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身衣服似乎是在很久以前買的,楠囡穿上身時竟覺得是寬大得很的,毛衣鬆鬆垮垮的架在身上,本應是護著頸脖溫暖的高領此時卻半耷著,沒能夠緊圍住楠囡細長又清瘦的脖子,就隻是象征性的繞了一圈,也不貼近皮膚,相隔著的卻是冰冷的空氣。


    這件毛衣也就隻是肩膀才能感受得到衣物的重量的了,這毛衣對於現在的楠囡來說實在是大了不少的,後背和前身與毛衣之間的距離也是相隔甚遠的,並不能夠很好的包裹住,庇佑著楠囡的身體。


    好在,還有那條背帶褲的兩根牽連著身體前後的帶子,在兩根帶子的加持下,衣服倒是得以貼緊皮膚許多的。就隻是那個空蕩蕩的袖管是別無他法了,袖管肥碩,隻要是稍稍一抬動手臂,揮舞起來的空氣形成冷風倏地就從那兩隻大袖口裏順流著衣袖冷不防的就灌入了全身。


    還有那條背帶褲,照樣也是寬鬆極了的,照樣也是不能蔽體的樣式,那兩條肩帶也若不是因為毛衣的黏附性強,得以將其鞏固在兩肩,恐怕也是要從肩膀上滑落下來的。還有那褲腿竟是要短上了一截的,是與腳裸的部分要有一個一拃的距離的,一邁開腿,那褲體的布料便是隻能一前一後的輕微拍打著楠囡的腿去了。


    但楠囡仍舊是穿上了,她的腦海裏始終是有著那個一襲白衣的人的形象,看不清臉,就隻記得那人是一身的白的。可除此之外,卻也是不能夠想起什麽了,楠囡的頭很暈,很沉重,大腦也是一片混亂的。


    楠囡是記得這場夢的,她記得自己在黑暗裏奔跑,她也記得有那麽一個人牽著她的手,待她來到了一個一片光明的地方,她也記得他們是說上了幾句話的。


    可楠囡現在的腦子是糊塗得很的,一時之間竟是想不起來那人在夢裏究竟是說了些什麽的了。但楠囡現在也是不打算去深思了,她隻知道自己的身體是冷的很的,自己的神智是越來越不清醒了,似乎自己是發燒的越來越嚴重了的。


    於是楠囡換上衣服後就關了房間裏的燈,拿上來放在枕頭旁邊的手機,走出了房間,去了浴室,打算去洗漱一下的。


    楠囡到了浴室,仍舊先是打開了那盞橘黃色,明亮的燈來的,她一抬眼,便是清晰地看到了鏡中的自己。


    穿著一身白色的,也是極不合身的衣物,這麽瘦小的身軀架在了那麽寬鬆的衣物之中,看起來倒是沒有穿著緊身衣物時,是一眼可見的幹瘦的模樣了,可卻還是清臒的很的,仿佛風一吹,便能倒了似的。


    而鏡裏的自己是一副蓬頭垢麵的模樣,頭發是胡亂散開著的,這一撮那一撮的搭在了臉頰以及脖頸處。楠囡的麵色看上去也是極差的,一臉的慘白,沒有一絲血色,就是連唇瓣都是白色的,甚至表層上都是幹裂著的,起了一層幹巴巴的褶皺,兩眼之中是一片霧蒙蒙的感覺,眼角處有一點紅,就在眼瞼下也是半個手指大小的烏青色黑眼圈,算不得太深,可隻要是定眼一看,還是能夠看出來的。


    在楠囡看了眼鏡子,是看清了自己的麵容之後,她便是很快地就垂下眼去了,低下頭,拿過漱口杯,打開了水龍頭,放滿了一杯的水。一個不留神,溢出的水觸碰到了楠囡滾燙的手,更是感覺冰凍刺骨了幾分。


    就在楠囡彎腰刷牙的當兒,她還是忍不住的就直起了身子,抬起了頭,又是看向了鏡中的自己。許是楠囡太久沒有穿過白色的衣服了,鏡麵裏反射出來的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卻是叫楠囡感到極度不習慣的,仿佛鏡子裏的並不是自己,這種感覺叫楠囡心中升騰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楠囡還是不適應自己一襲白色的模樣,怎麽看怎麽都覺得是別扭得很的,但楠囡卻又是固執得不肯換下,就是她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麽迴事,好似心裏頭就是有這樣的一種執念一般,楠囡不願意,也不肯就此放下。


    楠囡刷完牙後,又是把杯子和牙刷都給清洗了一遍的,水冷的刺骨,直讓人不禁想要縮起來。


    但楠囡卻還是放了一池的冷水,用去洗臉,她想讓這冰涼的水衝去自己的混沌和迷糊。楠囡彎下腰,湊近洗臉池,用已經被冷的有些微紅了的手,伸入水裏,兩手並攏,打撈起了滿滿一捧的冷水,全數撲在了自己的臉上。臉麵上的毛孔瞬時張開,吸收了那每一點的涼氣,刺過皮膚,傳達大腦,楠囡的腦子果真一下就是清醒了許多的。


    在反複循環了幾下這個洗麵的動作之後,楠囡在覺得自己的腦子是已經完全恢複了清明之後,她便是直起腰來了,還是低著頭,臉上了水也隻能是順流著“嘀嗒嘀嗒”的向下落到了水池裏的水麵上,發出了小而清脆的撞擊聲。


    楠囡閉著眼睛,伸出手,胡亂的摸了一把,一手抓過了掛在橫架上的毛巾,往臉上擦拭了一通,抹去了臉上全部的水珠,幹燥的毛巾觸碰到了臉麵,吸收了水分,卻是帶來了一陣的溫暖。


    待臉上的水已是被擦幹了的時候,楠囡便是放下了毛巾,又是一睜眼的就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頭發仍舊還是蓬亂著的,但麵色看上去卻是好了不少,兩頰許是在水的寒冷的刺激下,便是泛上了兩抹不自然的紅色,嘴唇也是變得殷紅了起來,也不幹裂了,是濕潤著的了。


    楠囡唿出了一口氣,是因涼水的灌入皮膚而積聚起來的冷氣,這下便是盡數給吐了出來了。接著,楠囡便是重新掛上了毛巾,放掉了池子裏的涼水,她拿過一把木質梳子,對照著鏡子便是梳了起來。


    柞開的頭發很難梳理,梳子一撥,牽連著頭皮,腦袋也跟著向後一仰,頭皮之間傳來的一陣疼痛。楠囡便隻得是一手握著長發,一手捏著梳子,小心的梳通了發絲末端結起的團在一起的小球,這才總算是把頭發給整個打理的柔順了起來。


    就在楠囡想要就此放下梳子的一刹那,她接著又是看到了鏡中的自己用頭發遮掩住了臉龐的模樣,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她停住了手。


    楠囡輕微皺了皺眉頭,棕色的瞳孔開始左右飄忽不定了起來,似乎是在糾結著什麽。最後,楠囡還是拿起了梳子,兩手握住了頭發,向後扒拉著,梳成了一個高馬尾。是把自己的麵孔完全給暴露了出來的。


    楠囡放迴了梳子,仔細端詳起了鏡中自己的模樣,沒有了往常頭發的遮掩,楠囡還是不適應的,更是覺得自己這幅樣子是有些怪異的。


    但同時,楠囡卻還是由衷得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熟悉的,鏡中的自己雖然陌生,但並不排斥,反而是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楠囡卻是忘卻了,再怎麽絞盡腦汁也是不能夠想起來的。


    楠囡就這樣站在了鏡子麵前,愣怔了好一會兒,可最後卻始終還是沒能夠記起,於是,她幹脆就是索性選擇放棄了的,她關上了浴室的燈,走了出去。


    就在楠囡是要經過客廳,是要走向了大門的時候,她卻是猛的停下了腳步,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朝著餐桌的方向看去。


    果不其然,那餐桌上是放上了母親剛見著自己時手裏拿著的一副碗筷。除此之外,還有兩個餐飯的保溫盒,兩個保溫盒都是一模一樣的樣式,除了顏色是有些不同的之外,一個是藍色,一個是白色。


    而楠囡知道,在這白色的保溫盒裏裝著的是母親給自己準備好的早餐,而藍色的保溫盒裏裝著的是已加熱好的,昨晚未吃完的晚餐,以此來充當楠囡今日的午飯。這些全部都是母親一早為自己準備下的。


    楠囡看著餐桌上的這些東西,不做聲的歎了一口氣。但也還是走到了餐桌旁,拉過椅子,坐了下來。她伸手拿過那個白色的保溫盒,放到了自己的跟前。


    一打開,撲麵而來的先是一團的霧氣,緊接著就是一股的熱氣,空氣中也瞬時就彌散開來了一種甜絲絲的氣味。


    保溫盒裏裝有的是滿滿當當的綠豆粥,綠豆裏麵還夾雜著一些白米,綠色和白色糅雜在一起,煞是好看,很是清新。雖說清淡,可也能夠使人勾起食欲,引其胃口。況且,這些綠豆和白米看上去已是被煮的軟糯極了的,有些綠豆的表皮已經是脫落的了,露出了要更為淡上一層的青色。


    楠囡看著保溫盒裏的綠豆粥,心裏五味雜陳。這是數日前,母親問了自己有沒有什麽特別想吃的東西,而楠囡僅是因為不忍讓母親難過和失望,從而隨口說了句綠豆粥,反而卻是被母親給掛念了的,真是為自己做上了這一份的綠豆粥來。


    粥的表層撲麵而來的熱氣,氳濕了楠囡的麵頰,留下了一臉的溫熱,楠囡抬手一抹,卻是拂去了自己不知何時流下的一滴淚來。


    楠囡端起保溫盒,倒了一點綠豆粥向碗裏去了,也不過隻是浸沒了碗的淺淺的一個底座,她捧起碗,拿起筷子,向碗裏攪了攪,便又是升騰起了更多的熱氣來了。


    楠囡攪了幾下後,拿出了筷子,放入了口中,抿了抿,是甜味的,母親在綠豆粥裏是放了些糖的。想必是記得楠囡從前愛好甜口的緣故罷,但也僅是一點的微甜,母親怕糖放的多了,便是要膩人的,母親怕楠囡要反胃,要吐的難受的。


    楠囡嚐著口腔裏的甜,又怎會不明白母親的這番良苦用心,這嘴裏的甜被咽下,卻是到達了心間裏去了,去填充了那空蕩蕩的,又苦,又酸,又澀的心窩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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