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家明這幾天就好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他內心焦慮的增長和時間的流逝完全是成正比的。喬處長前天打電話給他,提醒他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在電話裏並沒有明著催問那筆錢的事。按照他的說法,看中那個位置的人也有不少。現在已經是組織和人事部門在篩選合適的人選了。讓呂家明趕緊把個人資料送過去。“順便”提了提首長孩子去南港的事情。


    喬處長的話,呂家明怎麽可能聽不懂呢?他就是在催那筆錢。可三十萬不是個小數目。呂家明迴來之後把自己的積蓄全部湊了湊,又找戰友借了點,攏共也就隻有十二萬左右。


    還差十八萬!


    這十八萬就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也不是沒想過放棄,可他仔細算了算,之前和喬處長以及那位首長聯絡感情拉關係,他已經花了四萬多了。如果放棄,那這錢也是不可能要迴來的。


    他可不想再等什麽機會了。他必須把眼前的機會抓住。


    這天中午快到午餐時間,呂家明接到個電話,是周濟財打來的,說是要請他吃飯。原本呂家明心情煩躁,也沒多想就直接拒絕了。可沒想到等他到了食堂裏準備就餐的時候,卻被告知今天的午餐時間要延後,說是設備出了點問題正在搶修。


    到了飯點卻沒飯吃,呂家明憤憤地離開了食堂。迴到辦公室之後,他坐在位置上生悶氣。和他一個辦公室的參謀黃岑從外邊捧著一盒披薩走了進來。看見呂家明正在悶悶不樂,他笑著說道:“老呂,沒打到飯?”


    這黃岑比呂家明年輕,可人家有個好爹,他父親是軍區參謀部的。這小子軍校畢業才三年多,就已經和呂家明一個級別了。他平時就比較喜歡開個玩笑什麽的,嘴上也沒把門的,常常拿呂家明開涮。兩人的關係屬於那種平淡中偏冷淡的同事關係。


    看到呂家明因為沒打到飯而有些鬱悶,早早訂了外賣的黃岑有些小得意的說道:“我們機關食堂那台蒸飯車又壞了。我今天正巧看到他們在修那破玩意兒。這不提前訂了外賣。怎麽樣?還是我有先見之明吧?古人曰:‘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做什麽事最關鍵的是要有危機意識……”


    這小子一邊當著呂家明的麵吃著披薩,還一邊扯著閑篇。從一頓飯引申到了什麽全局觀大局觀上去了。呂家明最瞧不起他那臭屁的樣子。這小子東拉西扯的時候,還時不時地明嘲暗諷。


    呂家明也不理他,徑直拿起電話撥通了周濟財的電話:“老周啊!我呂家明,你剛剛說那個飯店叫什麽……哦!我知道……凱撒王朝大酒店……嗯!波西米亞廳,好的!我大概二十分鍾後到。”


    打完了電話,呂家明帶上了帽子徑直走出了辦公室。黃岑看著他的背影愣了一會兒,冷哼了一聲:“真的假的?還凱撒王朝呢!最多去街角的老牛麵館吃碗麵!”


    在黃岑看來,呂家明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有人請他去大酒店吃飯的。他那通電話肯定是編出來唬人的。


    黃岑的腹誹呂家明自然是不可能聽到的了。但當他走進凱撒王朝大酒店的波西米亞廳的時候,倒真是被唬了一下。他沒想到周濟財所說的一頓便飯,竟然會是這麽樣的一個排場。


    從座位的安排上來看,這頓飯就隻有他和周濟財兩個人。但這張圓桌絕對是可以坐下十個人的。包廂裏豪華的真皮沙發,還有獨立的衛生間,金碧輝煌的裝修無處不體現出其奢華的檔次。用現在流行的一句話那就是“高端大氣上檔次”。


    而且那桌上已經擺好了豐盛的菜肴,中間就是四十多厘米長張牙舞爪的一隻大龍蝦。其他諸如鮑魚、石斑之類的名貴菜肴,呂家明就隻是在電視裏見到過。


    “老周,不說就隻是吃頓便飯嗎?你這麽破費幹什麽?”看到這個排場之後,呂家明就有些局促不安了。


    他和周濟財也僅僅隻是才剛認識不久。周濟財也僅僅隻是一個小包工頭。以他的閱曆來說,對方請客如此隆重,那必定是有所圖謀的。可他隻是一個小參謀,對方會圖謀什麽呢?越是不明白對方的意圖,呂家明就越是不安。


    相比之下周濟財就顯得很是大氣了。他淡淡地笑了笑道:“呂參謀,這頓飯不算什麽的,才三千多。我平時請客可都要上萬的。”


    呂家明聽到周濟財這話怔了怔,人家都說現在幹工程賺錢。他是隻聽說沒見過,但今天算是見識到了,一個包工頭請客吃飯就如此的奢華鋪張。這錢……真就不是個東西!


    想到自己為了十八萬愁白了頭,可人家也就最多請幾次客就花沒了。


    等服務員上了酒。離開了包間之後,周濟財笑著請呂家明動筷子——開吃!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呂家明喝了點酒,情緒也就有些放鬆了。就在這時,那轉動的台麵上一個大信封轉到了呂家明的麵前。他看到這大信封之後,愣了愣。在周濟財的示意下拿起來看了一眼。


    整整齊齊的兩遝嶄新的百元大鈔,足足兩萬塊錢,銀行的封條都在呢!


    呂家明的手一抖,這信封就掉在了地上:“老周,你……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平白無故地送他兩萬塊錢,這讓呂家明微醺的神智一下子清醒了許多。


    “呂參謀,這錢不是我給的。您還記得之前,我有個本家侄子在信息工程學院讀書,要轉個係。不是求您幫忙給係主任打了個招唿嗎?現在事情辦成了,這是我那大哥給您的謝禮……他讓我好好謝謝您呢!”周濟財笑著給呂家明解釋了一下這筆錢的來曆。


    呂家明想起來的確是有這麽迴事情。他是在周濟財的請求下給母校的導師打了個電話……可也就隻是打了個電話而已。這兩萬塊錢的酬謝,對於呂家明來說,簡直是有點不可思議了。


    他當初幫忙打招唿,也隻是做個順水人情。那孩子轉係,條件各方麵都沒問題,也沒有什麽違反原則的情況。這樣一個順水人情,就值兩萬?這讓呂家明的心裏頓時忐忑不安起來了。


    兩萬塊錢對急需用錢的他來說,那絕對是個致命的誘惑。他撿起落在地上的信封,手抖有些抖了。遲疑了半天之後,他還是把裝著錢的信封放到了轉台上,給周濟財轉了迴去。


    可就在這信封在台上轉了半圈的過程中,呂家明的眼睛卻一直盯著它,眼神中的不舍完全表露無遺。看到他的表情,周濟財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他隨手又把錢給轉了迴來。


    “呂參謀,這錢不是我的。我大哥讓我幫他轉交,就算你不收,你也該還給他本人,和他說明情況。你給我,這不是為難我嗎?”周濟財的話聽著還蠻有道理的。


    他隨即又給呂家明遞過一張名片說道,“他的電話在這上邊,你迴頭和他聯係好了。我該辦的事情就算辦成了。這飯也吃得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就這樣,在猶豫和遲疑之中呂家明收下了那兩萬塊錢。事後他也和周濟財的本家哥哥打過電話,可那個電話就一直沒打通過。過了兩天他也就把這件事情拋到了腦後了。


    又過了幾天之後,時逢周末,呂家明在司令部值班。大概深夜十一點鍾的時候,值班員報告說通訊網絡中有一條連通軍用機場的線路出了故障。呂家明匆匆趕到通信中心。看到屏幕上那一片顯示著失去聯係的紅色標誌,呂家明憑著多年的經驗立刻判斷出了問題所在——k818號專用光纜被切斷了。


    這可是非常嚴重的事件!這條光纜直接連通著邯江以東直到海州的七個軍用機場和軍區空軍指揮部的通訊。這七個軍用機場覆蓋麵包含了東海警戒空域。前不久國防部剛剛宣布劃設了東海防空識別區。


    一旦有不明飛機闖入識別區,南靖軍區空軍指揮部會立刻通知前沿警備機場放飛抵近識別、警戒、驅離。由此可見這的通訊專用光纜的重要性了。


    可現在這條線路被切斷了。萬一這個時候有狀況,那可就糟糕了。想到事態的嚴重性,呂家明立刻跑到通信中心的紅色電話機前。按照規定,他必須立刻上報,並派人查線搶修。


    可就在這時他的電話響了。他也沒看習慣性的按了個接聽鍵。


    “呂參謀嗎?我是老周啊……”周濟財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呂家明因為心急著k818光纜被切斷的事,也沒注意到他電話裏的聲音有些異樣。


    呂家明直接迴了一句:“老周,我這裏有急事,等會我給你打過去……”


    可還沒等他掛斷電話,周濟財在電話裏急切地說道:“呂參謀,你那邊是不是有條光纜給切斷了?”


    呂家明聽到他的話愣住了,眉頭間緊皺了起來:“老周,這個不是你該打聽的!好了我要掛了!”


    “等等……呂參謀,那光纜是我這邊挖斷的……我……”周濟財此刻聲音中的焦慮已經表露無遺,而他的話也讓呂家明很是震驚。


    呂家明立刻問道:“你現在在哪兒?你怎麽就挖斷部隊的光纜了呢!”


    周濟財隨即把自己的工程隊在梅塢工地上挖土方,挖機司機誤操作把光纜給挖斷了的事簡單解釋了一下。聽到他的話呂家明憤憤地說道:“你們不知道國防光纜周圍是不能施工的嗎!你們那挖機司機眼睛瞎了,沒有看到標誌樁嗎!”


    如今由於經濟建設的需要,建設工地是四處開花。挖斷電力線路、通信線路、水電煤氣管道、國防通信電纜之類的事情是層出不窮。呂家明這幾年也碰到過好幾次了,可挖斷這麽重要的專用光纜還是第一迴。


    被他罵了一通的周濟財,隨後小聲地說道:“呂參謀,這件事能不能先不上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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