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利用?隻要自己真心願意去做,就談不上被利用。此時即誤打誤撞成了小女孩心中所仰慕的佩刀大俠客,臨了撇下她們母女自行離去豈不是很傷小女孩的心?


    在戴夫人家住幾天就住幾天吧,橫豎是個遊曆,雲九覺得這對自己的東行之路並沒多大影響,況且關溫為他準備的那幾本四品升三品秘籍,他早已經爛熟於心,眼下,他還能用這幾天時間好好消化消化。


    雲九走進戴夫人為他準備好的偏房,全身放鬆盤膝而坐。夜深人靜,正好可以心無雜念地練習吐納之法、感悟四品升三品秘籍之上的內功心法。他默念心法,閉目催動內力流轉,沉積的內力自氣海穴發出,流經腎俞、命門、經過足三裏,直達湧泉穴的感覺,讓雲九直覺得渾身舒暢。


    清明過後有穀雨,草木一歲一枯榮。


    地處西北的武穀縣,草木遲遲複蘇。


    在偏房過了一夜,翌日睡起,雲九便跟著戴夫人、戴玉狼母女二人上山采點春味。山野中,厚厚實實連接長成的苜蓿草擠擠挨挨地綠成一大片,像是給地麵蓋上了一層綠被,微風拂來,輕飄飄蕩漾著,送來陣陣清香,令他們三人心曠神怡。


    “絳紗諒無有,苜蓿聊可食。”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生在大西北的窮苦百姓,苜蓿芽對他們而言,絕對的美味佳肴,可這種野味,每年也隻有跟著季節的到來才能吃到。


    恰好此時春已成暖。


    這是山野之上可供人們吃食的野味最多的季節,也是生長在這兒的人們最為吃喝不愁的季節。


    苜蓿芽、槐樹芽、五葉、烏龍頭、斜蒿、香椿、灰灰菜······半天時間,雲九便和她們娘倆一起采摘了好多野菜迴來。迴到家,放在簸箕裏,跟著娘倆一番撿摘過後,準備就緒的野菜便開始一樣接著一樣下鍋。出鍋後,戴夫人家的整個院子中都彌漫著屬於這個季節的獨特清新鮮香。煮好的野菜將水分捏幹,放入木盆,往裏麵滴入幾滴戴夫人親手釀出的香醋,再將粗鹽磨細撒上,攪拌均勻,一道道鮮美的涼拌野菜便做成了。下一場春雨,戴玉狼還會帶著雲九去郊外剜地葉,戴夫人做的地葉包子,很合雲九口味。


    “人間至味是清歡。”


    漸漸地,雲九對書中讀到的這句詩多少有了點自己的理解。


    幾天時間下來,如一家三口般其樂融融的共處,讓戴夫人的同村婦人們都難免對戴夫人生出了羨慕之心。一群同村農婦忙完莊稼地後,閑坐在樹蔭下,竊竊議論著戴夫人如何老牛吃嫩草不說,找的男人還是十裏八鄉難得一見的俊秀後生。可羨慕歸羨慕,她們還是希望這個她們平日裏的眼中釘狐狸精寡婦趕緊找個人嫁了,省得自家漢子成天成夜魂不守舍,老想著踏這個寡婦的大門。


    戴夫人聽到這些,自然是樂在心裏,笑在眉間。


    村裏那些遊手好閑的憊懶漢子,卻是嫉妒得不行。蹲在泉水邊浣洗衣物的戴夫人,因為蹲下去的姿勢的緣故,豐滿身姿突顯得很是惹眼。這便惹來一些腆著臉挑水的漢子,圍在泉邊上,心不在焉地討論著一些家長裏短,眼睛時不時向戴夫人累贅的胸前瞧上一瞧。戴夫人早已被漢子們這樣的有色眼神看習慣了,倒也不大在意,隻是看到雲九時,她又忍不住心想,不就是兩塊肉嗎?為什麽你們男人會對此百看不厭?


    戴夫人沒正眼瞧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糙漢子們,拿著搗衣木槌站起身,大方地伸了個腰,低頭看了一眼,暗自思量這兩塊肉能生得小一點就好了,最起碼能讓自己看到腳尖那般大小。


    那些貼身衣物,戴夫人自然是不會拿到泉邊去洗的,可在雲九麵前,她已經不覺得不好意思。寡居多年,讓她看男人看得很準,和雲九相處幾日下來,她對雲九已經少了很多避諱,多了很多依賴。


    雲九也不多說什麽,主動幫戴夫人晾曬完洗好的衣物,迴頭看見戴夫人正看著木盆裏清水中自己的容顏,出神發呆。


    戴夫人出神看著水中的倒影,嘴角微微勾起,她並看不出自己有多好看,可見過她的男人都說她長得好看,於是她紅著臉喃喃問道:“馮公子,你覺得我好看嗎?”


    雲九笑著點頭,又不自覺地搖頭。


    戴夫人迴頭再次目視木盆中的自己,此時她忽然覺得,別人說她好不好看的根本就不重要,倒不如她聽別的婦人說雲九長得俊朗讓她來得更舒心。


    一節風水樹枝掉落,木盆中泛起一片漣漪,戴夫人抬頭莞爾一笑,伸出一根青蔥手指捋起遮掩眉目的青絲。


    雲九也不看戴夫人彎腰拿起的貼身衣物,轉頭看向院門外。七天時間就這樣一晃過去了,還是沒等到那個武穀幫的三把手啊強,這讓雲九多少有點心急。


    此時戴玉狼出門找同村的玩伴去玩耍了,就隻剩下了雲九和戴夫人兩人。院內,除了戴夫人搓洗衣物的聲音,便再無其他。


    雲九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便開口問道:“嫂子,冒昧問一句,您的丈夫是如何辭世的?”


    興許是丈夫離世太久了,戴夫人眼神中並未流露出太多傷感之情,淡然地迴答道:“還能怎麽,被土匪給害了唄!”


    那位雲九並不知其名的戴姓天狼軍卒從羌地凱旋卸甲後,便落腳在了武穀縣。有一次他上街,無意間碰到了被幾個小混混調戲的戴夫人,路見不平的他性情大起,出手將那幾個小混混教訓了一頓,替戴夫人解了圍,二人便由此結識。可就在兩年後,也就是在戴玉狼隻有半歲大小的時候,他因為曾多次替武穀縣民打抱不平,徹底得罪了武穀幫,被武穀幫的人暗中下毒害死。戴夫人一個婦道弱女子,明知道丈夫是被武穀幫的匪人下毒身亡的,可拿不出證據的她空口無憑,縣衙也就沒管這樁蓄意毒殺案。再加之武穀幫眾對戴夫人一邊給錢一邊恐嚇的軟硬皆施,戴玉狼還那麽小,分身乏術的戴夫人要照顧隻有七八個月大的戴玉狼,哪還有那麽多的精力和金錢去為丈夫的死奔走,討到一個真相?萬般無奈,她隻能硬生生咽下這口惡氣。


    “天狼軍卒,沒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他們拚死保護著的國民手中。這幫匪徒,真的是良心被狗吃了。”


    聽罷,雲九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是的,正如戴夫人所說,這個世上有很多人,是沒有良心的。


    斯人已逝,幽思長存。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那些不堪的往事過去太久了,戴夫人聊起來,心裏便也不覺得那麽吃痛了。她咬咬嘴唇,擠出一抹笑意,道:“玉狼說,她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很親近,或許,你的樣子,就是她心中保留的自己父親的樣子吧?”


    戴玉狼打小喜歡江湖遊俠,全是因為戴夫人打小就給戴玉狼說,她的父親是一個行俠仗義的俠客,隻是這個江湖的水太深,路太崎嶇,她的父親迷路了,還沒找到迴家的路。


    戴玉狼對此信了七分,但她卻願意用十分的信念去等他的遊俠父親迴家。


    戴夫人見戴玉狼對她的父親等得如此堅定,如此辛苦,便告訴了戴玉狼她的父親已死的事實。


    戴玉狼嘴上承認,但心裏始終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她每天依舊在等,隻要是街上遇到遊俠打扮的男子,她都會主動靠近,仔細瞧瞧。雖然她根本就記不起她的父親到底長啥樣子,但她還是不想錯過她遇到的每一位遊俠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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