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拆遷款還要幾天才能到,但陳家已經提前慶祝上了。


    陳一凡迴來的時候,就看見桌上擺了一桌子的菜。


    “今天是有客人要來吃飯麽?”


    平時他們一家三口,可吃不了這麽多菜。


    “沒有,就咱家三個人。今天我和你爸去簽字了,拆遷款說是一個星期就能下來,你猜咱家分了多少錢?”


    張春華幫著陳一凡卸下書包,謔!現在的孩子書包裏跟裝了石頭似的,可真是不輕。


    “不是110多萬麽?”


    陳一凡記得之前自己已經算過了,當時爸媽還算錯了。


    “當然不是,135萬!多了20萬不說,我和你爸的社保也給交了15年。”


    張春華和女兒分享著這個好消息,不然他們今天怎麽有心情在家做這麽多好菜,畢竟錢還沒到賬呢。


    “哇!這麽棒!”


    之前陳一凡想的拆遷款用途中就有一項是給爸媽買社保,沒想到現在不用自己買了,又省下一筆錢。


    “那可不是,吃飯吃飯!等下菜都涼了。”


    陳建國端過來最後一個素菜,讓大家開飯。


    “你媽今天可是難得大方,既買了飲料又買了炸雞。”


    陳一凡喜歡吃街上的一家油炸童子雞,但是張春華嫌棄外麵賣的不幹淨,說他們家油都不換,看著黑漆漆的,很少給陳一凡買。


    上一次陳一凡吃這家炸雞,還是當選大隊委員的時候。


    “你少在孩子麵前給我上眼藥,凡凡想吃炸雞,我不是自己買了雞腿迴來炸給她吃嘛!而且夏天的時候,我有沒有不讓你們喝飲料?講得我和惡人一樣。”


    不就是前幾天沒讓陳建國買飲料喝,這男人也太小氣了,還暗戳戳在女兒麵前告狀。


    “好好好,是我說錯了,咱家領導快饒了我吧!”


    陳建國學著古裝劇裏的人作揖,給張春華賠罪。


    “哼,你知道就好。”


    陳一凡就在一旁笑著看看,既不幫陳建國,也不幫張春華,她知道爸媽鬧著玩呢!


    自從拆遷以後,陳建國和張春華沒事就鬥鬥嘴,有時候陳一凡都覺得倆人跟重新戀愛了一樣。


    陳一凡想到用一個詞描述比較合適,就是鬆弛感。


    整個家的氛圍都很鬆弛。


    比如拆遷以後,陳建國和張春華還是會和之前一樣開店做生意,也從不對外張揚自家發達了。


    但是陳一凡還是能覺察出不一樣。


    就好比之前開店是為了生存,時刻關心掙不掙到錢。


    但是現在,爸媽更多的是找點事情做。


    以前陳一凡還能聽見張春華和陳建國說又剩了多少東西沒賣完;收到一張假鈔,好像是哪個人給的;誰誰誰之前賒地賬還沒給,今天又來了......


    現在已經很久沒聽過了。


    甚至,陳建國和張春華還和陳一凡說,她盡量好好學,要是實在學不好也沒事,家裏有錢交擇校費。


    聽得陳一凡一頭黑線,自己的成績也沒有突然變差啊,爸媽為啥會冒出來這種念頭。


    這些都是有錢帶來的底氣。


    “來,慶祝咱家成為拆遷戶!也算是有錢人了!”


    陳建國給每人都開了一罐健力寶,邀請妻子和女兒一起舉杯。


    “希望我們凡凡快快樂樂地長大,以前家裏條件沒那麽好,爸爸媽媽忙著掙錢,有時候會忽略了你,凡凡不要生爸媽的氣。”


    張春華沒有和陳建國一樣說一些展望未來之類的話,反而是對著陳一凡,講了自己的心裏話。


    今天看見囡囡的時候,張春華就想到了女兒。


    如果自家是在陳一凡像囡囡這麽大的時候就拆遷了,自己一定會讓孩子擁有一個完整陪伴的童年。


    “對,凡凡,你放心,家裏的錢以後都留給你,你隻管去做你想做的事,爸爸媽媽永遠是你堅強的後盾!”


    陳一凡聽著有些眼熱,她擁有世界上最好的爸媽!


    “我知道的,爸媽,我也永遠愛你們。”


    明明是慶祝晚餐,倒是搞的一家三口眼淚汪汪的。


    “趕緊吃飯吧!你也是,這些話啥時候不能講,非要今天。菜都涼了。”


    陳建國偷偷抹了一把眼淚,假裝自己沒有哭。


    “對對對,以後都是好日子!吃飯!”


    張春華想拿紙擦掉自己的眼淚,結果卻越擦越多。


    她想到了當初自己和陳建國剛來海城的日子,太苦了,一眼望不到頭的那種苦。


    夏天蚊子多,他們甚至一盤完整的蚊香都舍不得點。


    每次到下半夜,張春華就起來把蚊香掐斷,剩下的要留著明天繼續點,惹的陳建國天天抱怨睡不好覺。


    冬天的時候,女兒尿褲子,沒幹衣服換,最後沒辦法,把房子裏唯一的一把小破椅子砸了,點火給孩子烘衣服和尿布。


    後麵條件好一些了,張春華給女兒買新裙子,陳一凡還舍不得穿,說留著上學的時候再穿。


    數不清的迴憶一個一個往外冒。


    後麵的日子越來越好,手裏也有錢了,張春華以為自己不記得這些了,但是今天卻發現,自己記得如此清晰。


    “媽媽,別哭了。”


    陳一凡看著張春華眼淚和不要錢一樣往下掉,心裏難受極了,自己也沒忍住跟著一起哭。


    上輩子除了爸爸剛過世那會,其他時候,她從未見過媽媽哭。


    三叔家借錢不還的時候媽媽沒哭,爺爺奶奶偏心的時候媽媽沒哭,親戚欺負上門的時候媽媽沒哭,自己第一年高考失利沒考上的時候媽媽沒哭......


    但是今天,自家越來越好,馬上就要有錢的時候,媽媽卻哭了。


    仿佛是要把上輩子沒有流的眼淚一下子流盡了。


    陳建國吸了吸鼻子,走到妻子和女兒身邊,將兩人摟在懷裏,輕聲安慰。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都過去了,是我沒本事,這些年讓你們受苦了。”


    陳一凡拚命搖著頭,才不是呢!爸爸才不是沒本事。


    陳建國一遍一遍輕輕撫著妻子和女兒的頭發,自己則抬頭看著天花板,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他是這個家的男人,他不能哭。


    “以後咱家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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