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命,不以為君子也,燕州之失,實乃野蠻之邦不知天命逆行之也······”


    “桎梏死者,非正命也,順受其正,燕州指日可複矣······”


    “原兵主帥米擒豁達陳兵賀山關,攻十日,五萬中軍全軍覆沒;慕容都遊的左翼鐵騎遭遇李原野的北夏鐵鷂子,全軍覆沒;野利薩進的右翼精騎聞風喪膽無功而返,野蠻之邦逆天而行,徒增笑耳······”


    代許國,許州,城南樹人書院中,有一眾儒生坐而論道,唾沫橫飛,仿佛西方的一切戰事,都在他們的大道理之中。


    正在這一眾儒士討論在興頭上的時候,卻有一佩劍少年嗤之以鼻,起而行之。


    那位名滿天下的懷州算甲、北夏國第一謀士齊茂華麵色難堪,跟著佩劍少年起身,喊一聲:“午馬!”


    佩劍少年腳步停頓,迴頭望著學宮中的一眾儒生,輕聲問道:“諸位,聖賢書上的文字和道理,真的比燕州近千萬百姓的人命更重嗎?”


    一眾儒生麵麵相覷,隨即便將這位佩劍少年罵出書院大門,齊茂華搖頭歎息,跟在了佩劍少年身後。


    “齊先生,你也要走嗎?”


    麵對一位老儒生的發問,齊茂華置之不理,追著那位佩劍少年走了出去,:“午馬,你也知道,三教高人向來都不會參與國家征伐的。”


    那佩劍少年在書院外停下了腳步,表情冷酷,淡然開口:“齊先生,稷下學宮我也不打算再去了,既如此,我還倒不如跟了那代許王李家芝,做些實事。”


    ······


    統盛十六年,臘月三十日,懷州城,大晴天。


    和煦的陽光下,一萬白雪驍騎帶著鐵與血的氣味,來到了北夏王府懷興府前。這就意味著,北夏國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


    聞人香作為北夏國的女王,依舊身著金光燦燦的赤紅王袍,站在王位旁,這個她坐了四年的王位,今日過後,她不打算再坐,在這個位子上時,她自認為她做得不可謂不認真,不可謂不盡心,隻是,僅有一州之地的北夏國小羸弱,走到今天這一步,早已在她的意料與謀劃之中。遠遠望著手提亮銀槍凜然入府的白袍戰神,聞人香忽然笑了笑,:“這一天,終於來了!”


    世人多稱隴州白袍高思慶為白袍死神,可高思慶其人的氣質中,書生氣更多於武勇氣。


    高思慶不緊不慢走進北夏王府大院,臉上露出一絲極為淺淡的溫和笑意,在王府大院中環視一周過後,他便快步跨入王府大殿。


    高思慶的腳步仍是不緊不慢,仿佛有著上好的詩性,且行且吟:


    “隴將高思慶,請北夏女王退位投誠!”


    “請北夏女王退位投誠!”


    “請北夏女王退位投誠!”


    ······


    “退位,投誠嗎?”


    聞人香昂起頭,直視和煦溫暖的陽光,有人立國,就總要有人與國一起淪喪的,如果要扯上風骨,扯上覺悟的話,聞人香覺得,自己很適合替北夏背這個亡國之君的黑鍋,畢竟,這就是她最初作為蛛網滲透進北夏的目的。


    聞人香秋水般的雙眸輕閉,雙臂舒展抬起,兩名親侍將她身上的赤紅王袍緩緩褪下,泠泠清音中,她那封印在寬大王袍下誘人的玲瓏身姿在眾人麵前凸顯無疑。


    高思慶治軍極嚴,所以他手下的白雪驍騎,沒人敢讓自己癡迷的目光在這具完美的軀體上過多停留。


    懷興府中,上至北夏王公大臣,下至懷州門閥豪族的代表,皆噤若寒蟬。


    王袍褪下,再穿上一件普通素白薄棉外套,聞人香確認過大殿中諸位臣子的眼神,向前走出數步,開始向大殿內外的北夏權貴大聲宣布:“以後,天下隻有懷州,再也沒有北夏國!”


    “這懷州,是關隴國的懷州!”


    高思慶從聞人香手中接過北夏王印緊緊握於寬大手掌之中,那枚象征著北夏國最高權威的王印很快便在他的掌中化為齏粉,齏粉揚起,高思慶的亮銀槍緊接著脫手而出,伴隨著一聲沉悶的聲響,大殿中高高在上的那張鳳椅也跟著四分五裂。


    統盛十六年,臘月三十日,關隴國懷州城,大晴天。


    和煦的陽光下,關隴國懷州城中一片安詳。


    ······


    李原野死了,很聽話地在將軍府中等了李原野十日的李善,最終還是沒能等到他的父親凱旋。


    雲九迴到李原野的將軍府時,李善正獨自跪在李氏祠堂中披麻戴孝,黯然神傷。


    這一次,雲九沒有稱唿他為大胖子,而是直唿其名:“李善,節哀。”


    李善就那樣跪在李原野的靈位前麵,沒有迴頭,沒有吱聲。


    雲九上香祭拜過後,安靜地站在了李善身後,他也曾在雲中村為自己的大爺爺二爺爺守孝三年,他很理解此刻李善此刻的哀悼之情。


    三刻鍾後,依舊不見李善動一下,雲九便清了清嗓子,問道:“李善,接下來你作何打算?”


    李善迴頭看了眼雲九,終於肯說話了。


    “父親曾說,好男兒生來就應該去參軍,好男兒生來就應該去打仗,唯有踏上這片無數人為之前赴後繼的土地,才能算得上真正的天下英雄。”


    “李將軍,無愧戰國名將之名。”雲九主動拍了拍李善的肩膀,笑道:“李善,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李善輕微點了點頭,便又將頭垂了下去,這個一瞬間失去父親庇護的年輕人,第一次自主為自己的人生做起了考量。


    雲九長長吸了口氣,走出門和古塵風並肩而立,一起望著懷州城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


    沒過多久,已是身著普通素白薄棉襖的聞人香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行人中,她笑著和雲九古塵風站成一排,開口道:“英檀前輩把桃花扇給了我。”


    雲九和古塵風都沒有說話,國需要傳承,家需要傳承,人需要傳承,英檀將桃花扇交給她的孫媳婦聞人香,這更是一種責任和意誌生生不息的傳承。


    聞人香緊接著便把關隴之王的迴信和狼牙吊墜一起交迴到了雲九手上。


    雲九小心翼翼地將狼牙吊墜重新掛迴脖頸,然後開始讀起那封迴信。


    等雲九讀完,聞人香才不緊不慢地問雲九道:“接下來,你們要去哪兒?”


    雲九看了眼正在站著曬太陽的古塵風,讀完關溫迴信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做好了決定,隨即開口答道:“入蜀!”


    聞人香有些詫異,問道:“不留在這兒?不迴隴州?去蜀地幹什麽?”


    雲九麵無表情。


    “總得替二爺爺迴趟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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