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謀劃很久、等待很久卻最終無法實現,使人難以忘懷、抱憾終生;而有些事情,隻是偶然間的一個巧合,也許就會來到自己的麵前,隨後使人記一輩子。


    直到很多年後,蓮心才向莎莎坦白了那晚的情況,隻不過對於那時的他們來說,早就已經算不上是什麽事兒了,老夫老妻的,哪還介意這些。至於莎莎說的“那時候你說出來我也不會在意”蓮心可就不置可否了。


    可是當下的狀況裏呢,蓮心可是暫時不願意和莎莎聊太多的。但怕什麽來什麽的事兒,在生活中卻從來都不少見。 本來獨自走在最前麵,故意撇開兩名女子和倉央嘉措的蓮心,盲目的往前走著,雙眼在四周的荒蕪中來迴掃視,似乎是想找個什麽東西轉移一下注意力,可目標還未發現,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抱住了。很不巧的呢,胳膊還正好陷入了某些柔軟的地方之中。


    “慢點。”


    莎莎不知道什麽時候一路小跑來到了蓮心身旁,一把將他胳膊抱住就向後拉去,使得前者不得不停下了腳步。低著頭看著後者,微風中有幾絲淩亂的秀發在額頭前麵飄飛舞動,一雙大眼睛就那麽直直地盯著蓮心,裝滿了疑惑和指責,臉上緋紅,微微地喘著氣。


    “走那麽快幹嘛?”


    “啊...快嗎...”


    蓮心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地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一震臉紅。


    “你自己看。”


    莎莎說著指了指身後,蓮心望去隻見得武未和倉央嘉措隔了自己老遠,甚至武未還在小跑著向著自己兩人這邊過來。


    “我不知道你們落下這麽多了...”


    蓮心一邊說著一邊想要把手從莎莎的懷裏抽出來,卻不料後者抱得很緊,就好像生怕蓮心又發瘋似的往前走一樣。


    “你到底咋了。心情不好嗎?”


    莎莎問道,拽著蓮心死死盯著大概是對方雙眼的方向。


    “沒咋...就是...”


    蓮心在腦海中思索著各種可以解釋自己心情不好的原因,衡量哪一個解釋更有可能被莎莎接受、更為合理,莎莎則是一直那麽盯著他,似乎就是要等他編出一個合適的理由來才好。


    “昨天那名女子對你態度太惡劣了所以...”


    蓮心突然想起昨夜妖嬈女子對莎莎的高傲態度,覺著說不定引起莎莎對於那名女子的厭惡,就能暫時放過自己了。可莎莎那是尋常女子呢?


    “不惡劣,而且這肯定不是真實原因。一路以來罵你的順帶著罵我的人那麽多,你都不生氣,這次難道就會例外?”


    莎莎一雙眼睛亮的就像是能夠洞穿蓮心的胸膛、看到藏在深處的秘密一樣,死死盯著,並且開始逐漸眯縫起來。


    “...是昨晚,太冷了,睡在地上沒怎麽睡好...”


    蓮心被那一雙眯起的眼睛盯得直發毛,覺得再不給一個合適的答案出來的話莎莎可能會嚴刑拷打,於是乎也不在意自己高大的形象了,將昨晚的某一部分真相是說了出來。


    “還是不對,你不睡覺是常態,每次你守夜什麽的,也沒睡啊,為什麽就這一次心情不好?”


    莎莎繼續是步步緊逼,絲毫不給對方蒙混過關的機會。


    “是不是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


    “這...我...”


    蓮心內心就是一緊,心說這姑娘懷疑的方向不對勁,再這麽下去自己很是危險啊,必須趕緊想辦法將問題的方向轉移開才行。可還沒等蓮心說出什麽敷衍的迴答,莎莎的一句話卻搶先噎得蓮心差點兒窒息!


    “你是不是被四人眾嚇到了,又想裝作自己很勇敢的樣子,所以才這樣的?你走這麽快,其實是怕他們追上來是不是?”


    莎莎用著最為可愛甜美的聲音,說出了近乎對於蓮心是侮辱的言論。但後者短暫的無語乃至憤怒之後卻是發覺自己好像可以就這樣蒙混過關,連忙是故作鎮定就好像是被人戳中心事還想裝作沒有一樣得開口說道:“啊...不是...唉...你都說出來了...我也就不瞞著你了。我確實挺害怕的,怕自己被他們追殺,也怕傷害到你啊...”


    蓮心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天才啊,這麽短短的幾句話,不僅順著莎莎的思路將事情引向了與事實越來越遠的方向,更是在無形之中又一次強調了對莎莎的關心,急中生智絕對是天才!激動之下手臂微微顫動卻正好是感覺到手臂周圍也傳出了顫動的感覺,連忙是內心激動喜悅減少了一大半,又一次迴到了緊張與心虛。莎莎聽著蓮心的迴答,似乎接受了,而且很高興自己聰明的猜對了答案,至於蓮心那一層對她的關心之意領會了多少,大概率是竹籃子打水了。


    莎莎笑了出來,笑得很甜,明顯並不是對於蓮心害怕的表現產生的嘲笑,而更多的是一種自己猜對了答案之後的得意與驕傲。 她伸出手驚人地摸了摸蓮心的腦袋,像是安撫一個哭泣的孩子一樣,哪怕戴著鬥笠蓮心也能感受到那觸感,以至於後者整個人就愣在了那裏。


    “不要緊的!當時你第一次遇到我的時候我也害怕的,是你保護了我我才不怕了,所以說,我現在保護你,你就不用怕!”


    莎莎一邊摸著蓮心的白發一邊說著,越看越像是在撫慰受傷孩子的母親。蓮心感受著頭頂隔著鬥笠傳來的溫柔觸摸,隻覺得實在是太荒唐了,可是在荒唐之中,似乎也有些別的什麽,是發自內心地服從嗎,還是偷偷的竊喜呢?


    遠處,好不容易趕上兩人的武未和倉央嘉措同樣是看到了這一幕,兩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微笑。就好像是看到了自家孩子成家立業,但這形容用在倉央嘉措身上,可不能夠算合適。


    “大師,你能不能算算,他們兩個,姻緣如何?”


    武未突然看向了倉央嘉措,少有的睜開眼的僧人似乎原本正在看著她,看到她迴頭卻是避開了目光低頭說道。


    “阿彌陀佛!貧僧算過了,劫難重重,並不好。”


    倉央嘉措似乎也感覺到有些為兩人擔憂一樣,說話的聲音很輕,眼睛中帶著些悲哀。武未聽完這話也是感覺到一陣心疼,覺得這兩個傻瓜不能在一起的話,實在太沒天理了,一個是傻裏傻氣絲毫沒有尋常女子那般矯情的姑娘,一個是呆頭呆腦總怕自家姑娘生氣的傻小子,怎麽看都是合適的啊。


    “為什麽啊,大師,您不能給他們改改嗎?”


    武未有些祈求一樣的看向了倉央嘉措,身高上的差距使得她即使不彎腰隻是稍微向前傾一些,再那麽抬頭望望,就能正好與倉央嘉措低頭時候對視,僧人就好像是因為無法改變而有些抱歉一樣彎下了藥比武未的腦袋幾乎一個高度,輕聲說道:“阿彌陀佛,一切皆有定數,非凡人能夠改變。況且二位施主姻緣隻是前途晦暗,也不一定就會離散,若是撐過了陰暗,也許也是一對神仙眷侶。”


    “希望如此吧...”


    武未輕聲說道,轉過了頭,倉央嘉措也直起身子。可就在這時武未卻又轉了迴來,正好盯著倉央嘉措。這迴換做女子是趕忙將目光撇開,低聲問道。


    “不知道,我的姻緣...”


    倉央嘉措臉上露出一抹痛苦,就好像是對方問出了什麽他非常不願意迴答的問題一樣。片刻沉默,武未卻也大致明白了意思。


    “這樣啊...”


    “阿彌陀佛,武姑娘也不必擔憂,一切皆是定數,但佛門看命,也不是一定就準確,自在而活,才是武姑娘應該有的摸樣!”


    倉央嘉措似乎是不願看到女子那失望落寞的樣子,安慰說到。


    “誰知道呢?”武未低低地說著,“在這世道裏,也許成家也沒什麽好的,都是苦難日子,要麽找個人他也養不起我,要不我自己過還顯得痛快,像咱們家,三個孩子,我是最小的一個,兩個哥哥找不到媳婦兒,家裏倒還省些糧食,挺好的...就是...”


    武未似乎想起什麽傷心的事,哽咽了一下,倉央嘉措臉上露出悲哀與憐憫,卻是沒有安慰,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才好。“就是原本家裏積攢了好多東西,說是到時候我出嫁的時候當嫁妝不能丟了麵子,導致丈夫家裏的人瞧不起我...可惜用不上了...”


    倉央嘉措本來正擔心要是武未就這麽一直哭下去該怎麽辦才好,畢竟自己既不是能像莎莎那樣給個抱抱安慰人家的人,也不是蓮心那樣不論莎莎如何都能將對方哄好的人,實在是不好辦的很。可武未卻並沒有在傷心哭泣,這麽多天來蓮心和莎莎的雙重安慰,其實已經逐漸幫助她走出來很多了。此刻的她抬起了頭,眼中雖然閃著淚花,但卻堅定地望著倉央嘉措。


    “大師,你說,我家人,能夠投胎轉世嗎?”


    “能的。”


    倉央嘉措沒說實話,其實轉世投胎這件事兒考量的東西很多,自己並不了解武未的家人,說了不算,但畢竟人家姑娘現在心情不好需要聽點開心的話,就算再怎麽不懂人情世故,這些倉央嘉措還是知道的。


    “那能投胎到好人家嗎?不需要多有錢的,就是...”


    武未繼續問道,就好像是幫助自己已經逝去的家人找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樣,想要拚命的抓住他!不由自主地就緊緊的貼在了倉央嘉措身上,一雙手抓住了對方的胳膊,整個人撲倒在倉央嘉措懷裏,好看的臉龐上泫然欲泣。倉央嘉措雙手緊緊合十在胸口,雙眼緊閉,似乎是怕睜眼見到武未就無法說出實話一樣,被武未扯得身子微微前傾,對方身上淡淡的花香味傳到了鼻子之中,倉央嘉措的額頭微微皺起,強行淡定的說道。


    “能的。”


    “你睜開眼睛看著我說,不然,我不信啊...”


    武未似乎仍舊不打算放過這跟救命稻草一樣的繼續說道。倉央嘉措低著的頭微微顫動,雙眼眼皮死死緊閉著,良久之後,終於是放下了額頭的顰蹙,張開了那雙澄澈雙眼。一雙眼睛對視之間,武未隻覺得自己的世界都清靜了,似乎一切的煩惱與雜念,都在那一雙眼睛的注視之中散盡,就想要那麽看著那雙眼睛,直到天荒地老。


    “會的。”


    倉央嘉措則是看起來相對平靜,不再有任何的表情與五官的動作,隻是淡淡地如此說道。隨後緩緩後仰身子,脫離了武未的雙手,而武未也是不在緊緊抓著他,隻是怔怔地站在那,良久才迴過神來。


    “你們倆幹什麽!快點,前麵看得見城了!”


    莎莎的聲音適時的傳了過來,似乎那兩個人的事情已經完美過度了,此時看到身後武未和倉央嘉措對視無言,反而是疑惑湧上心頭。武未連忙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沒去看倉央嘉措,一邊轉過身子一邊喊道:“來了來了!”


    而那位伽藍寺的新生代高僧,卻是久久沒有移動腳步,知道臨近了城池腳邊,才追上了三人。 很多很多年之後,在那座蓬蓽生輝就好似是真正的極樂淨土的地方,一間講經房內,一個年紀很大卻不顯得多麽老態龍鍾的老和尚,看著一排排年輕的麵孔,笑著講起自己年輕時候的故事。


    “你們知道,什麽樣子的星星最好看嗎?”


    “極為昏暗的夜色中閃動的星星最好看了。”一個弟子迴答道。


    “你們知道,什麽樣的月光最柔和嗎?”


    “平靜的海麵上初升之月的月光最柔和!”另一個弟子迴答道。


    “你們知道,什麽樣的聲音最好聽嗎?”


    “寺廟裏的佛經和鍾聲!”又是一個弟子迴答道,說完之後,周遭的人和他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等到眾人笑完,一起看向始終沒有發話的老和尚,後者才緩緩地搖搖頭,輕聲說道。


    “夜色中的星星比不上女子流下的眼淚晶瑩剔透,海上的月光趕不及女子白皙臉龐上的半點笑容,寺廟裏的鍾聲佛號也比不上女子的哪怕抽泣哽咽。因為見過她,所以看見佛;因為錯過她,所以成了佛...”弟子們彼此交換著奇異的眼神,沒想到平日裏最受尊敬的大方丈,也有這麽一段無比懷念的過往啊!


    隻有倉央嘉措閉上了眼,仿佛聞到了什麽花香...


    ...姑娘啊,如果...我是說如果...你不是你,我不是我...我們會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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