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囡下車是一陣的頭腦混亂,像是被硬塞,硬擠進去了許多的東西,整個大腦也因此是被填滿了的,不存有一點的罅隙,是滿滿當當的。而那根緊繃著的神經,那根弦也在楠囡雙腳落地的傾刻間就斷了開來,在腦海裏發出了清脆的一記聲響,濺出了一片的花白。沒了這根緊弦的支撐,楠囡突然是腳軟手軟了起來,仿佛是被人突然抽走了所有力氣那樣。她下了地麵,還沒走上一步,雙腳軟綿綿的,像化了的棉花,不能站立。也就是左腳絆了右腳,纏繞著,是個麻花的形狀。“撲楞”一下就朝著一側跌去了,手裏的保溫盒撞地,“哐當一聲響動,楠囡沒將它拿住,如從坡頂落下去的石子,骨碌碌的就滾向一邊去了,好在不是個皮球,翻騰了幾下也就停住了。


    楠囡也不爬起,她還是混亂著的,一顆被強壓製住的心,也開始捺不住狂跳了起來,“怦怦怦”地響在耳朵眼裏,又連帶著兩邊的太陽穴也是突突的跳個不停,又快,又烈,是要震破了血管,衝出了皮膚才肯罷休的那樣。一時之間,楠囡是聽不見,也看不著,可也正正相反,分明是一片的土地,在腦海裏浮現的卻是一片空白的景象,周圍隻有車輛穿行,撞裂了空氣,卷起了風的“唿唿”聲,以及發動機的“嗚嗚”聲。但在楠囡的耳裏聽來,在她的印象中是一陣的人聲鼎沸,也聽不出個什麽名堂來,就隻是知道那是一團的嘈雜,亂哄哄的,就像是有成幹上萬隻蜜蜂圍聚在一起,烏泱泱的,共同叫嚷著,亂,也不清。


    楠囡的身體是發著軟弱,頭腦也是暈暈乎的,還是沉重得不行的樣子。沒了知覺,沒了觸覺,亦是沒了視覺。直到現在,楠囡都還沒能反映過來自己是跌在地上的,已是過了好幾分鍾的時間了,那輛公交車也早已是馬駛遠了去的。但她還是沒能迴過神來,更是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方才自己做的一切又糊塗,迷蒙了起來。是一副受了驚嚇而迷迷瞪瞪的模樣,也不想著了什麽,也是因為大腦反應不及,暫時造不出什麽畫麵可供迴想,就隻是白花花的。


    “嘀嘀嘀……”是一陣極響的撳鈴聲,由電瓶車發出的,尖銳刺耳的很,而又急促,連續不斷。這聲音喚迴了楠囡,讓她的意識重新變得清晰了起來,周圍的一切又看得明白了,也是聽得消楚。


    楠囡抬起頭,迎麵而來的,是一輛大型黑色電瓶車,車上坐著的是一個個中年人,都沒多少頭發,腦門光禿禿的,後也倒還是些黑發,可也稀疏。他開著車,風一吹,那幾縷頭發都往後梳去了,像極了一顆被插了幾根毛的鹵蛋。那人一個大圓臉,皺著眉頭,眼睛眯縫著,也不知是否是


    有了風沙眼的原故。但他是一臉的怒相,嘴巴一張一台的,動作極大,像是在大聲叫喊著什麽,他粗擴的大嗓門被一陣又一陣的秋風挾帶著,傳到了楠囡的耳裏,“前麵的,嘿,說你呢。擋在路邊做甚,尋死呢,快閃開。”


    楠囡聽了,這才是迴過神,反應了過來,她被嚇著了。那輛電瓶車同她還有好一段距離,可仍不減速,還是叫嚷,是非得讓楠囡避開了不可。楠囡被唬住了,她慌亂地想要站起來,可依舊是手軟腳軟,剛立起了一半的身體,複而又跌坐了下來。楠囡聽著那愈來愈近,越來越急躁的叫罵聲,心裏是又怕又慌。無法,也隻好不站起躲開了,便是連滾帶爬的向著車站裏邊快速挪去,順帶著又拿過了近在一旁的保溫盆,唯恐讓它也因此而受到牽連。


    楠囡一骨碌就爬到了車站裏邊去,被驚得是跪坐在地麵上的。恰時,那人也行著電瓶車而過,走近楠囡身邊時還罵了一句什麽粗活。不過他開車的速度太快了,被風一卷,一吹,也就散了,楠囡並沒有聽清。她隻是環看車站了一眼。好在無人,沒有人看到她的糗像,不然窘也得窘死了。


    經過方才這麽一鬧,楠囡反倒是平靜了些,也是恢複了點力氣來的。她一手撐地,一腳躬起,是支撐著掙紮了起來,心髒的跳動也逐漸平穩了下來,意識也正在慢慢地迴籠,大腦還是沉甸甸的。楠囡竟是想不出她接下來要到哪裏去了。她就這麽呆站著,茫茫然然逃地呆看著前方,冷風唿唿地往臉上吹著,凍了臉,僵了身,楠囡也不管。她在努力的迴想著自己接下去應當做些什麽。


    在過了幾分鍾的時間後,楠囡才是想起,是要去花店買兩束花來的。於是,楠囡便是轉了個身,走去了。在她到花店的途中,她的腦海裏都是一直在反複循環著發生在公交車裏的事情。楠囡迴溯著自己是如何打中了那男人的要害,又是如何大聲喊叫,引得眾人積憤,再接著,是如何地下了車去。在這其中的每一個動作都在楠囡的腦中盤旋著,一開始還是模糊,到後來,便是逐漸都清醒了起來。


    楠囡不禁感到一陣的後怕,她微微彎下腰,兩手環抱著,擁著那個保溫盒,隻覺渾身發冷,不但是被冷風吹的,還是由自己的心底冒出來的。像是經曆過九死一生,便會止不住地幻想著並沒來得及發生過的意外似的。楠囡此刻就是這般想著,她在想如若萬一自己沒能擊中那個男人的要害,讓他給擋了迴去。那麽自己喊了報警,他反駁,又是真切沒有騷擾過楠囡,賴也賴不上他。又沒法叫那個女高中生出口承認,她都怕成那樣了,又不敢反抗,何苦再讓她丟了那份青春期懵懂的自尊,罪不在她,可一個高中生,年紀尚輕,又不諳世事,哪懂這些,隻想要忍氣吞生,礙於麵薄,又不得反抗。楠囡正是知道這點,才不打算將那高中生給抖落出來,免得她在這個敏感的青春時期而胡思亂想,留下了對於她來說難以抹去的傷痕。這也正是讓楠囡感到最後怕的一點,那高中生若是膽小,不敢承擔,自己也不會逼迫她,隻是會讓楠囡自己是自身難保了,她是說不清楚了,反倒是要遭車裏人指點的,更是會遭了那男人的記恨,沒傷著他,讓他有了氣力,隻不定會做出什麽樣的報複措施。楠囡越想越害怕,更是心裏發毛,又是把自己經緊緊摟住了,暗自慶幸自己下手的穩,準,狠。


    突然的,楠囡腳步一頓,她方才是想起了在自己唿喚了那個男人之前,是另有一人攔在了那男人同高中生之間的。楠囡在當時並沒有抬頭看上一眼,隻是記得了一條卡其色的褲子,還有一隻纏了白色紗布的骨節分明的手,很是熟悉。


    “祁陽?”桶團輕聲念出,語氣之中,滿是懷疑和不確信。楠囡駐足,輕微搖了搖頭,便是向著花店走去了,昨日祁陽才剛進了警察局,畢竟是打傷了人的,想出來,恐怕也是沒那麽容易的。除非是那被打傷的孩子的家人選擇和解,或是不追求責在。不過楠楠囡想,這恐怕是不可能的。況且,即使這樣,可能還是要在警察局裏呆上幾天,接受一番教育和批評。楠囡也就權當車裏那個手上纏著的紗布,隻是個巧合罷了。


    楠囡這麽想著,也就釋懷了,是輕鬆起來的。她實在是不願意同祁陽有任何的接觸,那是從心底裏湧出而來的深深抗拒,是沒什麽道理可講的。


    楠囡走了一會兒,便是到達了一個花店,其實那整條街的都是賣花草綠植的。楠囡懶得做出選擇,便是揀了一家最近的去。一開門,便是聽到了一陣風鈴撞擊而發出的清脆,悅耳的叮呤聲,在耳邊消音未斷,遲遲沒散,震動的空氣也是攜帶著風鈴的餘音,盤旋於腦中,充盈著這件花


    店的每一個角落,反倒是更顯靜謐了,因為在這之中是沒有一個顧客的身影。


    店鋪裏到處是花,有兩三個花架子,都是給擺滿了,放不下的,就置於地上,或星窗台上。白色的百合花,粉色的胭脂花,紅色的攻瑰花,紫色的鳶尾花,黃色的菊花,藍色的勿忘我……是應有盡有,而且是一片的姹紫嫣紅,色彩豔麗,好看極了。但又不互相爭奪光彩,反到彼此依偎,不同的顏色擺在一起,也沒有誰搶了誰的風頭這一說法。是一派的詳和,各有各的豔,各有各的好,而且還是互相給彼此帶了點彩色的點綴與彌補。每盆花都像是要好的姐妹似的,你挨著我,我靠著你,絢麗,但又不會有著違和的感覺,比比皆是融合的和諧。


    迎麵撲來的,是一陣的清香,不馥鬱,反間極淡。可又是恰恰好的,環住了楠囡,包圍住了她,僅是吸上一口氣,那股子的淡雅的香味便是鑽進了鼻腔,進了肺裏,洇著她全身上下的每一滴血液去了。這味道,不單單是花香,又甜又美,還夾雜了一些青草泥土的氣味,又清又淨,兩種味道彼此交纏,彼此糅和,是在潛移默化下中和在了一起,成為了一種新的味道,更是添上了一股風韻。是一種淡淡然的清香,有些嬌豔,又有些純淨,有些嫵媚,又有些淡雅,有些甜蜜,又有些酸澀。這些統統都被纏繞在了一起,讓人難以分清。初聞上去,或許不太起眼,認為不足為奇,可習慣了之後,卻又認為稀罕得很,縣哪哪都遇不上的,也就不舍得離去了。


    楠囡一進門,看著這些花,聽著這風鈴的呤呤,聞著這沁人的香氣。是被蒙了眼,迷住了心的。不禁就微微張開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是一副又驚又喜的沉醉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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