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人瞬間麵色不豫,互相對視了幾眼,又不好說什麽。真要分杯羹,哪來的理由,簫清羽把話堵死了,人家自己也能扛,如果他們非要分,倒像是先前他們不是真心幫忙,是為了分虎肉巴巴湊上去的。其實也是……


    楊興業見左右暗示不下,索性道:「清羽啊,這麽大一頭虎,你們簫家幾年也吃不完。你看,我們這裏所有人,一輩子都沒嚐過虎肉是啥滋味咧。」


    秦蓁差點當場翻白眼,脫口而出:龍肉嚐過沒,孔雀肉嚐過沒,城中店鋪裏也有,怎麽不去跟他們這麽說,看人家會不會發慈悲,把這麽珍貴的東西隨意給你嚐。


    「裏正的意思我明白,隻是實在不好意思。我前幾日在城裏衝撞了村裏的裴家少爺,一碗湯粉撞到了他身上,毀人一身綢緞衣裳,這幾日正發愁不知如何賠償,才冒險去山裏打這頭老虎的主意,否則我家砸鍋賣鐵也賠不上。」簫清羽麵不紅氣不喘的道。


    秦蓁暗哼了聲,還責備她說謊哄人,他當這麽多人的麵說謊說得挺溜,把紀昭的事情安在了自己身上。看不出這個木瓜,關鍵時候有幾分機敏。


    「你說的是真的,這一整頭虎,你難道要扛到裴家去?」楊興業臉色沉了下來。雖說事出有因,但兩天在他這碰了兩次壁,叫他頂不舒服。


    簫清羽點頭,沒再多說什麽。這麽大事情,很快就能看到他扛虎去裴家,作不了假。


    談完之後,裏正有些氣悶的離開了,其餘人也紛紛四散,分不到虎肉甚是沒興致,心眼小的還為此嫉怨上。


    秦蓁眼睜睜看著熱鬧的人群就這麽散了,看到簫清羽身上被抓破,也無人關心其傷勢,或是出言幫他們抬迴家。這裏的人心怎麽比她的還涼……


    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簫清羽走到老虎身邊,在秦蓁震驚的眼神中,卯足勁,一舉將大老虎橫扛在肩上。


    「迴家吧先,從這去裴家太遠了,我……迴去先處理一下。」


    老虎沒什麽處理的,裴承誌要整隻,那處理的隻有他自己,他真的受傷了?怎麽可能不受傷!


    秦蓁忙不迭跟上去,眼神怕跟老虎接觸,閃躲不已。做成衣裳的虎皮是好看,現在難以直視。她緊繃著身子,挪過去,再挪過去,顫巍巍伸出手。


    「我可以扛一些,我扛得動一點點。」


    簫清羽轉過臉去,看到她……整個側身迴避,就往這邊伸出一雙嬌嫩的小手,還是抖的,模樣煞是可愛。


    「哦,那就有勞你了。」


    簫清羽憋住笑,分了一條虎腿放到她手心裏。


    毛茸茸的觸感令秦蓁顫栗的起了一層疙瘩,這肉還是溫的,裏麵的血液好似還在滾動。


    她該慶幸簫家不經常殺雞吃肉,讓她碰這種毛茸茸的畜生簡直要她的命……


    「怕不怕?怕我就自己扛。」


    「沒,感覺還挺新鮮的,這皮毛,跟我養的兔子沒兩樣。」


    她這淡然的聲音,跟前日他去村口接她,問她怕不怕老虎進村時,迴答的口氣如出一轍。


    他好像,能分辨出大小姐什麽時候在扯謊了。


    早就聞訊的簫振和馮氏,一直緊張兮兮的在柵欄門口蹲望。眼巴巴的終於等到夫妻倆歸家,簫振心氣兒還算硬朗,馮氏一個老嫗見到孫兒渾身掛滿了彩,又見那虎之碩大,嚇得白目翻出,渾身抽搐,一時都顧不上訓斥他們。


    簫振順了順老伴兒的背,叫她扶住木欄,他上前忙幫二人抬虎。


    肩頭卸下重物之際,簫清羽來不及歇息,得跟著幫忙處理,他瞥一眼小臉又紅又白的大小姐,輕笑著在她耳畔道了句:「多謝你一路幫我分擔,不然我一個人定然撐不住。小女子勁兒不小。」說罷方才進屋去幫爺爺歸置老虎。


    正甩手揉腕、滿身不適的秦蓁,聽到這話,也不知他是不是哄人的,乍如喝了五月仙桃上的露水,渾身沁涼,嫣紅嘴角得意的翹起。


    她盯向自己的手心,正背麵翻看,努努嘴,不過是一簇虎毛,沒甚了不起的!心中的惡心感也隨之減退。


    到了廚房門口,秦蓁聽到簫振在訓斥簫清羽。簫清羽竟連家中人也欺騙了,將對村民那套說辭,照說不誤。緊跟著馮氏緩過神來,跟簫振一塊教訓他。


    「我還道哪個不長眼的敢蠱惑你去山上,你這是打老身的臉啊!怎的就那麽不小心,撞壞了裴少爺的衣裳,做事那麽魯莽……」


    聽他被罵得淒慘,秦蓁心尖顫了顫,想進去為他辯解,幾經猶豫,縮迴了腳,徑自迴了房。要是說出真相,他的日子仍舊不好過,她的日子更不好過了。


    她便留在東屋中,打了一盆清水備用,然後去翻找可用的藥膏。翻遍了箱籠櫃子,連支藥瓶都不見,難道他不受傷生病的?不可能,她猜測家中的藥膏,是放在主房或者大房那裏。


    秦蓁便要出屋去尋,迎麵就被進來的身影堵住。


    「要去哪裏?」


    「正要問你,割傷的膏藥,是在爺奶或者大房的房裏吧?我去為你尋些來。」秦蓁垂著頭,仿佛正對麵著他的身軀,有壓迫感,不敢細瞧。


    簫清羽哦了聲,徑自走向裏麵,卸下破破爛爛的衣裳:「不用了,你去園子裏挖些護生草來,碾碎給我敷上就可。」


    他倒是不見外,大喇喇坐下,就開始脫衣。秦蓁乍然嚇得偏頭,複又忍不住暗瞥,看他臉色不豫強忍著疼痛,眉頭都皺起了,想他是過於難受,才這麽亟不可待。


    秦蓁按照他的囑咐,摘了一筐護生草,又端迴一盆溫水。關了門,她胸口無端滯了滯,她輕甩頭,方才前行入內。


    待她瞧見他背上縱橫交錯的傷痕,那些禮儀也都拋諸了腦後,隻剩驚惶。


    她伸手觸上他血跡未幹的傷口,手指瑟縮,心口發緊:「怎麽會這樣,不是一箭就解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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