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秦羽瑤奉旨住進禦衣局,除了第一天剛來之時,見到了綠蔭閣的木老爺、卿水閣的潘老爺,以及悅容記的周老爺之外,就再也沒同時見過他們三人了。


    今日突然見到他們一同現身,倒是有些驚訝:“真是稀客,三位老爺今日怎麽得閑,來張羅安排事情了?”


    當初這三位大老爺可是有意無意地壓製秦羽瑤,顯示出禦衣局製衣之事,需處處以他們為尊。然而自從秦羽瑤在他們麵前露過一手之後,他們雖然沒有再處處顯示出以他們為尊的意思,但是也不再來禦衣局了。至少,秦羽瑤見到他們的次數,屈指可數。


    “嗬嗬,這不是有秦夫人在嗎?秦夫人如此聰慧通透,些許俗務怎麽難得倒秦夫人?”大腹便便的周老爺笑著說道。


    話音落下,木老爺和潘老爺紛紛點頭稱是。


    秦羽瑤不由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道:“周老爺這話聽著,活像是此事與你們沒幹係似的。”


    就算她厲害,就算她吊炸天了,可是他們身上也擔著幹係。幫不上忙,時不時來問一問進度,了解一些情況,難道會死嗎?可見他們心裏是憊懶的,又或者故意叫秦羽瑤受累。


    甚至,秦羽瑤曾經想過,他們莫不是不想奪得桂冠吧?否則,為何不見他們勞心勞力,廢寢忘食?要知道,便連男院的師傅們,在最初的驕狂過後,漸漸也沉澱下來,忙得無暇休息。


    “四國來使早已進駐大使館,今日已經進宮拜見皇上了。大比之日就在近期,請秦夫人帶著製衣,到議事廳一起議事吧。”木老爺根本不答她的話,隻是吩咐完一聲,便轉身帶著潘老爺和周老爺轉身走了。


    毗鄰大順朝的白國、閔國、祁國、夙國,土地麵積並不大,又蒙受大順朝的庇佑,故而年年都會遣使者來此,獻上搜集來的寶物,奉承討好大順朝的國君。或如雞卵大小的明珠,或如火紅剔透的半人多高的紅珊瑚,或如無一根雜色的白虎皮,等等不一而足。


    當然,四國之中,除卻這些四下搜集而來的寶物之外,又有本國特產。譬如白國的輕靈飄逸的漂亮衣裙,譬如閔國的繁複精致的炫目珠寶,譬如祁國的細膩馥鬱的脂粉,譬如夙國的火辣奔放的美人。


    後者還罷了,大順朝的女子一向以溫婉知禮為傲,做不出那樣火辣奔放的姿態。可是前麵三者,卻叫大順朝的皇帝耿耿於懷。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大順朝的皇帝開始計較起來,為何大順朝地廣人多,反而產不出四國上貢來的這些東西?


    故而,漸漸四國來貢的日子,便成了大比之期。


    四國使者因著出發之日不同,路途也不同,故而到達雍京城的時日也不一致。一般都是等到四國的使者到齊之後,才約好日子,一齊進宮麵見皇上。


    第一日,便是四國使者獻上貢品,並表示出對大順朝的服從與恭敬,表達出祝願與親近之意的時候。而後,每隔一日,四國使者便結伴進宮,代表本國君主,互相進行各方各麵的洽談。


    皇上則會安排歌舞、酒席等娛樂活動,在明麵上是助興,然而暗地裏卻是顯擺大順朝的物資豐富,人才濟濟,發明製造的東西絲毫不輸於四國。


    依著順序,分別是脂粉、珠釵和衣裙。至於美人,則是從一開始便擺上來了,所有頭頂珠釵、麵塗脂粉、身著華衣的女子,都是俏麗嬌美的宮中女子。


    因著製衣是最後一項,宮中女子有著足夠的時間穿上並排練,故而木老爺等人並不著急,直等到四國使者都進宮後,才結伴來到禦衣局,聚集了師傅們進行商議。


    “四國來使已經入宮,不日後,即是咱們的大比。不知各位準備得如何?”議事廳中,木老爺等人坐在上首,望著廳中站著的四十多位工匠師傅們說道。


    一位年紀略長的師傅便站出來,迴答道:“我們已經製出八十多套成衣,就存放在管事姑姑之處,大人可要檢閱?”


    因著木老爺等人,也算是半個欽差,故而這一聲“大人”,倒也使得。


    木老爺點了點頭,說道:“帶過來吧。”


    那位師傅應了一聲,便叫身邊的兩人去提了。


    “不知秦夫人製衣幾許?”木老爺又問道。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議事廳中的眾人,紛紛看了過來。這個膽敢與木老爺等人平起平坐的女子,究竟本事如何?


    卻是木老爺等人抬腳進了議事廳,便叫人搬了椅子,並排放置妥當,便坐下問起話來。秦羽瑤自認乃是皇上下旨欽點,理當有這個資格,便也命了宮人搬來凳子給她。


    旁的宮人或還猶豫,偏偏香椿是勤快極了的,今日又見大事,自然跟在秦羽瑤身邊。聞言二話不說,便搬了一隻椅子來,極殷勤地道:“夫人請坐。”


    閆繡娘和胡繡娘也是在的,此刻隻是站在秦羽瑤身後,兩人都是懂事的,不見秦羽瑤問她們,便也不多嘴,隻帶了一雙眼睛與一雙耳朵來,在旁邊聽著、看著。


    “我們做了六十套。”秦羽瑤的視線在大廳中的眾人麵上緩緩掃過,最終落在木老爺的臉上,微笑說道。


    聞言,人群中響起一聲驚叫:“不可能!”


    “哼,小小女子,粗製濫造出來的東西,莫說六十套了,便是六百套又有何稀奇?”人群中又響起一聲譏諷。


    這聲譏諷,卻有些耳熟,秦羽瑤微微轉動目光,落在說話之人的麵上,果然見正是人稱“宋爺”的那位。但見他譏諷的目光瞟過秦羽瑤,又瞟過閆繡娘和胡繡娘,端的是一派不屑。


    閆繡娘和胡繡娘的眼中已經露出怒意,然而卻被秦羽瑤拍了拍手背,叫她們不要動氣。但見秦羽瑤輕淺一笑,對宋爺說道:“自從我踏入禦衣局的大門,便不曾懈怠過,每日忙足六七個時辰。用掉的筆墨,夠塗滿這間議事廳的牆了。”


    言下之意,卻是暗諷宋爺等人,都是臨時抱佛腳,早先卻是驕狂又恣意。


    宋爺聽罷,果然漲紅了臉:“愚婦!大言不慚!”


    然而其他人,卻都沒有應聲。隻因為人人都長了眼睛,秦羽瑤到底每天是悠閑地晚起早睡,吃好喝好,還是披星戴月,忙碌不休,他們自然看在眼裏。


    因而也有人頗帶敬意地道:“煩請秦夫人將六十套製衣取出來,叫我們也開一開眼界。”


    男院的四十多名師傅,才設計出來八十餘套。而秦羽瑤僅僅帶著兩名繡娘,便設計出來六十套。這份比例,著實讓人吃驚,更讓人羞慚。


    秦羽瑤便對身後的閆繡娘道:“你與香椿一起,去把咱們屋裏的衣裳取出來。”


    非是秦羽瑤不信任熊姑姑,雖然熊姑姑對她並未懷著善意,然而這樣大事上,她再是不敢做手腳的。隻不過,秦羽瑤生性謹慎,卻是不會讓這些承載著她的夢想的衣裳,落在別人手裏的。


    因而宮女們每裁出一套,秦羽瑤便會連帶圖紙一起收迴來,等到閆繡娘與胡繡娘進行後期加工後,便小心仔細地收在一口特質的金屬箱子裏,用層層油紙與布帛裹起來,悉心收好。


    聽了秦羽瑤的話,閆繡娘便從身後走出,對香椿使了一個顏色,便向外走出去了。眾人隻見秦羽瑤笑得坦然,目光絲毫無躲閃之意,心中倒真是好奇了。一麵期待秦羽瑤的作品,一麵心中驕傲,想著他們的衣裳取迴來後,是否壓得過秦羽瑤?


    而此時,秦羽瑤卻看向木老爺道:“三位老爺家中的產業,也是做布藝生意的,不知三位老爺分別準備了多少套衣物?”


    這迴是周老爺笑眯眯地答道:“比不得秦夫人能幹,我們每家才準備出了二十套,合起來一共六十套。”


    三人當中,以木老爺為首,然而潘老爺是個臉黑麵冷的角色,周老爺則是下得去臉麵,什麽話都能說得出來的那種人。故而稍微有些尷尬的場景,便都是周老爺出麵作答的。


    話音剛落,便聽見宋爺拍馬屁道:“綠蔭閣、卿水閣、悅容記的師傅們,都是極有才華的,這六十套,想必是嘔心瀝血,精心製作。”


    一麵說著,一麵用眼角去瞟秦羽瑤。分明在暗示,秦羽瑤的六十套必是粗製濫造,上不得台麵的。


    秦羽瑤也不生氣,她是什麽身份,多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如何會因為這麽點子小事就生氣?說白了,宋爺雖然被人稱為“爺”,可見家中有些底蘊,然而在秦羽瑤的眼裏,卻同嗡嗡直叫的蚊蠅沒有兩樣。因而低頭飲茶,並不搭腔。


    這副悠然淡薄的樣子,又氣到了宋爺,但見他口鼻歪斜,瘦削的身軀都有些微微發抖,顯然氣壞了。胡繡娘站在秦羽瑤的身後,將這一幕瞧在眼裏,不由得“撲哧”一聲,輕笑出來。而後不等宋爺發怒,便眼觀鼻鼻觀心,站定了再也不動了。


    不多時,男院的匠人師傅們派人到熊姑姑那裏取迴來的衣物,已經帶到了。隻見幾口碩大的箱子,由宮人們幫忙抬了進來,放在廳中打開蓋子,露出裏麵各色各樣的鮮豔衣裳。


    “三位大人,這便是我們製作出來的衣物。”那名年紀略長的師傅說道。


    木老爺等人便站起身來,往箱子旁邊走去。秦羽瑤亦站起身,帶著胡繡娘往那邊走去。但見箱子裏,一派鮮豔的色彩,有蟬翼紗,有滾雪細紗,有鮮豔的南羅,有細亮的東綢,乍一看去,便知是極漂亮的衣裳。


    收到木老爺等人與秦羽瑤的讚歎目光,一幹匠人師傅們才滿意地挑起一樣衣裳,抖開來展示起來。但見桃紅色的蟬翼披紗,罩著杏黃色的繡花苞長裙,端的是鮮妍可愛,頗具春日氣息。


    隨後,那名匠人師傅將其交給旁邊的宮人,由其掛在手臂上,又去彎腰捧起另外一件裙子。這一件是碧綠色的東綢長裙,腰間係著同色的長絛,一派文雅秀氣,亦是少女遊春之必選。


    待展示過後,又遞給旁邊的另一位宮人,令其掛在手臂上,與方才那位宮人並肩站立。


    一件又一件的裙裾拿出來,全都是輕盈薄透的款式。展示完畢,議事廳中已經站滿了宮人,人人手臂上都掛滿了衣裙。甚至,許多匠人師傅們也被攆去做衣架子。至於其他人,則被擠到了議事廳的門口,往屋裏的斑斕色彩看去。


    “大人覺得如何?”那名略微年長的匠人師傅說道。雖則是問句,然而語氣不掩得意之情。


    木老爺頷首讚道:“好,好極了!”


    “多謝大人賞識。”得到木老爺的稱讚,一眾匠人師傅們紛紛抱拳還禮起來。


    唯獨秦羽瑤皺了皺眉,說道:“白國的衣物,以輕盈靈動著稱,我們再在這方麵下功夫,也是難望別人項背的。”


    這句話落下,頓時人人的臉色都不好看起來。其中,宋爺一直對秦羽瑤等人不滿,因而冷哼一聲道:“他們自傲於衣服樣式的輕盈靈動,偏偏我們便要在這一方麵打敗他們。”


    “說得是。隻有在他們最得意的地方打敗他們,才能顯得出我們的本事。”又有一人說道。


    秦羽瑤不由皺眉:“往年的樣式,也都是如此嗎?”


    “那是自然。”宋爺冷哼一聲,頗有骨氣地揚著下巴說道。


    “未免落了下乘。”秦羽瑤微微皺眉說道。


    哪有跟在別人的屁股後頭走的?先從立意上,便遜了一籌。若是往年皆是如此,也難免會年年落敗了。隻因白國本就擅長這一風格,從他們的百姓們到高官貴族,皆是如此風格。長年累月如此,自然形成了一種文化與風俗,將輕盈靈動的氣質穿得如魚得水,印在了骨子裏。


    而大順朝的百姓們,大多穿得一本正經,樣式上並無特色,不成體係,唯獨在料子和做工上略見長處。可是,偏偏為了贏白國,便硬生生地往這上麵發展,豈不是自個兒往坑裏跳?


    “哼,無知婦人,你又懂得什麽?”人群中響起一聲冷哼,這迴倒沒聽出來是誰說的。


    秦羽瑤也懶得瞧,她此刻憂心的是,木老爺等人對此是什麽看法?倘若他們也是讚成的,那麽她費盡心血做出來的樣式,隻怕要被砍去許多套。


    畢竟,最終隻要一百零八套,而男院匠人們做出來八十套,木老爺等三人各做出來二十套,加起來便是六十套,再算上秦羽瑤的六十套,一共便是兩百套。最後,是要砍去九十二套的。也就是說,將近一半都要被砍去。


    秦羽瑤自然不希望自己的設計被砍去,這六十套當中,每一套都是她寄予了厚望的心血之作,她當然希望能夠在大比之日,一奪風頭。


    而如果她的六十套都要用到,那麽木老爺等人的便要被砍掉一些,男院匠人們的設計更要被砍掉許多。死道友不死貧道,何況秦羽瑤打心底以為,男院匠人們的立意,著實不恰當。因而,心中有了主意。


    “夫人,咱們的衣物也搬來了。”閆繡娘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


    頓時間,眾人抬眼望去,隻見幾名宮人抬著兩隻碩大的金屬箱子,吭哧吭哧地往這邊走來。明明是春寒料峭,卻累出了一頭一臉的汗。


    頓時,便有匠人譏笑道:“秦夫人倒是有錢,打出這樣兩口沉重的箱子,莫不是怕被老鼠啃了呢?”


    隨後,又有匠人接話道:“秦夫人怕的是老鼠還是旁的,誰又知道呢?咱們的衣物,製出來之後全都交由熊姑姑保管存放。偏偏秦夫人,一件一件,都擱在自己的屋裏。”


    ------題外話------


    (⊙_⊙)頭暈惡心,飯也吃不下,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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