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單人的沙發上正坐著的,是一個約莫三十歲出頭的年輕男人。


    男人的皮膚白皙,似乎是天生的冷白色,但並不是那種不健康的白,是與生俱來的那樣的白,他的頭發是有些微卷的棕黑色,看上去是柔軟極了的,不免讓人就產生了一種想要薅上一把的衝動。


    可男人的五官卻都是很硬朗的,是帶有了一種成熟男性的特有魅力的。


    男人的鼻子是很挺拔的,並且精致,就是鼻翼也都是窄而小的,是更顯出了一種優越了的。他的嘴巴是並不太小的,反而還有些偏寬,但是,好在他的嘴唇卻又是輕薄紅潤的,便巧妙的遮掩住了,看上去倒是增添了一股性感的感覺。


    他戴著一副銀色邊框,圓形鏡片的細架眼鏡,而就在這兩片鏡片下的,是一雙深邃的眼眸,在他兩顆深棕色的瞳孔裏,是暗藏著的,是很難掩飾的了的,是在某些時刻就會不自覺的明顯透露出來的一種敏銳的洞察力,但就是這樣的一種難得的機敏卻是被他刻意的隱瞞住了的,反而是流露出了處事不驚的沉穩之色,給人以一種可以值得信任和依賴的穩重感。讓人隻要是看著他的眼睛,就會不由自主的陷入其中,放下了一些防備,是情願與之傾訴一切的。


    男人身穿一件白色的低領毛衣,毛衣的樣式是很簡單幹淨的,並沒有太多的裝飾,隻不過看上去是偏大了些的,是一副鬆鬆垮垮的樣子。包括男人的褲子也是如此,是一條亞麻色的闊腿褲,同樣的同本人的身材相比較而言,是大了一個碼號的,還有他腳上穿的也是與全身相匹配的淺色調的白色運動鞋。


    男人身體微微傾斜,靠在了沙發的右邊位置,他的右手手肘隨意的支在了放有白色大褂的沙發扶手上,手裏還拿著一支黑色的水筆,是搭在了他翹著腿的左腿上的,而同樣也是在他左腿上的還有幾頁疊好了的白色紙張,紙麵上是寫有了幾行筆跡清秀的文字,這些紙張都是被男人的左手給輕輕捏住了的。


    男人右手拿筆,左手持紙,身體又向前傾了傾,腦袋也稍微向右偏過了些,他雙眼聚精會神的盯視著前方。


    是一副仔細傾聽,隨時準備認真記錄的樣子。


    而他此刻正注視著,便就是女孩了。


    在對比一年之前,女孩的樣貌極身形都是有了巨大的改變的。


    現在的女孩留有一頭過肩的長發,而此時,卻是沒有被紮起來的,是散在了兩側的。倒是同從前一樣,是嚴嚴實實的遮擋住了她的臉旁的。


    可女孩的臉色卻是比一年前要白了不少的,但並不是同那男人一樣的健康的冷白色,她是一種毫無血色的,病態的白。


    就在這張蒼白的麵孔上,是一雙凹陷了的,顯得很大的眼睛,眼瞼下是青色的黑眼圈和凸起的眼袋,還有兩瓣偏白的,沒有氣色的嘴唇,以及因為實在是凹陷的厲害的臉頰,反而顯得更加挺拔的鼻梁。


    女孩的臉孔是要比從前小了好幾圈的,她消尖的下巴上更是一點肉都沒有了,像極了是僅有一張皮被架在了臉骨上的那樣。


    那也就是更不用說她的身形了,女孩如今是極其消瘦的,特別單薄的,毫不誇張的說,她現在是就隻剩下了一些身體構架的骨頭了,就是一副骨瘦如柴的可憐模樣,仿佛隻要是風一吹就能夠將其給輕易的給刮走了的一樣。


    女孩腳穿黑色平底鞋,也就露出了她格外凸起的腳踝,同時,她又穿了一條深色牛仔褲,本該是有些緊身的牛仔褲穿在女孩身上卻是顯得寬鬆了很多。她的上身穿的是一件黑色衛衣,但卻是因為女孩太過瘦弱的緣故,那件衛衣看起來是寬大了不少的,女孩在這件衛衣下,看上去就是一副空空蕩蕩的樣子。而那還是有些重量的帽子此時還向下拖拽著,它牽動了領口,整個向後移去,使得衛衣的前麵領子抵住了女孩的喉嚨,露出了她瘦的突出的肩胛骨來。


    女孩挺直了腰板,雙手各自放在兩膝上,她正襟危坐著,卻是一直低下了頭,盯著麵前的那三盆綠植看。


    “是。”女孩張口緩緩的吐出了一個字,借此算是迴應了那男人提出的問題,不過她的聲音很小,若不是屋內是十分安靜的,那便就是會叫人很難聽見了去的。


    “你今天有嚐試著吃點東西嗎?”男人繼續問著,他的聲音也是跟著女孩放輕了些的,不過是保持著能夠讓女孩可以聽清的狀態的。他依舊是同女孩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的,並不逾越。


    “媽媽有做了一碗酒釀小圓子。”女孩開口迴應著,可卻是一個答非所問的,模棱兩可的答案,她仍舊是很小聲的,她語氣平淡,就除了,在女孩說出“媽媽”著兩個字是加重了語調的,但卻是很快的就說出了口之外,就單憑其餘的幾個字是並不能夠聽出女孩有任何的情緒表露的。


    “媽媽做的啊,那應該是很好吃的吧?”雖然女孩的迴答是並不肯定也不否認的,但是男人似乎可以很明確的就知道了她對上一個問題的答案究竟是什麽樣的了。


    可女孩並沒有接著迴答男人剛剛提出的問題,但她還是保持著端坐的姿勢,看著麵前的盆栽,臉上依舊是沒有什麽表情的樣子,就是連她的眼神也都是一副很淡漠的,毫無波動的樣子,哪怕就是提到了她至愛的母親也是如此。


    那男人並沒有催促女孩,他還是看向了女孩,同樣也是並不改變他的任何姿勢的。


    再過了幾分鍾後,女孩終於是開口了。


    “吐了。”是隻有兩個字的答複,但女孩的聲音卻是更輕了些,語速也是更快了些的。


    “這兩個多月以來還是這樣的狀況嗎?”男人又問到,他看著女孩,不禁皺了皺眉頭,他又抬起了自己握著黑色水筆的那隻手,用自己不用來拿筆的那無名指和小拇指向上扶了扶他的眼鏡,就在男人放下手的一瞬間,他緊蹙著的眉一瞬間就變得平坦了。


    “是。”女孩依舊沒有很快作答,而是在過了很久之後才是迴答出了這一個字來。


    “能告訴我,這兩個月為什麽突然不再來了呢?”男人詢問的聲音是輕柔了些的,他似乎是很小心的,是很怕刺激到女孩的。


    過了很久,女孩都沒有迴答,但男人並沒有就此放棄,或者是換個話題,他仍也是並不開口,還是隻看著女孩,他以極緩慢的姿勢轉動著手裏的黑色水筆。


    “我不會好了。”女孩最終還是開口了,不過,她的聲音卻是有些疲憊無力的,同時也是極冷淡的,好似事不關己似的。


    再聽到女孩的迴答後,男人抬起右又是扶了扶自己的眼鏡,很快,他又是把手放了下來。男人便慢慢地向後靠了靠,他微微低下了頭,用右手裏的黑色水筆在他膝蓋上的紙張上寫了幾個字。


    在他寫好以後,男人又是看向了女孩,就在他剛要開口說些什麽了的時候,女孩卻是突然打斷了他。


    “時間到了。”


    男人聽後,便轉過了頭去,看向了一旁的茶幾,此時,茶幾上的無聲計時器上的數字卻是全部歸結於零了。


    “嗷,是的,那今天我們就到這裏為止吧。”男人說道,他把筆和紙都放在了他坐著的沙發上,接著,他便兩手撐著沙發扶手,放下了蹺著的左腿,做了一個準備起身的動作。


    在女孩聽到男人的話後,她便也是慢慢的站了起來,卻是比男人更快了一步的。


    在等著男人也同樣站起來後,男人就是正對著女孩的,而女孩則是側對著他的。


    “別太擔心,比起你剛來的時候,你的情況是已經好轉了不少的,隻要我們繼續治療,一切都會變好的,都是會恢複正常的。我知道這很難,但是,別放棄,好嗎?”男人低頭俯視著女孩,並不靠近她,就隻是輕聲細語道。


    女孩在聽到男人說完話後,身體就跟著抖了一個機靈,她伸出左手拉了拉她的衣領口,使其拖下去的帽子,又重新提了上來。但女孩卻並沒有就此放下手,也並沒有去看向男人,她就隻是側過頭,看向了在她右側的那扇窗戶。


    窗外依舊是很陰沉的,不過,窗玻璃上是已經沒有了雨滴的痕跡了,也不知是什麽時候,那兩扇玻璃上,布滿了一道有一道的一行雨水從上而下劃過的痕跡,那是窗麵上唯一可以看清外界的痕跡,其餘的,便是一些霧氣了。


    不過,好在霧不多,也很薄。


    女孩就這樣看了窗外有一陣子,然後,她微微張開了嘴,蠕動了幾下,卻並不發出聲音,她就又閉上了,接著,她又重新張開了,可還是沒有聲音。


    最後,女孩放下了自己的左手,轉向了男人,她抬頭看了眼男人,又馬上把腦袋低了下去,看著自己的腳尖,說了一聲。


    “我能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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