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白牆紅頂的寺院立於雪峰之巔,緲緲鍾聲穿透層層星河,神明殿中,油燈萬盞,香火纏綿,一襲紅色僧袍之人合目跪坐於神像前,似是向漫天神佛祈求著什麽,而他眉心的那點朱紅在燈火的映襯下分外奪目,骨節分明的蒼白右手執了一串包了油皮的烏黑念珠,緩緩撚過,口中梵音渾厚肅穆……


    突然,手中念珠一頓,那人緩緩睜開眼,一雙深黯的黑眸仿若古井,但隻要細看就會發現,那古井下此時已是亂了。


    “師傅?”旁邊跪坐的小童仰起臉,帶著滿臉的疑問。


    那人伸出蒼白的手,輕輕附在小童頭頂,“你繼續做功課,不可偷懶。”說罷,緩緩起身,走到門前,看著遠處星空下的巍峨雪山,輕輕喚了一聲“阿遙……”


    此時,千裏之外的京都,月下居內,豫王傅易歡正躺在二樓臨窗的軟榻上,窗外月色皎潔,但與榻上之人相比,卻還是遜色了幾分。


    一身月白緞麵錦袍鬆鬆散散掛在身上的貴公子,烏黑如瀑的長發用一條紅綢帶隨意的束在身後,幾縷發絲隨著微風拂過上翹的鳳眼,眼下一顆暗紅色的小痣,把眉眼襯托的更加攝人心魄,微微揚起的嘴角仿若點了桃花,端的是一副魅惑眾生的好樣貌。


    塌下跪著的侍衛司副指揮使正在就今夜之事為自己辯解:“求主上開恩,我等已經盡力阻截,還是被人搶先一步……”


    “嗬”,話音未落,傅易歡忍不住笑出了聲,“盡力?大人莫不是在與本王說笑?”


    副指揮使不敢抬頭,隻見一雙美玉赤足緩緩走到近前,他不禁身體抖得更加厲害,不住的磕頭認錯,口中不斷重複,“王爺恕罪,王爺恕罪。”


    半月前,豫王通過多番推測查證,獲悉七年前先皇駕崩前,當今皇上與福王有一份秘密合作的誓書參於浮屠塔內,就命令侍衛司悄悄潛入,想把那份誓書帶出來,籌謀半月,本以為萬無一失,誰知道卻半路殺出個四皇子,在即將得手之際,圍了浮屠塔,他們的人不得已隻能先撤出,東西就這麽白白落到了四皇子手裏。


    傅易歡籌劃多時,被人捷足先登,氣惱不已,也清楚意識到他身邊出了內鬼,一番查證過後,想不到竟然是跟著自己多年的老人,當真心寒。


    “指揮使大人,今日之事到底如何,你我心知肚明,為何失手是要我告訴你呢?還是你自己說呢?”傅易歡清冽的嗓音似乎還帶著笑意,但卻似嚴冬霜寒漸盛,讓人不住發顫。


    副指揮使聽明白了傅易歡話中的意思,明白他出賣情報給四皇子之事已經暴露,他跟著豫王多年,自然知道豫王殿下表麵上看是個光風霽月的可人兒,其實性子狠戾,對於背叛自己的人從不手軟,副指揮使眼中生氣瞬間泯滅。


    “王爺,屬下一時糊塗!念在屬下曾跟隨先王,且這些年也幫殿下做了不少事的份上,求王爺開恩,饒過屬下這迴吧!”副指揮使以頭搶地,大聲哀求。


    “你說得沒錯,你跟隨父王多年,父王去後,你又在我手下幫我許多,所以……你更不該將誓書之事透露出去,你明知那是為我父王沉冤的重要證據!”傅易歡的聲音不住提高,語鋒冰寒,“世叔,你親自下去與我父王母妃賠罪吧。”


    劍光一瞬,副指揮使隻感覺喉間一涼,還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就看到身前那人的白衣濺上了大片紅色,如雪夜紅梅,副指揮使眼中的驚恐還未散去,身體已經緩緩倒下。


    傅易歡接過旁邊人遞來的手帕,慢條斯理的擦拭著手上的血跡,漂亮的眉峰輕輕蹙著,顯然是很不喜歡手上沾了血的感覺。旁邊的黑衣暗衛,悄無聲息的清理現場,明天京都的河裏會撈出醉酒失足跌落的侍衛司副指揮使,沒有任何人會在乎。


    “迴府吧!”傅易歡一口飲盡茶桌上放的酒,隨後輕輕吩咐下去,希望今夜噩夢能放過他一夜,今天他實在是有些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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