴿聽白鷺也如此說,便自己肯定道:“小姐肯定是受先夫人影響了。”


    秋鴿原本默默覺得宛舟的改變就像是被人奪了魂,現在被白鷺一說,她就堅信是受先夫人的影響。


    隻要不是被奪了魂就好。


    宛舟知道兩個丫鬟在嘀咕她,沒理會。 母親留下的這本冊子,上一世她沒怎麽看,因為她看不太懂,就隻當是母親留下的紀念珍藏著。


    因為母親在冊子裏說,她原本生活在二十一世紀,隻身穿越過來。


    上一世,她看到穿越兩個字一臉懵,她不懂,她想象不出什麽是穿越,她甚至想象不出除了她生活的世界,還有什麽所謂的二十一世紀。


    直到她重生才恍然,既然一個人可以重生,那為什麽就不能有母親所說的穿越呢?


    所以她開始認真閱讀那本厚厚的冊子,越看越上頭,她被母親描繪的那個世界的樣子,和母親的一些見解深深震撼,甚至向往。


    她要像母親所描述的那樣活著,做一個恣意灑脫的女子。


    母親說,她來到這個世界,就當是一場旅行。


    所以,接下來,她也準備去旅行。


    上一世,她花一樣的年紀殞命在後宅,現在她要走出去,食人間煙火,曆人間百態。


    待到天氣稍稍轉暖,宛舟就喬裝跟著華陽離開了上京。


    她離開上京時,芍藥花開,迴來時,已是荷花苒苒,行走間,時間已過了一年有餘。


    若不是聽說季南錚凱旋,她應該還流連在江南看小橋流水。


    上一世,華疆傳迴捷報是春闈前夕,她躺在病床上聽到父親即將凱旋,心裏別提多高興,不過她沒等到父親迴來就被顧宛瑜捂死了。


    而現在是8月,比上一世的凱旋整整提前了半年。


    “大姐姐,季將軍凱旋,你很高興吧?”早間,宛舟給薑氏請安說自己要出去時,顧宛瑜含著意味深長的笑,看著她道。


    “季將軍凱旋,代表父親也迴來了,我當然高興。”宛舟假裝聽不懂顧宛瑜話裏的深意。


    見宛舟神色悠然,顧宛瑜心裏不爽,便佯裝出一副憂心道:“大姐姐,外麵都在說,季將軍迴來肯定會拒婚,你還是別出去了,被認出來,他們會恥笑你的。 ”


    顧宛瑜說著擔憂的話,可眼裏那抹昭然若揭的幸災落禍已然藏不住。


    她和薑氏對了一個眼色,母女交換了一個等著看好戲的眼色。


    宛舟假裝沒看到,隻說:“我都被恥笑1年多了,不多這一時半會兒。”


    說起這個,宛舟是真有點不爽。


    這個世道有沒有天理,她捐出30萬為邊疆戰士籌集糧草,多大的善事,竟然沒得一個好名聲。


    甚至罵名居多。


    罵她居心不良,罵她癡心妄想,癩蛤蟆靠銀子想吃季將軍的天鵝肉,罵她搶了她們的季將軍。


    見鬼,她是搶的嗎?她明明是花真金白銀買的好不好。


    所以呀,顧宛瑜其實沒說錯,若她被認出,少不了一頓恥笑。


    可她不能不去啊。


    真讓季南錚搶先去皇上麵前拒婚,那她就真成笑話了。不說其它人,就眼前這一對母女,就能笑掉大牙。


    她不能做這麽不孝的事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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