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東澤半夜突然驚醒,好像夢到了很多年前慢慢淡忘的童年往事,清醒後出了一身冷汗。


    曾經的過往再次湧現,讓人不知所措,黑暗放大了他的情緒,使他陷入恐懼驚慌中。


    顧清,顧清……


    他忙不迭的滾下床,不顧形象的赤腳下地,疾步走出房門尋找內心的依靠。


    來到顧清門前才稍微鬆口氣,伸手想敲門,又怕打擾裏麵人的休息,抬起的手又垂了下來。


    謝東澤高大的身體慢慢蹲下,雙手抱膝,寬闊的背脊略微彎曲,像條流浪狗似的的靠在門板上,期待汲取一點對抗自我的勇氣。


    誰知,剛放鬆身體倚上,門突然被這輕微的力道推開了。


    錯愕的往裏望去,房間內空無一人。


    “不是說過不會再丟下我一個人嗎?”謝東澤踉蹌的推開門,低聲喃喃自語。


    他一步一步走進去,看著整齊的房間,淩亂的床鋪,就是不見應該在房間睡覺裏的人。


    來到床前,伸手探在被子上,已經沒有了餘溫,顯然人出去了很久。


    謝東澤怔怔的呆了片刻,猶豫的爬上床,躺在顧清之前睡的地方,用對方睡過的被子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獨屬於顧清的氣息將全身包圍,仿佛這樣就能給予麵對黑暗的力量。


    他把頭埋進被子裏,深深的嗅著上麵殘留的氣味,隻有這樣,才確定自己沒有被拋棄。


    顧清隻是想去湊個熱鬧,還會迴來的。


    很快會迴來的。


    所以?


    所以!


    謝東澤蒙在被子裏的眼神漸漸恢複清明,那一絲軟弱迅速消失殆盡,黝黑的瞳孔變得精明銳利,再睜眼還是叱吒風雲的謝氏集團掌權人。


    不舍的下了床,打了通電話,之後又聯係門衛一會兒朋友過來放行。


    起身快速的迴到自己的房間,把大床全部清空,略微心虛的將顧清的床上用品全部搬到自己房間,一樣一樣的鋪整齊。


    待他整理好後,電話響了。


    “謝總,我到了。”忐忑的聲音從電話傳出。


    “直接上來。”謝東澤命令道。


    ‘叮咚’門鈴聲。


    謝東澤已經穿好家居服等候多時,他打開門,門外赫然是一個和顧清有三四分相似的陌生男人。


    “謝總”


    “進來”


    男人拘謹的走進屋,眼神閃爍不定,咬了咬牙下定決心,伸手就要脫衣服。


    對方動作快的讓人沒反應過來,待男人把上衣脫了,正準備脫褲子時,謝東澤迴過頭,手一抖,門‘砰’的合上,發出巨大的聲響,他臉色一黑,嗬斥道:“你幹什麽!”


    “啊?”男人光著膀子,手放在褲腰上愣住了,緊張的咽了口唾沫,呆呆的迴道:“脫,脫衣服啊。”


    “穿上!”


    “哦,哦,要穿著做?”男人看著謝東澤,遲疑的問:“我沒帶剪刀,褲子能報銷嗎?”


    “不做,我對男人不感興趣。”謝東澤艱難的吐出來,說的話都有點咬牙切齒:“按照我的吩咐,今晚過後,送你出國學習。”


    找來的這個男人從血緣上來說是顧清父親的遠房親戚,跟顧清有幾分相似,從正麵看還不是太明顯,但是側麵的相似度能達到六七分,尤其是在昏暗的燈光下,更容易認錯。


    當初在酒吧見到時謝東澤還差點晃了神,經過調查才發現兩人的關係。


    男人叫顧航舟,二十三歲,家境不是太好,父親顧裏是個下三濫的扒手,幾十年前來蔡都討生活,可惜時運不濟,做生意賠了一大筆錢,老婆也跑了,後來不知怎麽就走了歪路,幾十年過去了,居然還在扒手界裏闖出了一些名聲。


    他們兩人父子關係一直不好,尤其是在顧航舟考上大學兼職後,更是直接拒絕了父親來路不明的髒錢,自給自足。


    他現在麵臨畢業,一直想去國外深造,可惜沒錢沒關係,聽說酒吧工資高後,於是跑去兼職,可能是對環境太過融會貫通,被人灌輸了不少奇特的事,總感覺有錢人嗜好獨特,才會在謝東澤說要幫他後產生了不必要的誤會。


    以至於半夜接到謝東澤的電話,他猶豫了好久還是來了,想著為了前程總要失去一些不重要的東西而已,大不了今晚屁股不保。


    謝東澤把人帶到自己房間,頷首示意剛剛被扔到地下的,原本自己用的被子、床單、枕頭,指著顧清的房間沉聲說道:“把東西抱到那個房間鋪好。”


    待到顧航舟哼哧哼哧把床整理好後,謝東澤端起清水走了進來,在對方瞪大的眼睛下,把水和硫酸鎂鈉鉀口服液遞到他麵前,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喝了。”


    玩的這麽花?顧航舟眼神遊移,心中的忐忑再次升級。


    看到對方猶豫不決,謝東澤安撫的加了一句:“放心,喝不死。”語氣生硬,完全沒有說服力。


    “我知道,”看著手中的證據,打死顧航舟也不相信謝東澤之前的話了,有錢人都是變態,他諾諾的迴道:“這是清腸的藥。”


    “聽學醫的同學說過,這藥是做長鏡前喝的。”


    “喝了後,會很鬆,”他接過藥,忍住羞恥,提前把話說在頭裏:“你不能事後反悔。”


    謝東澤眉頭不受控製的跳動,也不想多做解釋了,臉色難看說道:“不反悔。”


    顧航舟狠狠心一咬牙,仰頭灌了進去。


    看著對方終於把藥喝了,還把一杯清水也全部下肚,謝東澤才放下心來。


    一個小時後,顧航舟開始頻繁的往廁所跑去,每次剛出來還沒等坐下,又衝進去,不過六七迴,身體開始脫虛,整個人精神都萎靡了,還算英俊的小臉變得蠟黃蠟黃。


    這種重病狀態下,就算和顧清看起來不太像也能理解,更何況隻是沒見過幾麵的人。


    謝東澤感覺情況差不多了,開始聯係家庭醫生和助理。


    他不知道今晚究竟會發生什麽,隻是以最壞的結果,來做最周全的打算。


    不管如何,不在場證明總是有備無患。


    謝東澤迴到房間,抱起床上的被子,像癡漢似的再次把臉埋進去,深深的吸一大口。


    客廳裏,顧航舟哭喪著臉,夾起腿捂著屁股又一次往衛生間衝去。


    ——————


    “報告隊長,好像有人離場了。”戴著麵具的便衣警察偷偷的匯報著情況。


    “什麽情況?”耳機裏是趙季雲的聲音:“我這邊沒有看到人從大門出去。”


    “目前還不清楚,剛才3號看到戴著狼頭麵罩的男人被服務員帶走,之後一直沒出現,”便衣小心的觀察四周,壓低音量:“他跟過去後,被人攔住了。”


    “很好,你們暫時停止行動,讓第二組替換上。”


    “是。”


    說完,他默默的換了個位置,中途和人對上眼神後淹沒進人群裏。


    ——————


    這個夢還挺長的,長到他都餓了,神奇的是居然有饑餓感,顧清感歎,端起小蛋糕,躲在角裏小口小口的偷吃。


    “先生,您好,”突然有人說道。


    顧清嚇了一跳,差點噎住。


    身穿燕尾服的服務員出現在顧清身後,恭敬的細聲提醒:“正式聚會即將開始,請這邊來,我為您帶路。”


    (終於找到了,這位貴人真能躲。)


    啊,夢還有後續?顧清茫然,他舔了舔嘴角麵具上的奶油,看向周圍還在熱鬧玩耍的人群。


    難道有隱藏活動?


    他直接一口把剩下的全部塞入嘴裏,麵具的口開的太小,吃的有些艱難。


    顧清鼓著腮幫,放下盤子,納悶的跟著工作人員離場,邊走邊嚼著嘴裏的麵包。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就算是做夢,也不能餓著。


    一路七拐八拐,跟著對方來到電梯處停下。


    “您手中的邀請卡直接插入卡槽,電梯會帶您進入目的地。”服務員伸手示意卡槽的位置,退出電梯,彎腰恭送:“我隻能送您到這裏,祝您一路順風。”


    (任務終於結束了。)


    顧清還在電梯裏,看到服務員退出後,尚有些搞不清狀況,門緩緩合上,對方的身體消失在門隙中間。


    去幾樓啊?怎麽不說清再走?


    他有些懵逼,連續按了幾個樓層按鈕後沒有反應,才發現自己被困在裏麵了,夢境從舞會變成絕地求生?


    本能的想去扒拉電梯門,可是在習慣性的看了一眼右上角的監控器後,強大的偶像包袱硬生生製止了這種衝動。


    裏子可以丟,麵子不能丟,再著急不能沒有形象,顧清抬頭挺胸,兩手插兜。


    關進電梯是一陣子,可帥是一輩子的事。


    咦,手指好像碰到什麽東西。


    兜裏是啥啊?


    拿出一看,夜幕邀請卡!


    迴想之前的舞蹈,那暢快淋漓的盡興和疲憊,以及剛才的飽腹感,甚至於手上的觸感……


    怎麽迴事?顧清越來越感覺有點不對勁,這一切,真的是夢嗎?


    這麽真實的夢境?


    要不,自殘一下試試?


    這個想法剛剛冒出頭,一個冷的似冰碴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聽的他耳朵都酥了,對方說:“清清,插進去。”


    顧清收受到驚嚇,第一反應是看向監控器,之後立馬覺得不對,不是監控器和電子的聲音,是真真切切的人聲,並且距離很近,好像就在身上。


    是誰?!


    雙手抬起揉了揉兩個耳朵,左看看,右看看,這麽大點的地方也不可能藏第二個人。


    難道有鬼?


    “誰在說話?”


    之後再沒有人出聲,也沒有迴應。


    顧清頓時恍然,確定了,果然是做夢。


    連接性和完整度還挺高的,要不是最後突然魔幻,差點就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了。


    說實話,他平時是有點怕鬼,不過確定自己做夢後,反而沒那麽怕了。


    卡片在手指中間靈活的轉動半圈,毫不猶豫的插進卡槽裏,顧清心裏默默吐槽:有鬼,差評!


    還有,誰家電梯負十一層需要插卡進入,以為是秘密基地啊,原來自己還有這點童心。


    夜幕邀請卡被吞進去後,電梯緩慢運行,顧清看著按鈕從一個接一個亮起又滅掉,中間不曾停留,一直降到負十層後,往下繼續運行,大概一分鍾後停止。


    電梯內仿佛進入了靜止空間,好似壞掉了,既沒有絲毫動靜,也沒有任何聲音。


    顧清保持著淡定的模樣,過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反應,心裏開始沉不住氣:應該沒到吧?出故障了?


    突然,一陣電子音在電梯裏響起:


    “即將前往負十一層主會場,歡迎您的到來。”


    就在他以為要到了,沒想到電梯輕微震動後,又繼續運行了,這次明顯不同,它是在平行著運動的。


    猛然反應過來。


    平行?


    顧清驚奇的笑了,有點意思。


    我還在大廈裏嗎?


    這是電梯?


    這明明就是一個小型地鐵啊。


    這次時間有點長,大概過了五分鍾左右,“叮咚”電梯終於停了下來。


    隨即電子音再次響起:


    “夜色將至,蔽明塞聰,簠簋不飾,帷幕不修”


    “歡迎來到——夜幕。”


    身後的電梯口已經關閉,麵前很有科技質感的大門緩緩打開。


    遠離舞會的雜亂後,越來越多人的心聲隨著大門的打開陸陸續續冒了出來:


    (我就知道,果然有他。)


    (又一個。)


    (哈,這個聚會……有點興奮。)


    (嘻嘻,應邀來的人看來都不簡單)


    (男人?看起來很年輕,噴出的血一定很漂亮吧。 )


    (很特別的氣質,迷途的羔羊?不,不會。)


    (老大終於來了?可惜要裝不認識)


    (狩獵這裏的人會不會更有快感)


    (來了,人員到齊了吧?)


    (……)


    (真是,煩,)


    ……


    撲麵而來的危險惡意嚇了顧清一跳,之前在舞會中還沒覺得,因為太混亂所以直接聽而不聞,可是現在在安靜的空間裏,才反應過來自己忽略了自己的能力,這門居然能隔絕他的讀心,如果現實中也存在那該多好。


    用這種材質做個耳機之類的……


    搖搖頭,理智瞬間迴歸同時,粗心大意的無視了剛剛那些話中透露出的信息。


    不過是一場獵奇的夢境而已,想這麽多幹嘛。


    顧清定了定神。


    隨著大門的完全打開,整潔而寬闊的會客廳呈現在眼前。


    空曠的大廳中間,長桌會議上,帶著各色麵具的十四雙眼睛齊刷刷的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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