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雷濤昏迷之後,他就一直住在海州第一人民醫院的特護病房裏。


    紀嘉一直守著他。


    對於雷濤的情況,醫生也做了全麵的檢查。根據上級指示,對雷濤的治療,一定要用最好的治療方式,最好的醫生。在他入院後的第三天,一個由國內最好的專家組成的醫療組就趕到了海州。


    “根據目前檢查的情況,病人的身體狀況還算是不錯的。他有自主唿吸,心跳也很平穩。各方麵的身體機能都沒有什麽問題……”作為雷濤的主治大夫,海州一院的神經外科主任廖振德對於雷濤的病情還是挺樂觀的。


    這些話,這幾天紀嘉聽到好多人說過了,但這並不是她最想知道的。


    “廖主任,既然他的身體機能沒問題,為什麽他就一直昏迷不醒呢?”她最關心的就是他什麽時候能醒。


    紀嘉最害怕的就是這種情況了。當初紀中時也是一樣躺在病床上,就好象一個木頭人一樣,沒有知覺。從那以後紀嘉才明白了什麽叫“植物人”。一個人之所以能稱之為人,並不是他能唿吸能有心跳就可以的。紀中時最初的時候,這些也都有。但唯獨沒有的就是大腦的意識。


    她最害怕的就是這個!她不願意在經曆第二次選擇了。第一次選擇,她選擇讓她父親像棵樹一樣的活著,但最終這棵樹還是慢慢枯萎了。


    如果雷濤也是這樣,那她寧願他死了。因為從她父親的經曆,紀嘉明白了一個人要活得有尊嚴,像棵樹一樣活著的人,那是沒有人的尊嚴的。


    她愛這個男人,她不願意他沒有尊嚴的像棵樹一樣存活在這個世界上,要靠每天不斷的澆水才能讓他活下去。


    看著紀嘉的表情,廖振德也有些無奈。雷濤現在的情況的確是非常奇特的。如果硬要歸類的話,他現在的確是出於“植物人”狀態。但他又不同於植物人。他的身體完全不需要任何的輔助設備就能夠唿吸心跳,所有的生理指標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


    唯獨就是一直在深度昏迷狀態。但他的這種昏迷狀態又有些不一樣。


    “……他現在的狀況比植物人好得多,這種情況以前我們也沒碰到過……他就……就好象睡著了!對就是睡著了。他有時候還會做夢,甚至腦部的思維活動還很活躍。”這個就是讓廖振德和所有專家都感到奇怪的地方了。


    一般來說植物人雖然腦子裏也有意識,但是這種意識活動很弱,有的甚至好幾天腦電波的活動都是非常微弱的。


    但雷濤卻不同!


    根據他們對雷濤的腦電波的監測,雷濤的思維活動非常活躍。就好象一個睡著了的人做著很深很深的夢一樣。


    對於這樣的情況,幾乎所有的專家都認為,雷濤一定是能醒過來的。隻是時間長短問題。而現在還有一個比較讓人難以抉擇的問題,需要做出決定。


    雷濤的父母家人都死了,他沒有親人。但這個決定必須由親人來做。


    “紀總,我聽說你是雷濤最好的朋友,也是他的生意夥伴。我們對雷濤的治療方案現在有兩個不同的選擇。我們需要雷濤的親屬來做出這個決定。所以……你能不能想一想,雷濤是不是還有什麽親人了,比如他的親戚之類的。”


    這些日子廖振德已經看出來紀嘉和雷濤的關係非同一般,他們也已經委托邯江政府方麵出麵查找雷濤的親人了。隻是正好紀嘉來找他詢問病情,索性就問問她,也省的拖延時間了。


    當聽到廖振德說對雷濤有治療方案了,紀嘉立刻追問道:“有什麽辦法?隻要能救他,出多少錢都沒問題,隻要能救他!”


    “紀總,這個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這個決定關乎到他的生命安全,我們必須要由他的親屬來做這個決定。如果找不到他的親人,那麽我們隻能上報,請示上級領導的指示了。”廖振德搖了搖頭說道。


    紀嘉猶豫了一下,這辦公室裏也沒有別的人。她就小聲的對廖振德說道:“廖主任,有個情況,沒有別人知道。我希望你能替我們保密好嗎?”


    廖振德點了點頭說道:“關於病人的**,我們作為醫生是一定會做到保密的。”


    “雷濤和我是情人關係,我兒子是……是他的孩子。”紀嘉的臉紅著,頭也低著。作為一個女人說出這種極為隱秘的事情,對於廖振德來說絕對不會質疑紀嘉是在說謊的。他相信沒有那個女人會用這種事情來欺騙他的。


    他想了想之後說道:“情況既然是這樣,那麽你應該是可以作為他的親屬簽字的,當然你們的關係,和這個事情無關,也沒人需要你證明什麽的。現在根據雷濤的身體情況,我們有了一個治療方案,不過……雷濤的腦子裏有個東西,你知道嗎?”


    廖振德說道這裏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看著紀嘉。紀嘉則立刻點了點頭說道:“這個我是知道的,他……以前在部隊的時候受過傷,腦子裏有一顆子彈一直沒有取出來。”


    聽到紀嘉這麽說,廖振德點了點頭說道:“我們也調取了雷濤以前的醫療檔案。根據之前的片子和現在的片子的比對,我們發現這顆子彈因為這次迫降的衝擊,已經移動了!”


    聽到廖振德的話紀嘉大吃一驚,那顆子彈是卡在頭骨裏的,由於和腦部神經幾乎是緊挨著,所以當初就一直沒有取出來。而現在廖振德說這顆子彈移動了……莫非子彈穿進了他的大腦?


    “……這顆子彈原本是卡在頭骨中間的,要動手術取出來非常麻煩,一個不慎甚至會危及他的生命。但是現在由於衝擊力的作用,子彈和頭骨之間出現了縫隙,然後就掉入他的顱內了。”廖振德指著雷濤的腦部ct圖給紀嘉解釋著。


    這顆子彈一直困擾著雷濤,這個情況紀嘉是非常清楚的。現在子彈鬆動了,這應該是個好事。


    但紀嘉看著廖振德的表情,又覺得好像不是這麽迴事。她隨即問道:“子彈掉入了顱內,就是他現在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


    廖振德想了想說道:“應該說有一些這方麵的原因。我們目前也不好確定……”


    聽著廖振德的話,紀嘉有些茫然了。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道:“那麽你們現在打算怎麽辦呢?”


    “這個事情,我們專家組也有很大的分歧,有一部分專家認為這個子彈就是造成他現在昏迷不醒的原因,所以主張取出來。但還有一部分專家認為這個子彈並不是他目前昏迷不醒的主要原因。而且取出子彈也是有很大風險的……所以……”


    廖振德說道這裏就不再說下去了。他相信紀嘉應該也明白了需要她做的決定是什麽了。


    廖振德已經把說有的可能性都解釋清楚了,紀嘉自然明白所謂的選擇是什麽了。取出子彈也許可以使雷濤蘇醒,但也有可能不會醒。


    而不取出子彈,雷濤能不能醒也是個未知數。最關鍵的就是這個手術有風險!


    這樣模棱兩可的選擇,對於醫生來說是很難做出判斷的。更何況雷濤的生命和這個選擇息息相關。醫生就更難做出判斷了。


    說白了,這就是一場賭博,拿雷濤的命去賭。輸贏各有50%的機會。聽到這個答案之後,紀嘉非常失落。她不想麵對這樣的選擇。但現實卻一次又一次的讓她麵對選擇。


    “雷濤,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紀嘉坐在雷濤的身邊,握著他的手問道。


    可雷濤根本聽不到她的話,依然沉睡著。


    事實上他就是睡著了,睡得很死,很沉。按照廖振德的說法,他常常會做夢。其實,雷濤根本就是被困在夢境裏出不來了。


    這是一段無窮無盡的夢。


    秦曼和他一起突圍,在那個迷宮一樣的地方,那仿佛無窮盡的走廊裏。他們一次次的把追兵打退,又一次次地遇到阻擊。他們跑……沒命的跑。


    當他們跑進一個空曠的房間時,突然眼前一片漆黑。當他再次醒來時,他和秦曼都被捕了。秦曼就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手腳都被銬在那椅子上了。他也一樣無法動彈。


    那些人逼問他,逼問秦曼。他們好像是要讓秦曼和他答應什麽條件。但秦曼和他都沒有答應。


    這個時候從陰影裏走出一個人。


    這個人的聲音很熟悉,雷濤應該記得他是誰,但那張臉卻非常的模糊。雷濤想不出來這張臉到底是什麽樣的。


    “秦曼!雷濤!隻要你們答應,立刻就會放了你們!”這個神秘人對雷濤和秦曼說道,“如果不答應的話……你們就隻有死了!你們知道的太多了!”


    雷濤看到坐在對麵的秦曼朝他啐了一口,秦曼在說話。說了什麽雷濤卻就是聽不到,就看到她的嘴巴在動,卻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雷濤,你愛我嗎?”秦曼的聲音突然響起。


    雷濤毫不遲疑地說道:“秦曼,我愛你!我一直都愛你!”


    “那好吧!有你這句話,我死了也沒有遺憾了!”秦曼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臉上帶著微笑。


    緊接著,他就聽到了一聲槍響……秦曼的腦袋被打爆了,子彈從左邊太陽穴打進去,又從臉頰穿了出來,血噴了出來。


    “不!秦曼!”雷濤撕心裂肺地喊著。


    接著他就什麽都看不到了,眼前一片漆黑,接著就是一片刺眼的白光,周圍全是這樣的亮光,接著又是黑……


    黑白之間他再次沉睡。


    當他醒來的時候,他又和秦曼在一起奔跑,接著還是那段畫麵,知道秦曼死去……如此反反複複就好象電影片段重播一樣在他的腦海中不斷的閃迴,可每次到秦曼的死就又斷了。


    雷濤就是在這樣反反複複的夢境中輪迴。他的意識已經深深地陷入了這樣的一個輪迴的噩夢之中無法自拔。甚至在他的記憶裏,除了這一段迴憶,什麽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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