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了很長的路途才看見青山綠水間有家餐館,裏麵的環境幽靚雅致。


    裏麵的夥計卻是兩個極為標致的妙齡少女明眸皓齒姿態娉婷,各自一身紫衣紅衣。


    要不是門口挑著店幡,謝辰風倒願意相信這裏是一處風花雪月的消遣場所。


    “飛天拐子”饞涎欲滴地盯著秀色可餐的少女情不自已地咽下口水,色迷迷的瞳子目不轉睛地跟隨著如風如柳的婀娜身姿溜溜轉動。


    唇似綻桃的兩個少女兩頰緋紅卻不失舉止大方而笑靨迷人地過來招待客人。


    謝辰風不露聲色地點了菜肴,其實他對紅紫少女的來曆心中有數;她們正是“罌粟娘子”的丫環。


    謝辰風幾乎可以斷定童靜雯藏身某個角落正在虎視眈眈地注視著自己的舉動。


    敵明我暗謝辰風占據主動,完全能夠從容不迫隨機應變。


    少女對於拐子火辣的目光視而不見隻是衝他含蓄地嫣然一笑返身翩翩而去,愈發令永受康想入非非心旌搖晃**中燒。


    迴首一笑百媚生,銷魂一刻裙下死。


    三人各懷心事在望眼欲穿地期待著,張偉期待著色香俱全的美味佳肴,永受康期待著秀色可餐的國色天香。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為心儀者而瀟灑。永受康不失時機而細微入致地整理起頭發來。


    期待的時間短暫卻又漫長,三人霍然聞到一縷縹緲而沁人的清香,黯淡的瞳子不由地立即流露出饑餓而驚喜的光輝。


    張偉在空氣中遠遠地就聞到了菜肴散發出來的鮮美香味令人垂涎欲滴,永受康則聞到了妙齡少女身體中散發出來的青春氣息令人魂牽夢縈。


    風味菜肴竟然都是張偉的心愛,焦圈、糖耳朵、燒茄丁、炒豆芽、門釘肉餅、鹵煮火燒、脆皮黃瓜卷、豆豉炒豆腐。


    這些風味平時可能不是永受康最喜歡的,然而卻是他感到有生以來最美味可口的。品嚐達到境界注重的是心情。家常的菜肴配置美貌少女與典雅環境自然顯得非同尋常令人食欲大增。


    三人以風卷殘雲般的速度吃得碗盤狼藉,“飛天拐子”本性難移端起空盤舔淨殘餘直到光盤。


    大家覺得意足肚飽的時候,紫衣少女為客人恰到好處地送來了飲料,三盞分別為紅藍綠的杯具造型奇特惹人喜愛。


    張偉極想以自己的藍杯調換謝辰風的綠杯。謝辰風卻毫不介意地一笑置之將綠杯飲料送給了孩子。張偉滿臉喜色地端起綠杯張嘴欲喝。


    從隔壁冷不防火燒火燎地衝出一個嫵媚迷人的婦人不容分說地揚手打掉了綠杯飲料,地麵頓時“哧的”冒起一縷青色的毒霧。


    “飛天拐子”麵無血色而心驚膽顫地倒掉了全部飲料,唯有藍杯飲料沒有投放毒藥。


    張偉與謝辰風卻認得不速之人正是童靜雯,臉如玫瑰似乎總是帶著嬌媚而迷人的笑靨,耳邊金燦的耳墜襯托得嫣紅的臉頰愈加美豔,幽黑的瞳子時而流蕩著撩人心弦的含情脈脈。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卻百密一疏。母虎也有舔犢之情,童靜雯不顧一切地打掉毒藥救下張偉致使計劃功虧一簣。她很清楚自己付出的代價極有可能是性命,然而能夠挽迴令人牽腸掛肚的兒子性命她卻感到值得。


    積蓄多年對母愛的渴望與委屈突然如洪水瀉閘般洶湧澎湃,兒子不懂得母親的良苦用心毫不領情,張偉傷心欲絕地放聲大哭:“你不是我媽媽,你不是我媽媽!天底下哪有你這樣的媽媽?!我受人欺負的時候你在哪裏?我挨餓受凍的時候你在哪裏?我失去父親的時候你又在哪裏?我不懂你為什麽走了又來、來了又走,其實我真的很想你留下來陪伴著我。”


    兒子的言語字如針句如刀刺痛了母親心靈最柔弱的部分。“罌粟娘子”竟然沒有倒下,臉色蒼白,紅唇止不住瑟瑟地顫抖,心中悲痛欲絕:一步錯步步錯,這三年來我又何嚐不是在無盡的思念與愧疚中煎熬。


    自從被俞紫群傷透了心,童靜雯不再相信世上還有什麽生死不渝的愛情,曾經以為自己不會再有淚,曾經自認為紅塵為姻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流淚。


    然而當她霍然邂逅朝思暮想的兒子之時,眼淚卻情不自禁地湧了出來。


    作為母親的良知還未完全泯滅,童靜雯悔恨交加,淚如溪流。


    道是有情卻無情的“罌粟娘子”!


    待情緒逐漸地平穩少許,哀戚的麵容竟然流露出一絲心灰意懶的神色,童靜雯對“無情劍客”絕決地說道:“事已至此,我無話可說,你殺了我吧!”


    張偉焦急地喊出聲來:“不要!”無論自己曾經對母親有著怎樣的怨恨怎樣的失望。


    出於母子連心的本能,張偉依然條件反射地張開雙臂護住“罌粟娘子”,以一種哀求目光望著謝辰風。


    “無情劍客”完全有能力有理由殺死童靜雯。


    從此世間少了蛇蠍心腸的“罌粟娘子”,同時卻也少了一個迷途知返的母親。


    成人之美,贈人玫瑰,玫瑰紮手,手有餘香。


    母親的形象在孩子的心目中應該是崇高而美麗的。


    謝辰風緘默無語而意味深長地瞅了一瞬童靜雯。


    他蹲下身體誠懇地平視著張偉的眼睛;“你母親並沒有做錯什麽,我為什麽要殺死她?你母親非常愛你,你今後要做個乖孩子。”


    結果太出乎意料,童靜雯喜極而泣地將張偉擁在懷裏,關切而細心地詢問著婆婆的近況。


    張偉說奶奶被安置在“金刀大俠”徒弟王海波的家裏。


    看到張偉最終找到了溫暖的歸宿謝辰風欣慰不已。


    “飛天拐子”同病相憐地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禁顯出一付心事重重的樣子。


    趁母子互訴思念的時候謝辰風示意永受康跟隨自己一起悄然離開。


    約出來七八米,張偉似乎有極為重要的事情從店裏追了出來,在謝辰風的耳邊謹慎而神秘地小聲嘀咕一番。他終於完成了父親的囑托,隨後才如釋重負地迴去了。


    謝辰風震驚萬分簡直難以置信不可思議;如果沒有永受康的俠肝義膽,自己就不可能活到現在,然而張偉是沒有必要說謊的。


    莫非是一個陰差陽錯的誤會?


    “飛天拐子”愈加心事重重忐忑不安;不知道張偉向“無情劍客”到底說了些什麽?永受康覺得謝辰風看自己的眼光顯得似乎有點狐疑與怪異。


    永受康此時非常清楚時不我待必須盡快出手了。


    “陰陽婆”胡麗娟替一戶富商收殮後精疲力盡地迴到了家,家裏混亂狼藉令她驚詫萬分。


    不知哪位梁上君子如此沒有眼力竟然光顧這個幾乎一貧如洗的家庭。


    胡麗娟無奈而苦澀地笑笑微微頻首,強打精神地清理財物發現並無損失不由疑惑不已。


    當打開匣子清點藥物時她不禁魂飛魄散竟然發現少了一包軟骨散解藥以及一付白門毒藥“蠱毒”。


    胡麗娟仿佛被抽風機吸幹了全部精力頓時沮喪萬分地癱軟在地,已經清楚作案人就是自己的逆子——“飛天拐子”永受康。


    臉上不禁流露著無限的淒涼,“陰陽婆”自怨自艾地喃喃自語道:“冤孽呀,真是冤孽呀!”


    三十年前端莊秀雅的胡麗娟是行醫世家白誌誠的正房,丈夫懸壺濟世妻子相夫教子顯得琴瑟和詣,令人敬重而羨慕。


    日升月恆時光流水平淡無奇,胡麗娟時常莫明其妙地感到生活中缺少了一份浪漫與激情,閑暇之時不免感到有些難言的失落與孤寂。


    然而突如其來的一個人在胡麗娟心海裏猶如石破天驚擊起來層層瑰麗的浪花,令她的生命軌跡從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事情發生在平常而又不平常的一天早晨,丈夫正在前廳替人望聞問切照常營業。


    突然人聲嘈雜湧進一夥神色慌張的村民,七手八腳地抬著一個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的明將,鐵盔鐵甲身材魁梧氣宇非凡。


    村民說在村路上無意間看見了已經昏死橫臥馬背的明將,大家這才急公好義地送來搶救,而白誌誠是白家莊的唯一醫生。


    白誌誠義不容辭地令人把明將抬到後廂房搶救,謙遜歉意地辭退行將就診的患者宣布停業一日。


    經過白誌誠殫精竭慮仁心仁術地救治明將馬士英終於起死迴生。


    白誌誠將康複期間的馬士英托付給兩位夫人來照料次日恢複營業。


    胡麗娟出身醫藥門庭精通詩詞略懂醫理更多地有著接觸患者的機會與照料的責任。


    日漸康複中的馬士英原來是位文武雙全的少年英才,身材魁梧氣宇軒昂目光炯炯,英俊而堅毅的四方臉膛,文采出眾博古通今針貶時事見識卓絕。


    胡麗娟秀外惠中馬士英談吐詼諧,兩人誌趣相投心生愛慕相見恨晚終於在某天某夜雙宿雙飛。


    兩人情投意合地過了一段神仙眷侶般逍遙快活的日子,不久有了愛情的結晶生下一子取名馬永康。


    在馬永康三周歲那年浪漫而璀璨的日子嘎然而止,馬士英攀權附貴明媒正娶侍郎的千金為妻並斬釘截鐵恩斷情絕地與胡麗娟劃清界線。


    馬士英時來運轉卻意味著胡麗娟厄運的開始。


    胡麗娟傷心欲絕過後逐漸變得堅強起來,她決心獨自將兒子撫養成人並且改名馬永康為永受康意蘊可以健康平安。


    決心易實施難,曾經深閨弱質的馬麗娟為了生計曆盡艱辛苟且偷生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


    永受康從小到大卻令母親傷透和操碎了心。


    疏於管教且私生子的身份令他從小就遭受世人的白眼與譏諷,永受康三天兩頭與人打架弄得頭破血流逐漸變得頑劣起來。


    永受康從小就倔強仿佛木樁一動不動地佇立原地任憑棍棒加身不跑不叫,叛逆而挑釁地無聲地瞅著母親胡麗娟。


    母親胡麗娟對他恩威並施終於無可奈何失望透頂。


    成長中的永受康發展到吃喝嫖賭恣意妄為,有次行竊讓人捉住打折了一條腿。


    十七歲那年他離家出走寧願流落街頭餐風露宿行乞為生。


    他若是偶爾迴家準是向母親索要錢財或嫖賭或奢華。


    胡麗娟長年累月地替他提心吊膽不知道永受康何時何地會惹出何等禍事。


    在記憶中永受康從小到大好像從未與好事沾過一毛錢的關係。


    這次事件人命關天非同小可胡麗娟格外重視,永受康偷去的白門“毒蠱”巨毒無比獨步天下。


    胡麗娟非常忐忑不安:蠱毒落在這個壞小子手裏不知道又會惹出什麽禍事來。


    謝辰風永受康兩人夜晚到了青風客棧最後聚在一起吃晚餐,永受康有些傷感地向謝辰風辭行,他閱曆江湖似乎終於明白了聚散無常的道理。


    謝辰風重情重義竟然覺得有些不舍。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二人間聚散的情景:永受康死皮賴臉地引路“神威將軍”府邸;永受康行俠仗義拔刀相助共探天湖島;永受康向自己通風報信泄露獨一行的身份。


    欠債還錢欠情還情,我不負人寧願別人負我。謝辰風誠摯地贈給永受康千兩銀票以少許減輕心中的虧欠。


    永受康執意拒絕麵有慍色義正嚴辭地說道:“我雖身為下戝卻懂得大是大非,閣下所做的乃是福澤萬民救濟蒼生的大事,就讓我盡些綿薄之力吧,但願百姓從此能有廣廈千萬間。”


    看不出來永受康還有這種思想境界,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謝辰風本來慷慨大方地點了滿桌子的菜肴,“飛天拐子”仿佛洗新革麵換了個人,“無需鋪張,四個小菜就可以了,現在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在忍饑挨餓呢。”


    謝辰風自愧不如席間唯有緘默不語。


    其間發生了一件十分蹊蹺的事情卻並沒有引起謝辰風的足夠重視。


    “飛天拐子”不用客棧夥計為客人們置備好的現存碗筷,反而掏出來平日謀生的家什殘筷破碗,詼諧地自我揶揄道:“這一段時間來我跟隨你好吃好喝吃刁了嘴玩懶了身,又要準備重操舊業了,先適應適應狀態。”


    謝辰風被假象所迷惑對永受康毫無戒備,完全想不起“金刀大俠”以命換來的警示。


    極端相反的情景卻是形影不離的孿生姊妹,最多情者也是最無情,最真誠者也是最虛偽,最繁華地也是最清冷,最熱鬧處也是最寂寞,世事如此人情亦如此。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


    千言萬語離別悉緒盡在無言中,謝辰風心中淒涼無限惆悵。


    二人在有點鬱悶的氣氛中各自吃菜飲酒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


    霍然不知從那兒飛出形狀奇特而精致的金蛇鏢出人意料地擊碎了謝辰風的酒杯。


    金蛇劍與金蛇鏢在江湖上已經成為“碧血劍客”的特有標誌。


    碧血劍客退隱江湖幾乎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然而今天金蛇鏢卻意外地出現在青風客棧。


    其中必有蹊蹺。


    謝辰風與“碧血劍客”袁承誌是肝膽相照的知已。


    好友不會無緣無故地發出金蛇鏢,肯定是在向自己暗示什麽。


    謝辰風霍然想起張偉分手時對他的警示,思維飛速運轉:莫非酒菜有毒?


    可惜已經太遲,念頭稍縱即逝間謝辰風感覺中毒了。


    腹中開始隱隱作痛,無盡的毒氣如潮水般在體內逐漸地擴散開來。


    隻怪自己太掉以輕心,事已至此後悔顯然無濟於事。


    謝辰風沉著冷靜地運行真氣封住心脈免得毒氣攻心。


    他發現在不知不覺中自己掉進了一個預謀已久的陷阱。


    一股凜冽的寒流從脊背冷徹到骨髓。


    那一瞬間他仿佛跌進了無底的黑暗地獄,心似冰凍身體僵硬。


    難以察覺的陰謀是非常可怕的。


    “飛天拐子”為了騙取信任為了達到目的,所作所為原來一直隻是處心積慮的逢場作戲。


    他真是一個天才的演員令人真假難分。


    真誠付出未必得到迴報,多行不義卻必自斃。


    你不欺騙世界,世界卻要欺騙你。


    人初性善,終成虛偽。


    孤獨立世,寒冰在即。


    亙古迄今這幾乎成為世俗的恆定規律。


    寂寞與孤獨對於弱者意味著無盡的空虛與浮躁。


    睿者卻會享受孤獨與寂寞,寧靜以致遠將其變成寶貴的財富,馬遷宮刑忍辱發憤血淚凝成《史記》,蒲鬆齡折戟沉沙孤憤成書〈聊齋誌異〉,曹雪芹潦倒喪子鬱鬱成書〈紅樓夢〉。


    深邃高遠的心境蕭索而肅殺,明智而冷峻。


    謝辰風情場失意壯誌難酬憤世嫉俗魂附劍體演繹曠世劍術獨步天下。


    謝辰風憂傷的瞳子流露著無盡的困惑。


    “飛天拐子”既然心懷叵測可是又多此一舉的拯救了自己。


    同樣的酒同樣的菜,永受康卻安然無恙。


    “飛天拐子”對白門毒藥的功效有絕對把握,他勝券在握地開始自我賣弄起來。


    他幫助謝辰風是欲擒故縱借刀殺人的計策。


    江湖高手對《兵防圖》覬覦者太多,他必須利用“無情劍客”除掉對手才能穩操勝券。


    最危險最可怕的敵人往往是身邊最親近的人。


    其所作所為隻為博取信任成為謝辰風身邊的人。


    兵者詭道,攻心為上。


    長年累月混跡江湖的豐富經驗致使“飛天拐子”無意中將兵法運用得淋漓盡致。


    魚龍混雜的江湖物欲橫流爾虞我詐,每人把他人作為自己的地獄。


    明白狀況的人很多。


    能夠透徹領悟精髓者卻並不多,永受康當屬其中之一。


    要想在江湖中如魚得水必須厚黑(皮厚心黑)。


    飛天拐子惺惺作態地說看在朋友一場的緣份上要讓謝辰風死得明白。


    酒水無毒菜裏無毒,客棧的碗盤筷也無毒。


    問題卻出在“飛天拐子”自備的碗筷上,永受康其實在上麵早已暗地塗抹了白門毒藥。


    豈非毒害到永受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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