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雪初停。下人們在忙碌的打掃著路上的積雪和房頂上的落雪,雖然寒冷,但人們還是因為這一片銀裝素裹的天地而感到興奮。


    如她所料,昨夜玉顥宸並沒有再迴流雲間。


    用完了早膳,慕青曦命香巧帶上一些上好的補品,要去看望柳琬蓉。


    不管柳琬蓉對貝儂的所作所為知不知情,她都必須去這一趟。


    因為昨夜晚膳之前,園子的管事已經向她稟報過了,柳琬蓉搬進了拓雲閣的端雲居。是以,她直接帶了香巧去端雲居。


    “姐姐。”見到她來,柳琬蓉要撐著身子從床上下來請安問禮。


    慕青曦虛扶住她,說道:“你身子不適,就不必多禮了。”


    “謝謝姐姐。”柳琬蓉便半靠在床上,神情十分憔悴。


    “身子好些了麽?”她問。


    柳琬蓉搖搖頭,雙眼無神。“勞煩姐姐來看我,琬蓉真是慚愧。”


    慕青曦道:“好生靜養身子,其他的別多想。”


    柳琬蓉點頭應聲,而後室內便陷入一陣靜默中。


    “你歇息吧,我就不打擾了。”慕青曦起身,麵色平淡。


    “琬蓉謝過姐姐。”


    從端雲居出來,慕青曦長籲一口氣,裹緊了身上的狐皮大氅。


    與柳琬蓉虛與委蛇,勉強說出幾句口不由心的話,她感覺很吃力,甚至是厭惡,隻這一次,便已足夠了。她沒有對不起柳琬蓉的地方,這次去看柳琬蓉,已是她的極限。


    她該做的已經做到了,從今以後,她與柳琬蓉互不相幹。


    沒有迴流雲間,慕青曦直接去了地牢。沒想到一進去,就看見地上昏迷不醒的采音。她的身子不住的顫抖,臉色蒼白無力,唇無血色,幹涸的快要裂開。


    拿手在她額間貼了一下,十分燙手。喚了采音幾聲,不見她清醒。


    顧不得許多,慕青曦和香巧扶了采音便要出地牢。


    “王妃。”看守地牢的侍衛擋住她的去路。“沒有王爺的命令,屬下不敢放犯人離開地牢。”


    慕青曦道:“王爺若是問起來,我自會一力承當。”


    “可是…”


    慕青曦板起臉,冷聲道。“我是王妃,難道我的話也算不得準嗎?快些讓開。”


    兩人對視一眼,掂量了片刻,便讓開了路。“是,屬下遵命。”


    “傷口過大,且有化膿、發炎的現象,傷口還引發了風寒、發熱。再加上受了涼,導致傷口惡化,病情加重。”大夫診斷過後,搖搖頭。“老夫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聞言,慕青曦如遭五雷轟頂,怔怔的看著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采音。


    “大夫,請你一定要用最好的藥材。隻要能治好她,我們不在乎花去多少銀子。”香巧塞給大夫一錠銀子。“無論如何一定要醫好她。”


    “老夫盡力而為。”大夫收下銀子。“請隨老夫去抓藥。”


    香巧走了出去,差遣了一個小丫鬟跟著大夫去藥鋪抓藥去了。


    慕青曦拿濕毛巾冰在采音的額頭上,希望能給她退熱。心裏沉重的像是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壓迫著。


    “王妃,南祾王求見。”香巧這時匆匆走來,喜道。“奴婢才差了人去抓藥,就見南祾王來了。”


    聞言,慕青曦喜憂參半。


    她怕的是,即使南祾王能把采音從柳琬蓉小產的事情中解救出來,最後采音卻死在這場病上麵。


    “我聽人說昨日你的丫頭香巧在清勉樓久候多時,料想到你必是有什麽急事。所以待了一晚,我便迴來了。”蒼焱野說道。


    他的心細、體貼,讓慕青曦不禁微微一笑。


    僅從香巧在清勉樓,便能猜測到是她有事找他。他真的是一個細心的人,讓她對他充滿了深深的感激。


    無需任何的隱瞞,慕青曦把柳琬蓉小產的前因後果全都告訴了蒼焱野。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劉嬤嬤的身份。她覺得,他是可以信任的人。


    “原來如此。”蒼焱野凝眉沉思。“現下我有一個辦法,隻是無法兩全其美。”


    “什麽辦法?”


    “出了這種事,又不能解釋清楚。你該明白,即使我救得了采音,她日後也不能繼續在王府待下去伴在你身邊了。”蒼焱野說出他的顧忌。


    生離,總比死別來的要好。


    慕青曦沒有半分猶豫,說道:“隻要采音能活著,其他的都不重要。”


    “那就好,其他的就交給我。”蒼焱野咧嘴笑了笑。


    “謝謝你。”慕青曦不知如何表達她的感激。


    午後,蒼焱野去了端雲居,手裏拿的是一道聖旨。


    聖旨的內容很簡單,把玉親王妃身邊的丫鬟采音賞賜給南祾王。


    宣讀完聖旨,蒼焱野慵懶的一笑。“本來小王早就看上了那丫頭,所以時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常與王妃切磋技藝,隻怕王妃不同意。這次迴宮,特向皇上請了聖旨,把那丫頭賞賜給小王。”他的一句話,不著痕跡的解釋了從前與慕青曦太過頻繁接觸的原因,在無形中澄清了他與慕青曦的關係。


    他又豈會看不出,玉顥宸對他的芥蒂是從何而來。


    按照旨意,采音現下已是蒼焱野的人,玉顥宸便無法決定采音的生死。而柳琬蓉小產的事,也會隨著采音新的歸屬而不了了之。


    既是皇命,便知皇命難違。


    柳琬蓉心有不甘,哭訴道:“王爺,她害死我們的孩子,絕對不能就這樣放過她。”


    玉顥宸心裏膩歪的慌,又是這個多事的南祾王。他可不以為這道聖旨來的這麽巧合,唯一的解釋就是慕青曦向蒼焱野求救,求蒼焱野救采音一命。


    蒼焱野的那一席話,不足以打消他心中的芥蒂。但蒼焱野的手中握有聖旨,再是不甘,他也隻能遵旨。


    似笑非笑的,蒼焱野挑眉道:“側王妃難道是想抗旨?”


    他簡單的一句反問話,讓柳琬蓉麵色一僵,不敢再說什麽。


    無論如何,玉顥宸也不能抗旨。“既然如此,本王自當遵聖旨之命。”


    蒼焱野拱手笑道:“那小王就謝過王爺,今日就領了那丫頭去。”


    柳琬蓉和貝儂看在眼裏,氣在心裏。好好的一個計劃,就這麽被這個放蕩不羈的南祾王給破壞殆盡。一道聖旨,壞了她們的事。


    見蒼焱野來,慕青曦快步迎上去,急道。“如何?王爺肯放人麽?”


    蒼焱野好笑的問:“有哪個不要命的敢抗旨?”


    聞言,心裏的一顆石頭落了地,慕青曦如釋重負的笑了。“謝謝你,謝謝你肯救采音一命。”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蒼焱野懶笑,又說道:“我預備等采音的傷勢有所好轉之後再把她帶離王府,你們也好趁此多聚幾日。”


    這樣固然很好,但慕青曦心有顧忌。“若是離開王府,采音能去哪裏?”再迴慕王府嗎?


    蒼焱野哂笑道:“你忘記如錦了?采音到了那裏,如錦會好好照顧她的。”


    慕青曦恍然,是啊,她差點忘了常如錦。果真如此的話,是再好不過了。


    晚上,慕青曦與香巧合力給采音上了藥,喂了藥。


    采音一走的話,她在王府會更寂寞。


    一絲悵然爬上了心頭。常如錦離開了王府,如今采音也能平安的離開王府。她的心不禁再一次問自己,她能像她們一樣,有活著離開王府的一天麽?


    想遍了所有,答案依舊是否定的!


    如果她的出身再平凡一些,如果她的身份再低下一些,如果…


    太多的如果都是假設,她知道,人生是沒有如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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