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易歡在雪域修養一年,險些掏空了聖殿長老存下的珍稀藥材,為了還債,君無念答應在聖山講經年餘。


    無奈之下,兩人原本打算四海遊曆的計劃隻能暫且擱置,傅易歡成了聖山閑人,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偶爾跑去聖殿偷聽君無念講經,不到半刻就趴在桌上睡著,每每都是由大師抱迴小院。


    這日,他躺在院中樹下搖椅上看雪峰發呆,身邊突然跑來一個陌生的小和尚,操著不太熟練的官話對傅易歡說道,“有人……找……辣邊……”


    傅易歡看他因為說不清楚急的滿頭大汗,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起身,讓他帶路去看看。


    站在村寨邊,與牧民笑談的青色身影讓傅易歡瞬間紅了眼眶。


    “顧清……”


    顧清聽到有人喚他,尋聲望去,隻見傅易歡站在離他幾步的地方紅著眼有些呆滯地看著他。


    “傅易歡,我就知道你沒那麽容易死。”顧清笑道,告別身邊老翁,快步走到傅易歡身邊。


    傅易歡上下仔細打量著眼前人,見他似乎清瘦不少,可是神采卻是不錯,不禁伸手將人牢牢箍在懷中,想想自己為他擔的心,忍不住拍了他的背兩下,責怪道,“你跑哪兒去了?我讓人尋了你一年,你是看我沒死,想氣死我是吧!”


    顧清低笑,“你有大師貼身照顧,哪兒那麽容易死。”顧清迴抱住好友的肩膀,“我就是到處走走,看看你護下的山河,見山河無恙,不就來尋你了。”


    “離京前明明說好了,要是不開心了,就來尋我,你怎麽那麽慢,我可是一直在等你。”


    “那還不是怪你家大師把你帶到這麽遠的地方,你知道我在藏地轉了多久才找到紮葉嗎?沒良心的,還怪我。”


    傅易歡放開顧清拉著他就往迴走,“是是是,你辛苦了,今日我就弄點雪域特色給你接風洗塵。”


    顧清任人拉著向前,看著傅易歡精氣十足,滿臉紅光終是放下懸著的心。他低聲對傅易歡說道,“對不起……我……終是沒護住你身後。”


    一聽此話,傅易歡頓住腳步,迴身佯裝生氣地衝著顧清說道,“顧清,我看你就是專門千裏迢迢來找罵的,這事與你何幹,你道什麽歉!”


    “我……”顧清還想再說,被傅易歡打斷。


    “我很好,”傅易歡原地轉了一圈,讓顧清看清楚,“沒病沒痛,身體健康,所以,你啊,就別想那麽多了。我還要謝謝你讓我安葬北原,這樣世上再無豫王殿下,隻有傅易歡。”


    顧清眼下酸澀,垂眸掩住萬千情緒。


    傅易歡也不再與他多話,拽著人就往自己的小院走去,接到消息的君無念早早就站在院門前迎著兩人。


    傅易歡的小院正對聖山的雪峰,連聖山上的聖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景色絕佳,顧清抬頭看著神聖雪峰,心情豁然開朗,多時的鬱鬱似乎得以放下。


    “這兒……真是個世外桃源。”顧清感歎。


    “那你就留下和我一起,放心,在我的地盤,沒人敢欺負你。”傅易歡向顧清保證。


    顧清側目瞥了傅易歡一眼,“你害不害臊,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人家堂堂聖域,一個凡夫俗子還說什麽你的地盤。”


    傅易歡不以為意,摟住顧清肩膀,壓低聲音說道,“凡夫俗子怎麽了,還不是將聖域的聖僧騙走了。”


    君無念耳力極佳,聽到傅易歡這番言論也沒什麽特別反應,隻是寵溺地看著他。顧清倒是受不了傅易歡如此自戀的模樣,甩開他的肩膀,隨著君無念走進小院。


    常念和妙真早在院中的石桌上擺上了藏地特色吃食,歡迎顧清遠道而來。


    看著滿院的熟人,顧清卸下了滿身的風霜,找到了歸處……


    傅易歡將顧清留了下來,在自家小院旁邊又搭了一間木屋,兩人平日就在院中下棋品茗,閑暇時君無念就帶著兩人到雪域各處遊玩,那些爾虞我詐、刀光劍影的歲月似乎是上輩子的事。


    可惜天意往往是不可測的,在雪域生活一段時間之後,傅易歡發現顧清的咳疾越來越重,不管妙真和聖域的高僧如何用藥,都不見半點好轉。


    “心急難治。”雪域最德高望重的藥師淡淡與傅易歡說了這麽一句。


    “你到底是為何如此!”傅易歡又急又氣,看著躺在病榻上隻剩微弱氣息的顧清厲聲問道,“何苦這樣,傅翎他……”


    傅易歡不知該說什麽,轉頭不看顧清,抬手抹掉眼角的清淚。


    顧清透過窗戶看著聖山,低聲說,“你就當我自作自受,不怪任何人。”


    “怎麽不怪,就怪傅翎那個王八蛋!”傅易歡第一次這樣罵人,顧清一愣,隨即展顏。


    “是啊,他就是個王八蛋,可是易歡,”顧清眼神愣愣,似是穿過萬水千山在尋一個挺拔的玄色身影,“我好想他啊!真的,很想……”


    傅易歡想罵又不知道以何立場,畢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情之一字的威力,君無念為了他成佛路都不要了 ,而他也是為了迴來尋君無念,生生改了命數,他們又怎麽去指責顧清的執念呢。


    “我去準備,帶你迴中原尋那個混蛋。”傅易歡妥協。


    顧清卻搖了搖頭,隻是拉住傅易歡的手,請求道,“不必了,我等不到,也不想就這麽便宜他。”


    “那你要如何,我……我都為你辦到。”


    顧清輕笑,“易歡,我想求你,在我死後將我的骨灰送迴他身邊。”


    傅易歡不可思議地看向顧清,半晌,他捂臉低笑,“你啊,真是……真是狠心,這不是要了傅翎的命嗎。”


    “他讓我這麽難過,我自是不能便宜他,我可不是什麽良善之人。”顧清俏皮地對著傅易歡眨了眨眼睛。“我要他一輩子懷著對我的愧疚生活,要他知道有些事錯過了,就再沒機會彌補,要他念我、想我,一生不得安穩。”


    傅易歡摸了摸顧清的秀發,低聲應下,“好,我幫你。”


    ……


    三月春花爛漫,京都城中的櫻花開了滿樹,一陣風過,落下粉紅花雨。


    養心殿中隻聞朱筆的批閱,身旁伺候的奴仆皆是沉默。宮中之人都知道這位新皇於政事上可謂相當有手段,即位不久,就將四處料理幹淨,推行了一連串利於民生的優政,可是私下裏卻十分冷情,對身邊事物多是漠不關心,就連皇後和太子都不能親近一二。所以眾人在伺候時,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生怕惹了陛下不快。


    一陣風過,西邊的窗戶被吹開,殿中蠟燭瞬間熄滅。


    眾人一驚,慌忙去將燭火重新點燃,隻見殿內中央出現兩個身影,直直與禦座上的陛下相視。


    侍從正要喚禁衛軍,就被陛下抬手阻止,“無事,你們都出去吧。”


    眾人不敢再看,匆匆退出,殿中隻餘三人。


    “傅易歡,我就猜到你沒死。”傅翎率先開口。


    “讓你失望了,我活的很好。”傅易歡挑眉看向座上之人。


    “你就這麽堂而皇之的夜闖禁宮,就不怕走不出去?”


    “我能進來,就能走出去。我是受人之托,不然你當我愛來?”傅易歡說道。


    傅翎瞬間握拳,“顧清讓你來的?他人呢?”


    傅易歡看著一身龍袍的傅翎,默默解下身上背著的黑色布包,從中拿出一個白色瓷壇。


    傅翎看到壇子,在不能安然坐立,他起身指著傅易歡手中的白壇,顫聲,“這……這是……這是什麽?”


    “你不是問我顧清嗎?我受他所托,將他送迴你身邊。”傅易歡的聲音清冷,他看著傅翎站立不穩的身形,唇邊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


    傅易歡將瓷壇抬高,衝著傅翎說道,“你不是到處尋他嗎?我給你送迴來了,怎麽?不來接他嗎?”


    傅翎扶著桌角好不容易穩住,赤紅的眼睛死死瞪著傅易歡,“你胡說什麽!不可能,清兒,不會的……”


    傅易歡上前將白瓷壇放到桌上,並在旁放上一封信,接著殘忍說道,“顧清臨死前與我說他想你,想讓我送他迴來見你。”傅易歡抬眼看著渾身顫抖的帝王,“傅翎,你終於得到了至尊之位,可惜卻永遠失了顧清,這往後的漫長歲月,你就守著你的孤位好好過吧。”


    說罷,傅易歡不再留戀的轉身朝殿外走去。君無念看了一眼已經瀕臨崩潰的帝王,沉聲說道,“我早告訴過你,你們全在你,是你親手斷送了你們的緣分。傅翎,之前的事,易歡看你為帝尚算不錯,未免百姓再受苦,不願與你計較,但若你敢再傷害他,就別怪我藏地毀了你的帝王美夢。”


    九寅收到消息趕來,推開門就看到傅翎癱坐在地上,懷中緊緊抱著一個白瓷壇,喃喃不斷,“清兒……清兒……”


    旁邊的地上敞開躺著一封信。


    “傅翎,我在奈何橋邊等你四十年,若你來早了,我定不認你,但若你來晚了,我則不等了,來世我們也不必再見。顧清絕筆。”


    宮牆外,傅易歡拉著君無念的手走在櫻花微雨中。


    “大師,我們去江南吧,我想喝竹葉青。”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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