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眼前橘黃色的燈光熄滅了,飯桌上其樂融融共進飯菜的母女也一並隱匿於黑暗之中了。


    整個舞台上,又是變成了一片漆黑的模樣,又僅限於一束光和站在體稱器上的女孩了。


    女孩皺著眉頭,還在盯看著麵前早已是漆黑的一片,她的腦袋向右稍微傾斜了一點,嘴巴還是微張著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段記憶似乎是被女孩深藏在心底是許久的了,是女孩極不願意迴想的,也是極為害怕想起來的,而在這夢裏的自己,似乎是對這段記憶來的更為抗拒了,夢裏的自己仿佛是不記得了很多的事情了,那些在現實生活中被自己隱藏起來的記憶,仿佛在夢中是更難被想起來的一樣。


    夢裏的自己滿眼都是疑惑,她隻能記得起來自己是在什麽時候,什麽情況下吃得這頓飯的了,可是在此之後的事情,夢裏的女孩卻是怎麽都想不起來了。


    這時,很快接連著又有另一副畫麵出現在了女孩的右側。


    女孩側過身子看去。


    這次,沒有了燈光,隻是有了一點朦朧的日光照亮著。


    眼前重新出現出了一副新的的場景出來,女孩看著這畫麵裏的,她仍舊還是熟悉著的。


    那是女孩自己的房間,可房間裏並沒有拉開窗簾,清晨的陽光並不是十分強烈,隻能透著薄薄的窗簾,然後再絲絲縷縷的照射進來,這才能使屋子看起來並沒有那麽暗沉,有了一點點的光亮了。


    房間裏還是一切照舊,一張床,一個衣櫃,一把椅子,椅子上的電風扇,仍舊還是沒有過多的雜物。


    隻不過,在床上,地板上,垃圾桶裏全都零散著放著幾瓶礦泉水塑料瓶。


    一兩個還沒有開動過的礦泉水瓶就安置在床上,而一些開動過了的,甚至有一些還隻是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瓶,就全在地板上和垃圾桶裏了。


    其中有一瓶還隻剩半瓶的礦泉水瓶就穩穩當當的立在地板上,可塑料水瓶的蓋子卻不見蹤影了,是沒有了的。


    甚至是在床上,在地板上都還有著些許的一攤水跡,床單上的水跡都被其給浸透了去的,濕漉漉的,都是暗上了一個顏色的,而在木質地板上的水,卻是一小灘一小灘的流淌著,這些似乎都是剛剛才流下來的痕跡。


    而整個屋子都充斥著一種淩亂的,灰沉的,絲毫沒有一點人氣的氛圍,即使是有了些微亮的日光的滲透之下,這整間屋子卻還是給人了一種暗沉的,陰暗的感覺。


    而就在這幅畫麵裏,就是在這個屋子裏,依舊是有女孩自己的存在。


    而畫麵裏的女孩還是用她慣有的姿勢,兩手圈著屈起的雙腿,下巴抵在膝蓋上,蜷縮在兩麵牆的死角裏,在那個死角裏是特別昏暗的,在兩堵牆之間,恰好是外頭微弱的日光所難以照射到的地方,而女孩此時就在那個死角裏麵,她縮緊著自己,似乎就是想要把自己完完全全的給隱藏起來的架勢,畫麵裏的女孩仿佛是想要把自己完全同這一片的黑暗融於在了一起。


    她沒有穿鞋子,赤著腳,雙腳就這麽赤裸裸的踏在了含有些許寒意的木質地板上,就在她腳的旁邊的,就是一瓶還剩下兩三口的塑料水瓶,水瓶蓋子沒有擰緊,隻是輕輕安放在了瓶口上而已。


    此時的女孩的頭發非常蓬亂,有一縷兩縷的黏在了她的臉上,其餘的都是胡亂的膨脹了起來,活像是戴了一頂爆炸樣式的假發,而女孩的黑眼圈很重,眼瞼底下更是烏青的一大片,還有她那突起的眼袋,似乎都在彰顯了女孩是熬了夜的神態。


    女孩目光無神,眼神渙散,滿眼都是呆呆楞楞的,好像是沒有辦法聚焦起來的模樣,她就隻是盯著眼前的某一處位置,也不知道是在想著些什麽,還是幹脆就隻是在單純的發著呆。


    女孩的氣色看起來很不好,她麵如土色,滿臉蠟黃,很是憔悴的樣子,而她的兩瓣嘴唇也都是沒有什麽氣色的,還帶了些許的慘白之色,女孩的這副模樣像是已經有連續好幾個小時都沒有閉上眼,睡過覺的樣子了,甚至還都因此而帶了些許陰沉的氣息。


    “砰,砰,砰”。


    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緩慢,而又輕柔的敲門的聲音,可這聲音卻是一下子就充斥了這個整個房間,塞滿了每一個角落,也是突兀的就傳入了女孩的耳朵裏,也猛的就刺激了她的神經。


    女孩聽到這聲敲門聲後,她的瞳孔瞬間就放大了起來,女孩的身體猛個一抖,她抬起頭看向了房門處,接著,女孩就放下了抱住自己兩腿的手,她雙手撐在地板上,雙腳向後不停地蹬著,她在破使自己往後不斷地移動著,她是想要更加靠近身後麵牆的死角的位置,直到是女孩的後背與那死角是嚴嚴實實的靠緊了的,是沒有一點縫隙了的,女孩這才是停下了她不斷後退著的身體。


    女孩不再動作了,她雙眼被睜得極大,就像是快要把眼角都給撐裂了似的,她微微張開了嘴巴,唿吸也是有些急促了起來,而她的唿吸聲也是沉重了幾分的,女孩儼然是一幅慌張,驚恐的樣子。


    “囡囡,出來吃早飯了。”


    是母親的聲音,母親的聲音很柔和,她的語氣裏是飽含了滿滿的關切的。


    可女孩卻並不作答,她隻是搖著頭,並且抬起自己的雙手,按在自己的耳朵邊,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囡囡,你起床了嗎?起來吃早飯吧。”母親仍舊在輕敲著房門,殷切的不厭其煩的詢問著,母親的聲音也還是那般的溫柔。


    女孩盯看著那扇房門,似乎可以穿透這扇門,看見母親的模樣,女孩的眼眶也是慢慢泛紅了起來。


    但女孩依舊是默不作聲,她要緊著自己的嘴唇,而且她是更加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囡囡,你昨天一天都沒有吃過東西了,媽媽早飯給你煮了你最愛吃的芝麻餡湯圓,又給你煮了兩個雞蛋,你起來吃點好不好?”其實,母親是知道女孩已經是醒來了的,可她並沒有女孩的故意迴避而變得急躁嚴厲起來,母親的聲音還是很溫柔,而在這近乎於懇求的語氣下卻是帶了點哽咽。


    女孩聽到了門外輕輕擤鼻子的聲音,聽得是清清楚楚的。


    女孩那原本就已經是紅了的眼眶,更加是蓄滿了一層的淚水,接著,全部的眼淚全都撲簌簌地給流了下來,女孩趕緊放下了緊捂住耳朵的兩手,改為死命捂住自己的嘴巴,迫使自己不得哭出聲來。


    她顫抖著身體,因為壓製而不得出聲的喉嚨裏,卻是不由得就發出了“唿嚕唿嚕”的,嘶啞的聲音,聲音很小,也很低沉。


    沒過一會兒,門外也就沒有了聲響,但很快的,就是又傳來了母親略帶沙啞的聲音。


    “媽媽現在去上班了,囡囡,等會兒餓了一定記著要起來吃點東西啊。”


    母親說罷,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緊接著的卻又是一聲沉重的歎息。


    接著,女孩就是隻能夠聽到,那是愈走愈遠的腳步聲,然後,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最後,才是清脆的關門聲。


    直到這時,女孩才像是喪失了所有的力氣的一般,是再也不能夠支撐得住自己的身體了一樣,女孩一下子就向左側不靠著牆的一麵一個癱倒,發出了“咚”的一聲。


    同時,女孩又是緊接著撞翻了腳邊的礦泉水瓶,那本就是沒有擰緊的瓶蓋,更是在倒下的一刹那,瞬間就是離開了瓶身,滾到一邊去了。瓶子裏的水就順著瓶身往外流了下來,順帶著就沾濕了女孩的左腳,慢慢地也就向著女孩的右腳流淌了去了,很快地,這瓶子裏的水全部都是已經被流光了,而女孩的兩腳下就全是這一攤的水了。


    可女孩並沒有感到從腳底傳來的那微涼的觸覺,她也並沒有發現,也並不管顧那傾倒了的水瓶,她現在隻是像個孩子那般,她不再抑製自己,放開了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放聲大哭了起來。


    女孩哭的聲音卻也不是很大,但是很撕裂,很沙啞,仿佛就像是從她的心裏麵,從她的胸膛裏盡數爆發出來的一樣,她就是這般的哭著,皺著眉頭,閉上了雙眼,沒過一會兒,她的臉上就已經滿是淚水了。


    淚水有的滑了下來,落到了地板上,有的卻還是掛在她那閉起的睫毛上了,混帶著沾濕了搭在她臉上了絲絲頭發。


    伴隨著畫麵中女孩的慟哭的聲音,這幅景象也逐漸模糊了起來,直至消失不見。


    又一次,隻剩下了,燈光,女孩,還有,體稱器。


    站在體稱器上的女孩轉迴了身體,又低下頭重新看著那個數字——


    50kg


    這一次,女孩的臉上露出了譏諷而又慘淡的一笑。


    被自己封鎖起來的記憶,即使在夢中,也終究還是一一浮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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