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生來膽氣豪,腰橫秋水天狼刀


    一朝踏盡江湖路,覆手橫推十九州


    《楔子》


    荒原漠漠,黃沙茫茫。


    這是一片連關隴國的法度都鞭長莫及的西北荒漠,無邊的沙海中,名為西錘的古鎮孑然矗立其中,以一種堅硬的荒蕪與長空對峙。


    “九兒,接著!”


    自北而來的一老一少立於金黃的沙丘之上,在看到西錘古鎮的刹那,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喜悅之情。


    蒼發老者仰頭,將囊中僅剩的涼酒一飲而盡。


    被喚做九兒的少年學老者姿態,亦將囊中涼酒一股腦喝下。


    此少年姓雲,名九,雲姓偏陰,九則至陽,起名雲九,一則為了取陰陽調和折中之意,二則九月九日是少年父母初次相遇的日子。


    短暫的駐足遠眺之後,二人不自覺加快了腳步,全然沒有已經徒步奔走一天一夜的疲態。


    西錘古鎮魚龍混雜,原始而又野蠻,既有欺男霸女的獵戶,又有強搶豪奪的響馬。


    在這片關隴國的法外之地上,有一個營業不足半年,卻已是極負盛名的鑄刀之所。之所以如此,不單單因為這個鑄刀所所鑄之刀價格合理童叟無欺;還因為此鑄刀所的鑄刀師鑄刀技術精湛,所鑄之刀皆為精品;更因為此鑄刀師誠信正義的人格,實屬這片渾濁沙地中的一股清流。


    少年雲九和蒼發老者,此次正是為取刀而來。


    一手交錢,一手交刀,沒有任何砍價還價,沒有任何拖泥帶水。


    蒼發老者與鑄刀師相視一笑,爽利地從鑄刀師手中接過長刀,轉身遞給雲九。


    這是雲九第一次握刀,刀一上手,他就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血脈膨脹。


    “我想,將來我一定會是那全天下的刀道魁首,江湖中的武道第一······”


    蒼發老者聞言,隻是衝著雲九和藹一笑,任由雲九緊緊握著長刀,跟在自己屁股後麵天馬行空。


    沒人知道,當蒼發老者聽到雲九說出“我想,將來我一定會是那全天下的刀道魁首,江湖中的武道第一······”這句話時,他的內心是何等的洶湧澎湃。


    在一家專賣涼酒的酒館將兩個酒囊灌滿酒,蒼發老者繼而帶領雲九走進了鑄刀所斜對麵的麵館,選麵館門口視野最為開闊的一把長椅坐定。趕了一天一夜的路,他倆早已是饑腸轆轆。


    饑餓時的一碗麵,總能給人一種最大程度上的滿足。雲九嘩啦啦將碗中的麵條快速吞下,繼而雙手捧起劣質的大瓷碗,仰頭喝起了鮮香濃鬱的麵湯。麵湯還沒喝完,長街之上便有馬蹄鏗鏘之聲響起,由遠及近。


    五匹棕色駿馬疾速馳騁,帶起漫街黃土眨眼已到近前。電光火石之間,斜對麵的鑄刀所已被五名響馬呈一字型死死包圍。


    臉上總是掛著一副憨厚笑容的鑄刀師見此陣仗,卻出乎雲九意料之外地鎮定。鑄刀師的目光從五名響馬身上一一掃過,臉上還是保持著那副雲淡風輕的憨厚笑容。


    此時雲九很確定,斜對麵的鑄刀師絕對不是他之前所認為的那般憨厚平庸。


    鑄刀師還是那般憨笑著,身形一斜,一個箭步已竄出數丈之外,牽引五名響馬奔出鎮子,他不想在鎮子上引起喧鬧,傷及無辜。


    正義心的促使下,雲九跟著他們一路出了鎮子。


    正如雲九所料,鑄刀師修為的確甚是了得,以一敵五,仍將五名響馬打得服服帖帖。


    鑄刀師勝出後,和蒼發老者相視一笑,雲九也跟著蒼發老者,衝鑄刀師敬仰一笑。


    他們都是心底向善,想讓正義當道。


    在鑄刀師對五名響馬循循善誘的教導聲中,雲九再次衝著鑄刀師一笑,跟著蒼發老者緩步離開。


    隨後趕來看熱鬧的西錘古鎮眾人,站在離鑄刀師和五名響馬百步之外的地方竊竊議論著,怯於響馬之威,無一人敢再向前一步。


    雲九在經過西錘古鎮眾人時停下了腳步,他拉了一把蒼發老者的後衣襟,蒼發老者便也停了下來。在西錘古鎮眾人的議論聲中,雲九大概聽出了這件事的緣由。


    原來是剛來此地不久的鑄刀師在鎮子上路見不平,壞了這幫響馬的好事。此後,這幫響馬便要求鑄刀師為他們鑄一百把刀,以此來消除他們心中的怒火。


    剛正不屈的鑄刀師當然是當場拒絕為響馬鑄刀,鑄刀師坦言,哪怕隻是一把,他也絕不會為響馬而鑄。


    被直言拒絕的響馬也並沒有當即為難於鑄刀師,他們為鑄刀師開出了三個月的期限,三個月後來拿刀,如若拿不到,便要鑄刀師以命相抵。在西錘古鎮這片地盤上,這群響馬絕不會擔心鑄刀師逃走,他們清楚他們想要的,並不是鑄刀師的命,而是那一百把刀。


    而今天,恰好就是響馬為鑄刀師開出的最後期限。


    百米之外,五名響馬點頭如搗蒜,對鑄刀師的教導聽得很是虔誠。前來看熱鬧的西錘古鎮眾人看到這般情景,全都在心裏呐喊著,祈求鑄刀師不要心慈手軟,趕緊將那五名臭名昭著的響馬就地正法。


    可就在鑄刀師以為那五名響馬全都聽進去了,轉身要走之時,背後卻遭到了一名響馬的暗算,緊接著另外四名響馬同時響應,群起而攻之,眨眼便將那鑄刀師擊斃。


    西錘古鎮眾人一時間被眼前的突變嚇得目瞪口呆,現場頓時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霎時間噤若寒蟬,然後逃也似的快速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在這種法外之地上,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緣由和大道理,一點小摩擦便是你死我活。每個人都想活著,每個人都不想惹禍上身。


    鑄刀師也不傻,隻是在他的心裏,正義當道,令他不能退卻半步。


    十三歲的雲九,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他見鑄刀師身死,憤怒之下拋卻來此之前和蒼發老者的約法三章,胡亂握緊長刀就向那五名響馬衝去,全然不顧這僅是他生平第一次握刀。


    “來一個送刀的!”


    五名響馬根本就沒把這個身形略顯瘦弱的小小少年放在眼裏,在他們看來,少年的命還沒有他手中的那把長刀值錢。


    蒼發老者無奈一笑,望向拖刀大步前奔少年的背影,右臂微抬。


    黃沙旋地而起,與枯瘦身形極不相稱的寬大破舊布袍如暴風傾注般猛烈膨脹,獵獵作響。


    雲九還沒跑出去十步,蒼發老者倏忽已掠過少年頭頂。


    “二爺爺!”


    雲九驚訝地大叫一聲,和二爺爺一起生活了十三年,直至這一刻他才知道,原來平日裏看似和鄉野老農一般無二的二爺爺,竟會有這般了得的輕功。


    蒼發老者身形飄逸,輕輕落在雲九麵前,右手斜斜伸出,示意雲九就此止步。


    “九兒,你熱血上頭,那我這把老骨頭今天就陪你瘋上一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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