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所部,對周倉此處看得極重,最開始的時候,關羽將大部分兵力都派出來一副懶散的模樣,曹軍都沒有動靜,過了好幾天之後,關羽也知道多半誘不出來曹軍,就隻有留了周倉這邊三千多人在此了,昨夜夏侯淵遣出哨探四隊,總共十七騎,曹軍大營的一舉一動,今夜營中出來的曹軍哨探又是十四騎,王威安排值守的暗探領頭的叫做周震,方才這等軍情周震卻是使人前去通報過了,如果今夜沒有什麽變故的話,大概營中也就放出這麽多哨探就差不多了,大家也許能在下半夜輪班的睡上一會兒。


    王威放出去的暗哨還沒有休息多久,卻沒有料到過了一段時間,曹軍繞了一圈,不是零星哨騎,而是在黑夜之中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周震猛的迴頭:“遭了,這些曹兵,保不齊是要去偷周倉所在了!”


    “就這些曹軍,他們當真好膽!”身後袍澤也是驚了驚,接著就見周震又猛地直起身子,“如此規模的曹軍,我等也不知周將軍戰力究竟如何,需要先迴稟王將軍才好。”


    周震隨即又是吩咐道,“等到咱們稟報王威將軍做出決斷可能來不及了,等曹軍走後,分出三騎,去通知王威將軍,王威將軍是宿將,自然知道如何行事!”其實他們現在最擔心的還是周倉,雖然有步卒,但是這支軍為了誘敵誘到十足,周倉所謂的營盤,也全是開門揖盜的架勢,戒備散漫到了極點。


    出了曹軍大營,再也勿用擔心夏侯淵之後,縱馬疾馳,這個時候,已經不必如何顧惜馬力了,如此這般繞了一個大圈,自然是對馬力消耗極大,怕不是要多疾馳十幾裏,但是夏侯恩依舊是信心十足,稍稍喘息一瞬,隻要給戰馬還留下足夠一次衝擊用的馬力,就足夠可以分出勝負了!


    我夏侯恩就是要證明給他們看,荊州的人卻是沒有那麽可怕,戰馬溫熱的口沫噴在他的臉上,夏侯恩卻恍若未覺,隻感到一顆心膨脹得越來越大,簡直要激動得從腔子裏麵跳出來也似,他夏侯恩來替丞相挽迴這個顏麵!


    夏侯恩暢快到了極致,這個時候才終於是將這些時日別在胸腔的那口氣吐了出來,經此一役,就要給夏侯家打出更大的威名,將來在曹軍當中,自己也將更進一步,也未可知,他迴顧身後,曹軍甲士緊緊的跟隨著他,縱然是夜間,這馬速也沒有放低多少。座下跟著這些甲士久經戰陣的戰馬,仿佛和他們主人已經成為了一體,在夜色當中隨著主人每一個操控動作而準確的做出反應,避開所有坑窪障礙之處。


    曹軍當中人才輩出,什麽許褚,曹仁,曹純,夏侯惇,夏侯淵,曹真,曹休,夏侯尚,還有五子良將,可惜的是典韋死得太早,典韋一雙戟重八十斤,背插十餘支小戟,五步取人,百發百中,逐虎過澗,單手執旗,多次救曹操性命,在這裏筆者也是稍稍感慨帶過。夏侯恩雖然驕橫,但是絕不是無能之輩,他也跟隨曹操,見識過無數戰陣,即便到了現在荊州在這場戰役當中也不過就是略微占了一點小便宜,後來清點之時,雙方傷亡基本四六開。


    隻是自己這邊確實損失了幾名將領而已,步軍作戰,夏侯恩也是曉得,雙方立定了打,這周倉麾下的兵馬似乎並不害怕什麽,隻要列陣完整,不管這支軍馬精銳與否,總能打上一氣,但是真正這種高機動的作戰,沒有完整陣型的突然爆發的戰鬥,步卒的戰鬥力就要打折扣了。


    夏侯恩早就是在謀算出外一擊,自然是對敵我軍勢都有所掌握,在夏侯恩意中,周倉那點步卒不值什麽,夜色當中,突然遇襲,不能列陣的步卒決不可能擋住他麾下的曹軍精騎,他真正敵手,就是關羽能否出擊罷了。


    夏侯恩隻要率領兵馬直奔周倉中軍所在,衝散一陣,直取其首級便可,夏侯恩有自信,這種突然遭逢的無備戰鬥,又怎麽是曹軍健兒的敵手?在他料中,周倉最為現實的選擇,就是遇襲伊始,就在親衛護衛下,上馬逃走,朝著自己軍寨也就是關羽所在靠攏,不過這夜間馳馬,他有百倍的信心,在短短時間內,周倉隻能馬上騎馬逃走,要是稍稍延誤抵抗,也會被他們追及!


    周倉逃不了的,絕對逃不出他夏侯恩的掌中,一番衝殺,再來一次追擊,要不了半個時辰,周倉頭顱,仿佛就已經拴在他夏侯恩的馬項之前了!


    夏侯恩軍伍多年,也算是宿將,縱然輕敵,也不會做一點把握的事情,這番思量,在疾馳過程當中,已經反複的在他心頭滾過,他甚至都已經能看見那一副副自己領兵踏破周倉中軍營柵,將步卒殺散,追及倉惶逃遁的周倉一行的畫麵,連自己長刀揮下,周倉驚懼欲死的神色,都是那樣的清晰!


    夏侯恩之意氣,風發如此,眼前形式,仿佛盡在其掌控之中,如果不是行軍需要慎密,這個時候夏侯恩都能長嘯出聲,一舒南下以來的憤懣之氣!


    夏侯恩所部騎軍,距離周倉所紮營的營盤,正常大軍行進,不過就是片刻的時間,但是如此繞道之下,即便是輕騎戰馬全力奔馳,也得有一盞茶的功夫才能抵達。


    這個時候,周倉興許還在營中置酒高歌罷,如此疾馳,饒是這些曹軍甲士座下都是最好的健馬,這個時候都已經開始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胸腹劇烈起伏著,臨行前才上了一遍料,這個時候馬肚子又空了,連肚帶都漸漸鬆下來,隻能不斷的再度係緊。


    周倉的營盤,也在黑暗當中漸漸顯出了模糊的輪廓,外間立得粗糙營門上麵綁著的火把,在吞吐著細碎的火苗,將整個營盤籠罩在淡淡的光暈當中,一切都顯得寂靜無聲。


    這個時候,夏侯恩和跟隨他的七八名親衛,雖然離周倉營盤還有相當遠的距離,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唿吸。


    夏侯恩所部,不能立刻衝殺,蓋因戰馬需要稍稍喘息,黑暗當中,一個高大的身影策馬迎了上來,在他身後,影影綽綽的還有數十騎的影子停在黑暗當中。


    夏侯恩身後的親衛拚命策馬,攔在了他的身子,夏侯恩卻一眼認出了來人,不過就是跟隨而來的騎將吳勉而已,笑罵道:“怕個什麽!”


    夏侯恩眼尖,卻是一眼便是看出來來人的身份,來騎轉眼接近,馬上騎士果然就是吳勉,一路奔波之下,臉上仍然看不到什麽憔悴疲倦之色,在馬背上坐得筆直。


    夏侯恩策馬上前,親熱的朝著吳勉招唿:“咱們的甲士可齊全?”


    吳勉在馬上行禮,恭謹的向著夏侯恩迴稟道:“曹將軍,咱們三千四十三人,沒有一騎走散,路上還遇到我們的一路哨探,他們也加入了進來現在就是放開裹囊,喂食馬料,先將養馬力,然後便是可以直取周倉陣前!”


    夏侯恩恨不得哈哈大笑出聲,不過此時此境,他也隻能微微輕笑,看著沉穩的吳勉身形,不由得露出了深深欣賞的神色,如果說剛開始不過是為了籠絡,這個時候真的是想要提拔此人了,這個吳勉,看來是真有幾分本事。


    夏侯恩想到,就幹脆親熱的拍拍吳勉的肩膀,語氣與辭意都是說不出的溫和:“好生跟著我做!到時候,我曹軍打下的地方廣大,隨便揀一處,都是你吳家百年富貴的基業!此戰罷了,某會在丞相麵前,一力舉薦大用你!”


    夏侯恩看重到這等地步,吳勉的臉上也露出了感激涕零的神色,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隻有在馬上不斷俯身行禮,這個時候後麵的曹軍騎士也迎了上來,伺候夏侯恩下馬,自然有人照料他的坐騎,按照預計,他們在這裏稍稍喘息一瞬,將養一下馬力,就要對周倉的營盤起衝擊!


    夏侯恩說完撫慰吳勉的話語,擺擺手讓他自己趕緊迴到自己的軍馬當中,聚攏部曲,隨時準備配合他們的行動,吳勉點頭領命,一扯韁繩,就要迴轉,突然他的動作就僵在那裏,一動不動,在他身左身右,那些曹軍騎士都向西看去,引得夏侯恩也掉頭迴去。


    在這個時代,初冬天氣幹燥之際,在澄澈的天空下,可以望出去很遠,這個時候,在場每個人都看見了,在西麵荊州軍方向,突然升起了一簇火頭,估計是一叢堆積起來的稻草,這簇火頭還在不斷的升高,這麽遠的距離,點起這麽一個能讓人看見的火頭,不知道要堆疊起多高的柴草堆來,周倉等人自然是曉得,那個方向,是王威營盤所在,這個信號就是曹軍來襲的。


    一名曹軍親衛猛的開口進諫:“曹將軍,我們的動向給荊州軍馬發現了!現在還是迴去吧!就算迴不了大營,我們也可以都是甲騎,隨便一走,周倉大軍絕對被咱們牽著鼻子吃灰!”


    夏侯恩還沒來得及答話,這個時候火頭越來越大,直衝上夜空,火光之下,已經隱隱約約能看見遠處周倉營盤的輪廓。這個火頭衝天燃起,夏侯恩也是知兵之人,如何不知道此次襲擊周倉營盤已經是達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恐怕自家的動向已經為敵軍洞悉了!


    夏侯恩冷笑了一聲,點火示警,嘿嘿,這示警,就來得及了麽?現在自己離周倉營盤不過這麽一點距離,一次衝擊就可以踏進去,周倉軍馬,已經來不及反應了,他夏侯恩,就一定要立下此等功業,和夏侯淵沒有任何的關係!


    夏侯恩猛地擺手:“敢言後退者,斬!吳軍侯,我等馬上就要踏營,你一定要接應上了,不然某有你好看!此戰功成,你的富貴也難以想象!”


    夏侯恩一把扯下掛在自己坐騎耳朵上的馬料袋子,翻身上馬,“嗆啷”一聲拔出腰間長刀:“將士們,今夜已然有進無退,跟著我夏侯恩,將敵軍統帥腦袋砍下來,徹底底定此處戰局,不要墮了曹軍兒郎威名,到時候,每人賞十金,地十畝,將來行賞,某就是自掏腰包,也要給你們湊齊了!”


    吳勉在看到火頭的時候,臉上掠過了緊張的神色,直到夏侯恩給他下令,他才在暗裏鬆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點頭領命,在他身後,就聽見曹軍精銳甲士,都低低應和一聲,語調當中,滿滿的都是殺氣!


    說到底,現在他們如許兵馬出動,違背將令,已經可以說是惡了夏侯淵,吳勉和一幹將士已經綁在夏侯恩這頭,一榮俱榮,現在情勢隻要夏侯恩做了決斷,那麽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直到此刻,吳勉鬆了口氣,敵軍另外一部舉火為號,就是證明,這確確實實就是一個局,而夏侯恩卻仍然一意孤行,現在他們也隻有踏破敵軍營盤這一條路可以走。


    周震派遣出去的三騎將終於是抵達了王威所在,王威也是沒有想到,曹軍主力,就這樣被周倉引誘了出來!王威立刻率領兵馬縱馬疾馳,身後步軍兵馬,摔開腳丫子跑,他們的任務很簡單,周倉那邊他們是趕不迴了,但是一定要在最短時間抵達前線,雖然夜色之中看不清楚曹軍數量究竟有多少,但是一個大概是曉得的,曹軍絕對沒有傾巢而出,死死的將他們的援軍托住就是,遠處升起的火頭,似乎就在他心裏燃燒。


    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場戰事,才剛剛開始罷了!


    此時此刻,王威心中千言萬語不知如何出口,在此時此刻,這邊地戰場上,又有多少人,在看著這劃破夜空的火焰?


    曹軍大營之內,夏侯淵懷在盡著自己最大的耐心,陪著那幾個校尉在那裏廝纏著一些無聊的話題,說到後來,這些人都已經無話可說了,卻仍然不肯走,夏侯淵的臉色,終於慢慢的沉了下來,他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夏侯恩現在在哪裏?”


    幾個校尉對望一眼,都是臉色青白,有的轉過頭去,有的低下頭來,大堂當中沉默一瞬,夏侯淵已經卻隻是捏緊了拳頭,隨後悲歎一聲:“胡鬧,簡直是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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