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是把他和段弘英區分開了,一個還沒正名、現在是外人,另一個是鄰家兄長、以後將是外人。


    劉琰心裏熨帖,握緊許京華的手,「不了,改天我親自謝謝你那位兄長。」


    許京華:「……不用了不用了,他現在在國子監挺好的。」


    「前陣子幽州來消息,說段文振有兩個多月沒露麵了,幾個兒子都有異動,說不定段弘英很快就要迴去了。」


    「這就迴去,有把握嗎?」


    「看情勢吧,先讓段文振幾個兒子鬧一鬧。」


    劉琰也隻是隨口一說,他還有正事沒說呢,「冊立太子妃的詔命已經擬好了,過幾日就昭告天下,到時會有些繁瑣禮儀,須得有父係長輩出麵,五叔畢竟也是我叔父,不姓許,父皇就在朝中找了一位洛陽籍姓許的……」


    「娘娘和我說過,潁川侯是不是?」


    許家實在找不到族人,齊王來主持又不合適,容易引人疑惑,所以太後和皇上商量之後,便在朝中找了同姓許、且是洛陽籍的潁川侯與許家連宗。


    潁川侯名叫許恭,爵位源於父蔭——他父親是石重義手下有名有姓的副將,五千勇士裏數得上名號,可惜北伐時年事已高,沒有領兵出戰。


    後來收複神都,老將軍聽說喜訊,高興之下飲酒過度,一醉去了,先帝聞訊,頗為感懷,就讓許恭襲了爵位。


    「對,潁川侯如今任太仆少卿,為官雖無什麽政績,卻也沒犯過錯,與上官下屬處得都不錯,父皇覺得很合適,左右隻是連宗罷了。」


    許京華笑著點點頭:「嗯,我聽娘娘說,這位侯爺相貌堂堂,借來履行一應禮儀,倒也能充個門麵。」


    於是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


    天上掉下一門太子妃族親,潁川侯府自是求之不得,兩家很快連宗,接著選定許京華為太子妃的詔命也頒告天下,從此許京華就是準太子妃了。


    然而名分已定,兩人見麵的機會卻越來越少,除了未婚夫妻要避嫌之外,許京華不方便再像從前那樣,時常去太後宮中小住——畢竟怎麽算都是婆家。至於太子殿下,要重新跟著皇上聽政,也輕易不能出宮來。


    兩個人經常十天半月才能見一次,每次還都隻是在太後那裏打個招唿,沒有說悄悄話的機會,幸好太後沒禁著他們通信,至少還可以鴻雁往來、互通有無。


    如此,許京華就知道了今年新法推行,果然順利很多,但是之前劉琰擔心的高穆去廬州會生亂,也不幸應驗——此人急於求成,以便盡早返迴中樞,但廬州民心本就不穩,被他這麽一逼,又鬧起來,圍了刺史衙門。


    高穆不是沈維,見鬧起來,不但不肯緩和態度、穩住民心,反而調集親衛,將帶頭的亂民全抓了,還要從重治罪、株連家人。


    當地仕紳聯名上告,說高穆殘虐百姓,廬州監牢人滿為患。不久又有消息傳來,說廬州學子結伴上京告禦狀,沒走多遠就被高穆抓迴去了,還被革了舉人功名。


    至此事情徹底鬧大,皇上惱恨高穆辦事急躁,懶得再查問,就地免了他的官職,另派大臣接任廬州刺史,處置後續事宜。


    國家大事常常牽一發而動全身,令人煩惱不已,劉琰每日都是靠著讀許京華的信,才能真正展顏一笑,從心裏快活起來。


    準太子妃寫信一貫隨心所欲,從跟著老嬤嬤學宮中規矩到宋懷信教授《列女傳》、《女則》,想到哪裏寫哪裏,也不講究遣詞用句,卻每每逗得太子殿下發笑。


    比如:「自從嬤嬤們來了之後,宋先生絕口不提武則天,隻叫我以長孫皇後為榜樣,說長孫皇後賢良大度、母儀天下,所以青史留名,可我自己迴來一翻史書,原來長孫皇後三十多歲就死啦!這賢良大度有什麽用啊?我可不要學她!


    宋先生聽了我的感想,氣的跳腳,罵我沒出息,說人活著碌碌無為,活一百歲也沒意思。我說我不管那些,我隻要自己活得高興,不幹壞事不害人就行了。至於那種給丈夫照顧小妾的賢良大度事兒,誰愛做誰做,反正我不做。


    宋先生嚇了一跳,問我是不是想學隋文帝獨孤皇後,我迴來一查獨孤皇後事跡,登時拍案叫好:有這樣的榜樣,誰要學長孫皇後啊!」


    太子殿下開懷大笑之餘,心領神會,迴信中便效仿隋文帝「誓無異生之子」,還教許京華,這種事心中有數就好,不必說出來跟師長們爭個高下,免得師長以為你屢教不改,還要再想辦法糾正你。


    許京華迴信:「你說晚啦,宋先生已經把隋朝怎麽滅亡,給我細細講了一遍啦!我隻好承認獨孤皇後不該幹預朝政、行事太過霸道,並且保證不跟她學了。」


    這信讀來活潑生動,彷佛她在耳邊說的一樣,劉琰讀完信,相思之苦不但沒得到緩解,反而又更濃烈了。


    他坐在案前發了會兒呆,楊謐端著一盤切好的甜瓜送過來,勸道:「眼看又夏至了,殿下吃點瓜消消暑吧,也開開胃,晚膳多用一些,免得太子妃娘娘掛念。」


    「就你話多。」劉琰斜他一眼,指指旁邊小幾,「放那兒吧。」


    楊謐憨笑著過去放下,太子殿下收好書信,走過去吃了兩塊,想起來問:「你方才說,快夏至了是嗎?」


    「迴殿下,三日後就是夏至。」


    劉琰琢磨一陣,第二日和皇上說:「夏至將至,太後娘娘不耐暑熱,兒臣覺得,今年不如早些奉娘娘去西苑避暑,也免得似去歲那般遭罪。」


    皇上笑眯眯看他一眼,道:「你倒和我想到一塊去了。正好西苑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夏至休朝,索性大家都過去住上三天。」


    大家都去,那許京華就不能去了,劉琰心裏苦笑,麵上還得說:「還是父皇想得周到。」


    皇上當然知道他心裏想的什麽,但親事都定了,若再像以前一樣成全他和京華時時見麵,倒恐怕他不知珍惜,便不肯提及許京華,之後得了空去見太後,也隻說大家一起去避暑。


    太後卻不太想去,「老五媳婦還沒生,我心裏不踏實。」


    「太醫不是看過,說無事麽?大約也就這幾日了。」皇上勸慰過,見太後還是不展眉,想了想又說,「娘娘若是實在不放心,要不,您去老五那兒住兩日?」


    太後愣了愣:「這……合適嗎?」


    「沒什麽不合適的,不擺儀仗、輕車簡從,小住上幾日,不礙事。」皇上看出太後意動,心裏就決定了,「也是我疏忽了,他們畢竟是第一胎,娘娘心裏哪有不惦記的?」


    當下就要命人去齊王府傳令,叫齊王給太後收拾住處,太後聽了,立即反悔:「算了算了,我要是去了,老五媳婦哪裏還能安心待產?倒要反過來忙活我。老五說了,一有動靜,便會去請衛國公夫人,我還是安心在慶壽宮等消息吧。」


    又叫皇上自去西苑,「這一向你也忙得很了,該去散散心,帶著貴妃他們去住上幾日吧。」


    皇上哪肯留太後在宮中,他帶著妃子們去西苑快活?便將此事暫時擱置。


    誰料夏至那日一早,齊王就親自進宮報喜,說齊王妃已於清晨生下一子,「六斤一兩,是個大胖小子。」


    「好好好。瑟瑟怎麽樣?什麽時辰發動的,生了多久?」太後連聲追問。


    「瑟瑟還好,就是累,我出門時睡得正香。穩婆說她第一胎,算生得快的,三個時辰就生下來了。」


    「你進宮來,家裏誰守著呢?衛國公夫人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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