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正正教室裏,塞滿了桌子,椅子,講台,黑板,氣球,彩帶,零食,蛋糕,還有——人,一整件教室裏的人。


    兩張桌子大小的銀白色講台,也不知道被誰在其前,左,右三壁麵上全都是掛上了紅色的彩帶。台麵上還在特別顯眼的地方擺放著一個生日時才會吃的大蛋糕,是奶油蛋糕,很高,似乎是由很多層累積起來似的,表麵是一層的奶油,最頂上還用了粉色奶油畫成了一朵小花的形狀,還有些許水果的點綴,倒是很好看,也很誘人的。不過這個奶油大蛋糕現在已經是被瓜分掉的了,隻留下一個放蛋糕的底盤,而底盤上隻有些沾染著奶油的刀子和叉子,還有幾個沒有使用過的蛋糕墊子,墊子上還放了幾根點過的小而長根的拉住,還有一小包在小塑料袋裏的沒有點過的拉住,它們是緊挨著擺放在一起的。


    蛋糕底盤的旁邊硬是擠滿了各式各樣的,開封了的,也吃了大半的零食,還有一大瓶喝光了的汽水和半瓶的果汁,五六個空了的紙水杯就倒在兩大瓶飲料中間。


    講台表麵上就是呈現出這麽一副雜亂不堪的,擁擠的場麵。


    而講台前麵和後麵的黑板都被擦拭得幹淨極了的,並且板麵上都粘上了好幾個顏色不一的大大小小的氣球。


    特別是前黑板上,粘的氣球相比而言是多了些的,兩塊板麵上被極鮮豔的紅色,黃色,粉色,藍色寫上了四個大字——


    “畢業快樂”。


    這四個字似乎還是被精心排列起來的,彼此之間的距離都是差不太多的,但又都並不是在一行之上的,而是錯落著寫上的,是一上一下這般寫上去的,倒也是賞心悅目極了的。


    而且這每兩個字都各占著一麵黑板,也是顯得更加引人注意了。而在這四個字的下麵,零零散散的,這一塊那一塊的的簽著幾十個人的名字。


    這些個名字有聚集在一塊的,有分散開來的,有寫的特別大的字,也有寫的很小的字,明明隻有不過是十種顏色的粉筆,看著卻倒像是用幾十個不同顏色的粉筆寫出來的一樣。


    並且這板麵上每個名字都很飄逸的,張揚著的,龍飛鳳舞的,實在是彰顯了寫下這些字的人無比歡快雀躍的心情。


    就在前黑板對麵,緊靠著後黑板的,是橫著擺放的,六張緊靠在一起的桌子,就在這排桌子的兩端又毗鄰著四列仍舊是緊靠著的縱排的桌子,一左一右都是兩列並排起來的,恰好每列也都是六張桌子,這樣也就剛好圍成了巨大的,缺了一橫的“口”字,而對應著這些桌子的椅子也都緊挨著在這個“口”的左,右,下處安放著。


    在這個“口”字裏,滿滿當當地都是站滿了人的。


    這些男同學,女同學的臉上卻全部都是沒有即將分別的不舍和悲傷的表情。


    他們一個個的隻管互相叫著,嚷著,笑著,鬧著,各自臉上都流露出無比興奮的,十分歡騰的樣子,他們在這個“口”字裏麵,各自做著些歡鬧的,自得其樂的事情來。


    他們中間有的人端著一小盤的蛋糕,也不吃,就逮著身邊的人往他們臉上抹去,於是,一些人叫著跑,又一些人追著笑。


    還有的人就拿著相機拉上一兩個人或三四個人,在這裏或那裏,擺出各種各樣的姿勢拍著照。


    更有的人是既不拍照也不去捉弄別人的,就隻是安安分分地三三兩兩的圍在一起說著話。


    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帶著笑的,有肆無忌憚的放聲大笑,也有麵對相機的不自然的微笑,更有說著話就突然都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笑。


    ……


    可這其中,自然是沒有女孩的,甚至是連那簽著名字的黑板都是沒有屬於女孩的一席之地的。


    女孩依舊同三年前的那樣,也是一直以來的那樣,坐在那個逼仄得不起眼的角落裏,那個角落就好像是鍍了一層灰一樣,又是暗沉著的,又是不起眼著的,那是讓人很難發現女孩的存在著的,而女孩的短發似乎也長得更長了些,是可以更多得斂住她的麵孔了。


    在全教室幾十個人之中,是隻有女孩單獨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的,她是不去那個“口”字裏的,她是不會去靠近那些圍起來的一大堆人的近旁去的,女孩就隻是淡漠地看著一群人在自己麵前狂歡,而她又隻是一副無動於衷,事不關己的模樣。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同女孩沒有什麽關係的,女孩的心以及她的大腦都是十分麻木著的。


    而女孩在看向那些人的時候,就突然是左瞧瞧右看看,時不時的還輕微伸長了些脖子,看她的樣子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麽人似的。


    終於,女孩不再轉動著腦袋,兩眼也是很快就聚焦了起來,隻盯住了一個點,她仿佛是找到了她所要找尋的目標了。


    就在女孩的麵前,離得很近,不過四五把椅子的距離。


    是那個男孩,那個在三年前,在剛開學的第一天,在自己摔倒的時候,攙扶起自己的,幫助過自己的那個男孩。


    男孩此刻也是在那些人群之中的,但是卻離得很遠,而他正在低頭玩著手機,他的身邊是沒有一個人的。


    男孩還是很瘦,不過高了許多,頭發也剪短了,他也不再穿著白t恤和牛仔褲了,而是換上了黑色的無袖衫和相同顏色的運動褲。


    男孩還是同三年前的一般,是很幹淨的樣子,不過五官卻是變得深刻,鋒利,分明了起來,是添了點疏離冷淡的氣息的。


    女孩縮在角落裏,低著頭,透過擋在額前的劉海,悄悄地盯著男孩看。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竟一下子又紅了臉,便隻得低下頭,生怕被男孩或是其他人看到了。


    女孩一低頭,這才看見端放在桌子底下的兩隻手裏的一張白色信封被自己捏出了褶皺來了。


    信封裏有幾張紙,上麵寫滿了女孩想要對男孩說的話。


    那是女孩決心必須要在今日給到男孩的,畢竟過了今天,大家都算是真正的告別了高中時期,彼此都即將步入大學了,女孩也不知道下一次見到男孩會是什麽時候了,或許,他們也很難會再見到彼此了,所以,女孩是決定一定要將這封信交給男孩的。


    那是一張純白色的信封,封麵上並沒有寫署名之類的文字。因為女孩覺得隻有幹淨的不染一點黑的白色才是能夠拿得出手交給男孩的,隻有這白色,在女孩的眼裏,才是得以同男孩想匹配的。所以,自己也就不願意多此一舉而去汙染了這份幹淨潔白的。


    信裏寫著的也並不是什麽羞於見人的內容,隻是一封平凡無常的感謝信而已。


    可這封感謝信對女孩來說是極為重要的,這也是女孩連續兩三天,徹夜未眠才熬出來的。女孩些這封信是想了許久的,構思了許久的,但還是寫了又改,改了又扔,扔了又寫……


    女孩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廢了多少張紙,用了多少的墨水的,隻曉得自己是今天淩晨兩點才最終敲定了下來的。


    女孩寫這封信的目的很簡單也很單純,她是真的想要感謝男孩的,這也是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


    但女孩太膽小了,一直就沒能做成這件事。不過,女孩知道,從今天別過之後,大家就得各奔東西了,各奔前程了,女孩在未來也不一定還能遇上男孩了。


    所以,無論如何,她今天也是得把這封信給遞出去的。


    其實男孩是不知道的,更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女孩在這三年裏不止一次產生過“幹脆就這樣死掉就好了”的這種可怕的念頭。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這種想法就會時不時地浮現在女孩的腦子裏。


    女孩曾經拿起過水果刀,也曾經在半夜悄悄溜出家門,看著小區裏的一汪水塘,就是現在,女孩房間裏的床頭櫃裏還放著一瓶被打開過的安眠藥。


    可女孩每當想要就著水果刀往自己手腕處比劃的時候,想要不顧一切跳進水塘的時候,想要一口氣灌下所有安眠藥的時候。


    女孩都會從燈下刀麵的反光裏,月下水塘的倒影中,數著安眠藥的幻想下,都能看到三年前男孩攙扶起自己的畫麵。


    隻要一想到這個畫麵,女孩就能逐漸清醒過來,有了重新麵對新的一天的勇氣,也就放下了刀,離開了水塘,放迴了安眠藥。


    如果不是男孩,女孩恐怕自己是早已死過的了。


    但是這些,女孩在信裏卻是隻字未提的,她不過是寫了些中規中矩的感謝的話,也還是不敢多寫什麽的。


    女孩不敢告訴男孩是他給了自己活下去的力量,是他給了自己永遠的,不被消磨的快慰和溫暖。她是不敢奢求什麽的,隻要能夠表達自己對男孩的感謝也就足夠了,也就是特別滿足的了。


    女孩就隻是這般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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