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會海島,早先叫做會海國,雖以國自居,領土麵積卻隻有一縣大小,五百年前,許景帝派遣水軍沿大天江南下將其征服之後,會海國便淪為了大許的藩屬地,不再以國自稱,從此改名會海島。


    當年吳克利奉詔引軍進入常熙郡繼而擁兵自重,威脅到江南道上那位許姓親王、嘉懿王許湧的統治時,嘉懿王許湧曾想以高官厚祿買通會海島的無敵武力以為他用,卻遭到了會海島島主魏神通的拒絕。與吳克利多次交手最終失敗被圍城之後,那位許姓親王許湧自刎於楚州城頭之上,以一人之死抵去全城拒降之罪。吳克利進入楚州城,也信守承諾放過了那位許姓親王許湧僅剩的一萬餘守城甲士,並未屠城,隻是冤有頭債有主、吳克利最終秉著斬草除根的念頭殺掉了嘉懿王許湧一家上下一百一十三口,並將他們和嘉懿王許湧一起舉家合葬,給這位皇親貴胄留下了最後的顏麵。


    其實,自打那位青蟒鞭的主人燕南笙入主會海島之後,會海島對於內陸而言一直是利大於弊的,以前東南沿海一帶,總是匪患成災,這些劫掠百姓的海盜成分複雜,其中有來自於扶桑的浪人,有被禁海令斷了生計的南海諸島民,有逃亡海外的惡徒,有劫掠的海賊,他們每次行動必是全副武裝規劃周祥,但他們想要在南海登錄,必須經過會海島,難免要與會海島產生衝突,但凡被會海島發現的武裝船隻,皆被認定為海賊,久而久之,那些成分複雜的海賊便不得不先過了會海島那一關,南楚官吏看到這一幕,也都心照不宣,因為海賊作亂一直是他們的心頭大病,然海賊本就靠海為生飄忽不定,哪那麽好抓,反倒是會海島上那些走私販私是海商較為穩定,隻要象征性地收點賦稅,便可輕而易舉地達到目的,於是會海島和南楚之間便順理成章地達成了一種默契協議,會海島上的島民也由此脫去了強盜的帽子,搖身一變成為了南楚國的合法商人。


    在燕南笙之後,魏神通依舊繼其遺誌,帶著會海島眾人繼續營生,在南海之上,各國各地的海盜商人都願意和會海島做生意,不僅因為會海島的價格公道,重要的是會海島背靠著南楚國,故所有的交易便都變得合法化,這也使得魏神通的名聲響徹海外,隨著財源滾滾而來,如今的會海島可謂是富甲一方,他們有自己的幫派,有自己的武裝力量。


    吳克利自封南楚王後,對毗鄰的會海島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會海島對南楚之地的百姓不是做得太過分,吳克利也斷然不會耗費大量兵力去招惹這個利大於弊的刺頭。而魏神通也很聰明,從不與南楚官府輕易起衝突,能躲掉的絕不反擊,能花錢的絕不吝嗇。


    就在幾年前,有一股數量高達八千的海外勢力遠遠繞過會海島襲擊了嘉州霧凇港,這股海外勢力想要邀請魏神通加入其中,卻被魏神通率領他裝備精良的會海島戰艦僅用了一個時辰打得抱頭鼠竄。有地處扼要的會海島無敵戰力把關,以前猖獗的海賊也逐漸變得溫順,不敢再做那些毫無成本燒殺搶掠的勾當,話說有可以掙到錢的正經營生,哪個又願意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做那被人唾棄的海賊?此後會海島和南楚國之間的關係更進一步,魏神通也官爵加身,成為了會海侯,會海島島民也可以以南楚國民的身份在南楚地盤上暢行無阻。


    南楚長史常維春上任之初,便看出了會海島對南楚國經濟發展潛力巨大,他親臨會海島,給了魏神通更好的經營方案:凡是在會海島進貨的船商,隻需自願交上一筆保證金,在會海島方圓三百裏內航行過程中,不管是天氣原因還是海盜侵襲,損失的貨物都將獲得南楚國雙倍的賠付,這一下不僅使得會海島生意爆棚,更為南楚國的海外貿易徹底打通了道路,海外各國貿易集團紛紛在會海島上投保,與南楚國做起絲綢茶葉等正經貿易,會海島更是憑此衍生出護航租船,停泊補給等一係列業務,從而確立了他們在南海之上的霸主地位,控製了周邊五十六個島嶼的權利,那五十六個島嶼的島主為了賺錢,非但沒有與魏神通衝突,反而因各自為戰對魏神通示好巴結,很快便默認了南楚政權的統治。


    麵對南楚長史常維春主動拋出的橄欖枝,魏神通欣喜接下,就這樣,魏神通在會海島上日進鬥金,遙控著各國商隊。


    常維春也借著會海島大力開放通商口岸,並設立海關,以稅收充盈南楚國庫,讓南楚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富庶??????


    雲九在客船上看著那張魏神通給南楚王吳克利獻上的南海航海圖拓本,悠然開口,:“這極樂幫主魏神通,怎麽看都像是一個商人!”


    “主要還是我們的常長史眼光獨到!”


    船夫說起常維春來,眼中滿是和之前的船夫展鴻儒一般的崇拜。


    “一個一心為百姓謀福祉的官員,誰能不愛呢?”


    雲九心想著,為船夫結完費用第一個走下客船。從上辰縣一路乘船南下,郭了了和藍露虎這兩位女子打了一路的冷戰,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遇上這兩個性格都極為強勢的女子,完全用不著三個女人。雲九看架勢,這兩位要強的女子隻要有一方不服輸,就永無罷休之日,不禁搖了搖頭,明麵上勸她倆和睦點,私下心裏卻樂得看這兩個硬娘們兒碰在一起時擦出的樂子,聽著郭了了開口閉口的姑奶奶和藍露虎開口閉口的老娘,雲九也不反感,衝著郭了了打趣道:“成天姑奶奶姑奶奶的,也不看看你才多大,想要做奶奶,也太著急了點吧?”


    “你這個年紀,做姑姑倒是還有一點可能。”


    郭了了隨口吐出山楂仔,冷笑道:“別說,還真有一個比我小兩歲的男娃叫我姑姑!”


    雲九笑著放開抓在古塵風脖子上的手,示意古塵風老實點,不要在郭了了屁股上亂看,轉頭譏諷道:“告訴我,你是用怎樣的手段坑蒙拐騙讓和你差不多大的男娃叫你姑姑的?”


    郭了了噗嗤一笑,:“我可是貨真價實的親姑姑!姑奶奶我輩分就在這兒!”


    雲九頓時來了興趣,好奇問道:“怎麽可能?你就一個哥哥,據我所知,你哥哥郭一良可從來沒結過婚!”


    郭了了被古塵風從後麵瞧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轉身冷不丁一鞭子就招唿向那位為老不尊的灰衣老者,卻好巧不巧地打在了高翔身上,打得高翔原地跳起三米高。


    高翔一臉委屈,一副我招誰惹誰了的神情。


    “你的眼睛最好老實點!”


    雲九很少能找得到調侃高翔的機會,當即張冠李戴對高翔數落一番,引得犯事的正主古塵風一陣狂笑。


    高翔委屈極了,:“師父,你做人不厚道!”


    藍露虎無語地湊到了高翔耳邊,:“高翔,我們幾人裏麵,除了你我哪還有厚道的人?”


    高翔想了想,覺得藍露虎說得也不全對,:“你也不厚道。”


    藍露虎抬手就是一巴掌,:“高翔!我替你說話,你倒反過來說我壞話?”


    高翔沉默不語,他覺得自己這是鑽進惡人堆裏了,沒一個他能得罪得起的。


    雲九接著問道:“郭小姐,既然你說你有親侄兒,那你可能說出你親侄兒叫什麽名字?”


    “郭瑾舟!”


    雲九當即就記下了這個姓名,:“這郭瑾舟,可是你哥的親生子?”


    “如假包換!”


    郭了了見自己被甩在了隊伍最後,下意識跟緊了走在她前頭的猥瑣灰衣刀客。會海島上看向她們這幾個外來客的人,個個長得人高馬大,鐵臂銅筋,兇神惡煞,感覺打個噴嚏都能把人吹飛,感覺隨時都有可能對她們遞出身上的神兵利器。


    灰衣刀客走著走著,突然放慢了腳步,故意讓一位錦袖華服的女俠客走在前頭,一邊瞄著女俠左右搖擺風韻無限的兩瓣緊翹屁股蛋兒,一邊裝作若無其事地打理著自己雜亂的灰白頭發。


    衣衫考究身材相貌俱佳的女俠既然敢獨自一人來會海島遊曆,洞察力肯定不是那養在深閨大院中的尋常大家閨秀可比,察覺到身後虎狼一般的眼光時,她轉頭瞪一眼這個毫不起眼的邋遢老頭子,也不計較,冷哼一聲徑自向主城方向快步走去。


    那灰衣刀客依舊盯著女俠客風情搖曳的婀娜身姿,暗自嘀咕著,:“穿這麽性感不讓老夫看,你還有理了?”


    郭了了心裏很不適應這種反差感,鄙夷瞥了灰衣刀客後背一眼,心想:“就這,還是高手?”隨即開口問道:“喂!老頭子!能否報一下你的江湖名號?”


    古塵風迴頭猥瑣一笑,:“老夫怕報出來,嚇你一跳!”


    郭了了“咦”了一聲,沒再追問,為了不讓這邋遢灰衣刀客盯著自己的屁股蛋兒看,繼續跟在灰衣刀客身後。


    如今的會海島主人,便是那八位守鞭人之首的會海侯魏神通,魏神通對島上的百姓一直秉持著一切自由的原則,這就導致會海島上秩序極為渙散,並不是雲九他們來此之前所臆想的那般三步一亭五步一崗。上島之人皆來自五湖四海,他們有來會海島逃難的,有來會海島謀生做生意的,當然更多的還是會海島以前的原住民。隻要不在島上做些殺人放火的勾當,便沒人過問你是從何而來,這些定居在會海島上的人們,會在每個月月末給極樂幫上繳一定的保護費,如果武道修為可以入品,還可以成為極樂幫的一員。


    雲九一行五人沿著主道一直前行,直至可以看到主城城頭時,才在路邊的一個酒攤上坐下,饑腸轆轆的灰衣刀客聞著酒香,咧嘴笑道:“小二,把你們島上最好的酒肉拿上來!”


    酒攤小廝是個會海島上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家境本就闊綽,再有極為硬氣的極樂幫撐腰,從來看不起泛舟而來的外鄉武夫,他自恃沒人敢在會海島上鬧事,平日裏做事極為高調,更別提是這樣一個邋遢的老家夥,便沒好氣白眼道:“我們店裏的酒肉都是最好的,可你也要有吃得起的實力!”


    “瞎了你的狗眼!”


    藍露虎腰間佩劍重重甩在酒桌上,同時甩上酒桌的,還有一塊一兩的銀子。


    隻認錢不認人的酒攤小廝咬了下銀子,確認無誤,這才賠上一副笑臉。


    古塵風也不與這種狗眼看人低的酒攤小廝計較,抬頭望向城頭,極樂幫,就在此城最東邊,而那處珍藏青蟒鞭的那處絕壁,就在古塵風目所能及的盡頭。


    藍露虎夾起一片薄如蟬翼的牛肉慢悠悠塞進嘴裏,一兩銀子買來一盤這麽薄的牛肉,這令她極為不滿,扯著嗓子質問酒攤小廝,:“切這麽薄,你家的牛隻受了點皮外傷吧?”


    酒攤小廝懶得搭理這些掏不出大錢的外來武夫,自顧自招待著另一桌更為闊綽的客人。


    郭了了踏上這片讓她魂牽夢縈的神聖之地,難免有些心虛,她示意藍露虎別在此地作威,擺出一副鎮定自若的神情,轉頭看向雲九,:“你們有什麽辦法讓我靠近青蟒鞭?”


    雲九笑道:“有老古在,你就放心!”


    郭了了瞥了眼灰衣刀客,一時變得更加不放心了。


    藍露虎一臉不屑,小聲嘀咕道:“還真以為自己會是那個青蟒鞭等待的主人呢!”


    郭了了反常地沒有發怒,麵無表情反問道:“不試試怎麽知道?很多人都已經上絕峰試過了,我為何不行?”


    藍露虎沒再說話,郭了了再次問雲九,:“你不是說,說不定青蟒鞭等待的主人就是你我嗎?你到底打算用什麽方法登上絕峰?”


    雲九嘿嘿一笑,隻說了一個字:“打!”


    郭了了明顯有些震驚,停頓了一下,欲言又止。


    高翔吃下一片牛肉,嘴角浮上一抹笑意,戰意昂揚,跟著古塵風練刀這麽久,終於可以有一個在古塵風和雲九麵前對敵的機會。


    “既然已經有很多人打上過絕峰,我們肯定也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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