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瑤一手撐著桌案,一手握成拳頭,抿唇看向窗外。但見萬物未脫冬天的枯寂,院中樹木暗褐色的枝椏直楞楞地杵向四方,遠處人家連綿的院落裏,高出牆頭的樹枝亦是灰褐暗沉。


    然而仔細看去,卻見暗褐色的樹皮下麵,已經隱藏了一片片圓潤的灰青,以及一粒粒鼓起的芽包,尖頭上一抹極淡極嫩的綠色,幼小明媚分外可愛。


    這枯寂猶如陳年弊端,遲早要被新鮮生命所替代。


    “我偏要奪冠!”望著院中枝椏上的蓬勃芽包,秦羽瑤優美薄唇輕吐,聲音不大,卻透著無以形容的自信。


    宇文軒淡淡一笑,這就是他所鍾情的女人,如此自信,如此美麗。


    之前宇文軒覲見皇上時,曾請皇上下旨,為他和秦羽瑤賜婚。皇上初時不同意,然而後來聽到秦羽瑤乃是秦太傅之女,心中意念便動搖了。後來,更說出“假使秦氏奪得桂冠,朕便為你們主婚”的話。


    宇文軒心裏其實不稀罕皇上賜婚,那次請求賜婚,更多的是迷惑皇上對他的判斷。但是奪冠既然是秦羽瑤的誌向所求,他便也希望桂冠能夠落到秦羽瑤的頭上。


    秦羽瑤是個極有才華的女子,若是公平比試,桂冠必然落到她的頭上,絕無意外。然而,如今大環境是烏煙瘴氣的官商勾結,秦羽瑤所期待的結果,約莫有些懸。


    “瑤兒有什麽打算?”宇文軒問道。


    秦羽瑤緩緩鬆開攥著的手掌,慢慢坐了迴去:“我另有打算。”


    四國來朝大比,秦羽瑤之前便懷疑過,可能有不為人知的黑幕。畢竟,連年皆輸,實在太不可思議。哪怕是本著國家之間的友好關係,也該輪著拿冠軍的。但是偏偏,大順朝就是年年輸、迴迴輸,輸得匠人們都沒了鬥誌。


    做最充分的準備,做最壞的打算,一向是秦羽瑤做事的信條。她曾經想過,萬一輸了,又該怎麽辦?事實證明,幸好她留了一手。


    “把三秀接過來吧。”秦羽瑤抬眼看向宇文軒說道。


    三月五日,脂粉之比,祁國略勝一籌。


    三月七日,珠釵之比,閔國勝。


    三月九日,服飾之比,白國大勝。


    三月九日下午,秦羽瑤被召入宮中。


    “參見皇上。”秦羽瑤跪下行禮。


    皇上坐在龍椅上,麵容陰沉,盯著秦羽瑤良久,才沉沉說道:“秦氏,你做得好事!”


    “不知民婦做了什麽?”秦羽瑤隻見皇上不叫起身,兼之聲音陰沉,不由得心中一跳。


    卻隻聽上方傳來一聲冷哼,隨即大太監的聲音響起來,怒其不爭又恨其無能地道:“秦氏啊秦氏,皇上看重你的才華,召你進禦衣局,這是多麽體麵的事?你怎麽能做出這樣不體麵的事來,丟了咱們大順朝的臉?”


    秦羽瑤更不懂了,謹慎問道:“還請公公詳示。”


    大太監便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今年送上來的製衣,屬你設計出來的曲裾等最好看,皇上便命人壓在最後,當做壓軸款式。前頭的衣物,略遜一籌,皇上就等著你的曲裾將局麵挽迴來。”


    秦羽瑤得不到皇上叫起的話,無奈隻得跪著,聽大太監一邊歎氣,一邊指責。


    “誰知,舞娘們穿著曲裾跳了才一會兒,那衣物竟然全部脫線,從舞娘的身上散落下來!當時,在座的有文武百官,有四國使者,全都看到舞娘狼狽的模樣!”大太監越說越生氣,渾濁的眼睛盯著秦羽瑤道:“曲裾固然好看,可是再好看,也抵不了這狼藉的一幕!”


    這就是今年的服飾大比,大順朝慘敗的因由。


    聽到大太監的話,秦羽瑤的眉頭微動,心中不僅不感到驚愕,反倒有些踏實下來。自從那日在金屬箱子裏發現了死耗子,秦羽瑤便知道,事情沒有那麽容易就完。蔣丞相,必有後手。


    果然,蔣丞相的後手就在今日。他不知使了什麽法子,竟然把衣物的縫製絲線弄壞,使得衣物當場散落,造成狼狽無比的場麵。


    試想,這衣物連蔽體的功能都沒有,再好看有什麽用?自然是毫無懸念地輸了。


    “迴皇上,民婦冤枉。”秦羽瑤跪得筆直,將那日上交衣物時,在金屬箱子裏發現了死耗子的事,詳細報了出來:“這件事,許多人都親眼所見,皇上明察。”


    “嗯?”皇上皺眉看向秦羽瑤。


    “民婦以為,這件事情已經很顯然了,乃是有人不想大順朝奪冠,不想讓民婦奪冠。”秦羽瑤一字一句,口齒清晰地道:“那日民婦沒有尋到線索,故而便沒有聲張,吃了這個啞巴虧。誰知,那人的手竟然伸到宮裏來,對製衣做了手腳。”


    皇上沉沉地盯著秦羽瑤,說道:“為何其他衣物都好好的,偏偏你的便散落了?”


    “那是因為,其中民婦的衣物是最好看的。”秦羽瑤抬起頭,不卑不亢地與皇上對視。


    皇上的眉頭皺了皺,隨即沉沉說道:“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今年大比已經完成,結果也已落定,輸了就是輸了!”


    “不!”秦羽瑤這迴不等皇上叫起了,直接就站了起來,仰頭看向皇上說道:“誰說輸了?”


    皇上最不喜的就是秦羽瑤這副膽大妄為,我行我素的做派。他叫她起了嗎?她竟然就敢起!因而臉色更加難看了,冷哼一聲,說道:“朕說輸了!”


    “敢問皇上可是穿這些衣物的人?”秦羽瑤揚聲又道。


    如今,秦羽瑤對皇上並不怕了。一來,她乃是宇文軒的兒子的母親;二來,秦太傅已經告訴她,對皇上提及她的身份。故而,不論是哪一點,皇上都不能對秦羽瑤如何。


    果然,皇上雖然不喜秦羽瑤的做派,更不喜她的張狂,卻也隻能訓她一頓,叫她多跪一會兒。至於責罰,不看宇文軒的麵子,也要看秦太傅的麵子。因而冷哼一聲,並不作答。


    這時,大太監的用處便現出來了,隻見他看了一眼皇上的神情,便轉過頭看向秦羽瑤說道:“皇上乃為天子,豈會穿這些小女兒的衣物?”


    “那便是了。民婦說一句膽大妄為的話,日後誰穿這些衣物,誰才有資格評定,哪些衣物最好看!”秦羽瑤不卑不亢,但卻語氣堅定地道。


    這麽多年來,做評委的一直是宮中這些參加宴會的人,包括皇上、後妃、百官以及四國使者。但是秦羽瑤覺得,百姓們還沒有發話呢,怎麽能就這樣輕易定了結論?


    這是秦羽瑤生活在現代的時候,一直被灌輸的理念——國民才是社稷之主。


    然而皇權時代,是沒有人考慮到這一點的。因而聽罷秦羽瑤的話,皇上立時麵容一沉,格外鬱怒:“朕說了也不算嗎?”


    “不算。”秦羽瑤不怕得罪他,十分利落地答道。


    “大膽!”大太監驚得渾身一顫,指著秦羽瑤的手指頭,都哆嗦了起來。


    皇上亦是氣得不行,沉鬱的眼睛盯著秦羽瑤,怒聲問道:“秦氏,你當真以為朕不敢治你的罪嗎?”


    治罪治罪,治你妹的罪啊!秦羽瑤心中腹誹,無奈這時代就這樣,皇上想治她的罪,還真就是一句話的事。因而微微低頭,放緩了語氣,說道:“民婦隻是一介婦人,皇上欲治民婦的罪,哪裏有民婦脫責的道理?”


    “哼!”皇上一聲輕哼。


    秦羽瑤煩透了帝王心術,可是又不得不同他周旋,便隻按捺著性子說道:“原是民婦所述不周,令皇上誤會,是民婦的過錯,請皇上恕罪。民婦原本想說的是,這製衣大比之事,自然是皇上說了算。隻不過,皇上卻無意中偏袒了別人。”


    “朕如何偏袒別人了?”皇上問道。


    秦羽瑤便答道:“白國的製衣,固然輕盈漂亮,可是卻不適合咱們大順朝的女子。每年白國留下的款式,最終穿到百姓們身上的,都是經過商人們再次處理的,並非是白國留下的最初模樣。如此看來,白國的衣物款式,並不十分適合咱們。那麽,既然是不適合的,又何談最好呢?”


    “依你之見,此場不該白國勝了?”皇上聽到此處,不由得心中一動,看向秦羽瑤問道。


    秦羽瑤點頭,麵上一片深以為然的神情:“很該咱們勝的。”


    皇上聞言,不由得手指輕叩幾案,皺眉沉思起來。片刻後,說道:“仍然是那個問題,大比已經結束,你又如何挽迴?”


    “皇上叫使者們別走,咱們再比過一次。”秦羽瑤說道,“這迴令全城百姓們都參與進來評選,公平公正,問他們敢不敢?”


    “奴才以為,他們是不敢的。”這時,皇上身後的大太監,隻見皇上久久不語,便說道:“那些使者們甚是精明,他們既然贏了,又如何肯再比試?況且,參加評選的人,都是咱們大順朝的百姓,他們如何能夠放心?”


    秦羽瑤早已想過這個問題,便道:“那便告訴他們,往後年年都改做這般比法,如果他們不敢,以後都不用來了!”


    要知道,四國帶著衣物、珠釵、脂粉、美人等來朝,明著是進貢,友好邦國之間的關係,暗地裏還會送學子進清嵐書院,學習大順朝的文化。以及,許多商人都會趁機湧進來,互相行買賣之事,發一筆橫財。


    假如往後都不比了,商人們還如何做生意?沒得生意做,又如何發橫財?沒得發財,如何孝敬官員?一環套一環,竟是虧大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皇上聽罷,不由得點頭,再看向秦羽瑤的目光,便不是那樣鬱怒了:“你心中有法子了?”


    “有了!”秦羽瑤痛快地點頭道,“懇請皇上,將四國使者留住,叫他們到禦衣局尋我,咱們再比一場!”


    皇上見她說得痛快,仿佛極有信心的樣子,似笑非笑地道:“好,此事便交由你來辦。倘若辦得好了,便算作將功贖罪。倘若辦得不好,便兩罪並罰。”


    “是!”秦羽瑤低下頭,幹脆地應道。


    皇上叫秦羽瑤來,本是為了給她安個罪名,再考驗考驗宇文軒。誰知,竟被秦羽瑤把話題帶著走了。且,這話題是他有些感興趣的。因而便把安罪名、考驗宇文軒的事情,放在了腦後,對秦羽瑤揮了揮手:“你下去準備吧。”


    秦羽瑤行了一禮,便轉身退下了。等到她的背影不見了,大太監才有些猶豫地看向皇上,說道:“皇上,這樣大事,就這樣答應她啦?”


    皇上雖然上了年紀,骨子裏的帝王霸氣卻是不減,聞言淡淡說道:“試一試又何妨?”


    不過是四個小國罷了,若是他不高興,派人悉數滅了也沒什麽。這些小打小鬧,小輸小贏,皇上原不放在眼裏,僅僅是當個樂子罷了。


    大太監聞言,便沒有再說什麽,見皇上提筆開始寫聖旨,便站在一旁磨起墨來。


    另一邊,秦羽瑤離了皇宮,卻沒有直接迴軒王府,而是往柳閑雲在雍京城的別院走去。這座別院是柳閑雲最新買的,位於城中,極富饒繁華的地段。且占地麵積並不小,對角足足有好幾裏地。


    柳閑雲自從過了年,便一直待在雍京城,又接了秦羽瑤的信,在城中繁華地段收購了一座宅子。而後,按照秦羽瑤所給的奇怪設計圖,請了泥瓦匠、木工匠等,進行打造。


    一連兩個月,緊閉的柳家別院大門裏頭,都傳來“砰砰咚咚”的聲音。在這片人來人往的熱鬧街上,格外吸引人的注意。有人曾經爬上柳家別院門外的大樹上,往裏頭瞧去,卻隻見一片寬闊空地,搭建起一個“t”型的台子,長約百丈,寬約十丈,高及人頸。


    在台子的兩邊,分別次序擺放著一張張新打好的桌椅,密密麻麻地擺放著,竟數不清有多少張。但是搭眼一瞧,如果在桌椅之間再站了人,這片碩大的空蕩院子裏,隻怕容得下數千人。


    這究竟是要做什麽?難道是新的戲班子嗎?可是哪家的戲班子如此有本事,竟要邀請數千人來參加?疑問聲在人群中漸漸傳開去,對柳家別院而感到好奇的人,也越來越多。


    ------題外話------


    去醫院查了查,竟然真的懷孕了,但是醫生不建議要……


    一波三折的周末……


    手術大概就在這兩天了,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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