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坐在殿上的神情好整以暇的宇文婉兒,蔣明珠真是氣急了。竟不知道怎麽礙了宇文婉兒的眼,今年的桂花節宴會,宇文婉兒竟然屢屢羞辱她?


    從一開始,宇文婉兒就點著顧青臣的名字,口口聲聲隻說顧青臣對她不好。隨後,宇文婉兒又指出顧青臣被人斬斷尾指之事,以顧青臣的屈辱,給眾人添做話題。這卻罷了,宇文婉兒竟然又說出兄長蔣玉闌在太子殿下麵前搬弄是非,給丞相府、顧府招來禍患。


    蔣明珠覺得,宇文婉兒必是故意的,是成心給她難堪。想到這裏,不由得迴頭狠狠瞪了一眼朱瓊雯。她不敢對宇文婉兒如何,卻敢對同為大臣之女的朱瓊雯如何。此刻狠狠瞪著朱瓊雯,心中暗想,賤人,她不會饒過她的!


    方才在偏殿時,寧氏已經知會過蔣明珠,叫她今日小心一些。看著宇文婉兒的架勢,似是要拿她做筏子。在偏殿中時,蔣明珠已經答應得好好的。誰知剛一出來,聽見宇文婉兒的話,立時就惱了。


    寧氏不禁有些頭痛,心中想了想,便扭頭吩咐自己的婢女道:“你到皇後娘娘的慈德宮中跑一趟。”如此這般,低聲囑咐兩句,那小婢女便跑了。


    寧氏有些希冀地看著小婢女的背影,盼望著她順利完成自己的交代才好。原來,寧氏卻是擔心蔣明珠今日討不了好,連帶自己也吃虧,便叫那婢女將此事告知皇後娘娘,希望皇後娘娘派人來叫她們,將她們從此地摘出去。


    這個動作,並沒有逃過宇文婉兒的眼睛。然而,宇文婉兒隻是搭眼瞧著,卻沒有阻止。


    此時,宇文婉兒的眼中晃動著奸詐與狠辣,襯得那張豔如桃花的麵容,格外美麗非凡:“唉,蔣氏,你就不要再遮遮掩掩了。咱們這殿內,都是心地純善的好女子,自不會笑話你的。”


    眾人聞言,不由得麵露古怪。


    隻聽宇文婉兒又道:“本公主知道你心中委屈,無人可訴,恰巧今日這裏有許多人,你大可痛痛快快地說出來,叫大家給你出出主意。最不濟,也能吐一吐心中的苦水,好叫心裏痛快一些。”


    這一番話聽罷,蔣明珠險些沒氣得厥過去。頓時間,隻覺得眼前金星閃耀,竟是有些看不清殿上宇文婉兒的麵容了。


    若是旁人說這番話,蔣明珠一早叫人撕了她的嘴,再狠狠打一頓發賣了去。可是如此折辱她的人是宇文婉兒,卻叫蔣明珠徒然心中惱恨,然卻無力報複。


    誠然,蔣丞相極寵她。可是,皇帝卻更寵宇文婉兒!若是自己跟宇文婉兒起了衝突,被皇帝知道了,誰倒黴還不是一目了然?


    故此,對於宇文婉兒的刻意,蔣明珠隻能生生受著,卻不敢頂迴去。牙根咬得咯咯直響,手肘卻挨了寧氏的一記掐,蔣明珠隻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迴稟公主,我痛快得很,沒什麽苦水可吐。”


    這一番憋屈模樣,落在宇文婉兒的眼中,真是別提有多麽賞心悅目了。她惱恨蔣明珠欺負過秦羽瑤,故而決定今日好好收拾一下她。至少,也要叫她身敗名裂才行。


    這卻不過隻是一個開始,便如貓戲老鼠一般,吃下肚子之前,必要先玩弄一番。宇文婉兒玩得甚是開心,語氣愈發溫柔了:“瞧你,還憋著作甚?既然心中氣苦,不妨說出來好了。大家都是實心實意的好女子,誰也不會無聊地嘲笑你的。”


    聽得殿內的其他人都快吐了,什麽“都是實心實意的好女子”?便如朱瓊雯那般,是憋足了氣,牟足了勁要踩蔣明珠的好嗎?公主怎麽說得出這番話來?


    眾人紛紛又是驚訝,又是疑惑。宇文婉兒從前卻不是這般性子,怎麽才一年不見,竟變得格外陰損了呢?然而,在驚異的同時,人人心頭又不禁有些期待。公主竟要把蔣明珠如何才肯罷休?


    雖然明知這樣有些壞,卻是心中忍不住,雖然個個都垂著頭,然而耳朵卻支棱著,餘光也暗暗瞧著。


    那廂,聽了宇文婉兒這番話的蔣明珠,直是喉嚨一甜,險些一口血噴出來。什麽叫她還憋著作甚?她是因為什麽憋著,宇文婉兒難道不知道嗎?竟然一心想叫她發泄失態嗎?


    想到這裏,陡然如同一瓢冷水澆下。被怒火燒昏了頭的蔣明珠,腦中閃過一絲清明。不行,她不能失態,也許宇文婉兒就是要抓著她的失態,想要折辱她?


    頓時,不再那麽惱火了,而是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說道:“公主興許有些誤會,我顧府上上下下都極好,卻不似公主說的這般。”


    此刻,薛琴兒被朱瓊雯扯著手臂,湊在耳邊如此這般地又說了一通,隻是不肯應:“嫂子,你見好就收吧,別再惹事了。”


    隻見朱瓊雯不罷休,仍舊百般勸她,不由得擺脫道:“嫂子,不論怎樣,這迴無論如何我也不應了。”


    朱瓊雯隻見說服不了薛琴兒,便鬆開了她。抬頭看了看坐在殿上的宇文婉兒,不由心中發癢,暗暗想道,何不索性親自上陣?機會難得,想到便做!


    隻見朱瓊雯坐直身子,神采飛揚的麵孔揚了起來,看向宇文婉兒問道:“不知顧夫人受了什麽屈辱?既然顧夫人不好意思說,不如公主告訴我們吧?瞧著顧夫人這般,也是可憐見的。總歸大家都是好姐妹,若是能幫一把自然還要幫一把的。”


    方才宇文婉兒便說“大家都是好姐妹”,其他人還能忍著。此刻隻聽朱瓊雯也說了出來,其他人此刻真是差點就嘔了,天啊,地啊,神明啊,怎麽有如此無恥之婦人啊?


    明明方才就是朱瓊雯不給蔣明珠好過,逼著蔣明珠脫衣裳的好嗎?偏偏朱瓊雯語氣懇切,直叫她們紛紛抓著膝蓋上的裙子,強忍著才沒喊出來。也有那幾乎忍不住的,直是擰起腿上的肉來,才將將憋住。


    此刻,宇文婉兒卻為朱瓊雯的識趣而滿意地點頭。


    誰說朱瓊雯粗魯衝動沒腦子?真是開玩笑!要知道虎父無犬女,生在書香之家,卻長成一根胸無點墨,毫無內涵的狗尾巴草,那幾率是極低的。


    朱瓊雯便是如此,雖然看起來耿直衝動,似乎得罪人無數,其實真被她得罪的人鮮有。因為大家都知道她的脾氣,就算偶爾被衝撞了也知道她是有口無心,何況真正被朱瓊雯討厭針對的人,朱瓊雯是見麵就嗆的,比如蔣明珠。


    故而,在京中貴女、貴婦圈中,實際上說來,朱瓊雯的人緣卻是比蔣明珠來得好。


    “唉,既然顧夫人不肯,本公主也不好將別人家的家醜外揚。”宇文婉兒滿眼憐惜,對蔣明珠揮了揮手:“快去坐下吧。之前不小心打翻的那盤葡萄,朱瓊雯已經求了本公主另給你上了你盤,你卻別再難為她了,她方才已然嚇得不行,向本公主討罪了。”


    蔣明珠聞言,險些又是一口血湧上來!


    什麽叫“顧夫人家的家醜不好外揚”?顧府到底有什麽家醜,她這個女主人怎麽不知道?還有,以為她看不出來,宇文婉兒就是向著朱瓊雯那個小賤人嗎?


    竟然如此明目張膽地袒護她,可惡!蔣明珠掐著手心,氣得胸脯一鼓一鼓,眼瞧著就要憋不住。就在這時,身邊的寧氏連忙掐了掐她,半是扯著半是拽著,才把蔣明珠拉到桌前坐下。


    蔣明珠被寧氏拉扯著,來到位置上坐下。隻見桌子周圍都已經打理幹淨,重新端上來一盤紫溜溜的水潤潤的葡萄。蔣明珠不由得狠狠盯著那盤葡萄,腦中想著怎樣才能還給朱瓊雯?


    此時,卻隻聽朱瓊雯脆利的聲音響起道:“什麽家醜不可外揚,分明是歪理。若是人身上生了瘡,卻要擠掉抹藥才會好。同理,若是誰的家中出了爛事,也要抹平了才好,總是藏著掖著隻會臭得更快。”


    說著,掃了蔣明珠一眼,道:“顧夫人是我們的姐妹,我們自然不能看著她受委屈,懇請公主對我們說吧,顧夫人到底都在家裏受了什麽委屈?”


    宇文婉兒聞言,幾乎要拍案叫好,這個朱瓊雯,真是一把好槍!便笑著說道:“既然如此,本公主便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一迴了!”


    說著,不給蔣明珠出言表態的機會,張口便打算說起來。畢竟,宇文婉兒原本也沒打算尊重蔣明珠。方才屢屢欲語還休,不過是為了挑起其他人的好奇心,煽動起氣氛而已。


    此刻隻見朱瓊雯識趣,而氣氛也已經挑撥得差不多,便開始下一步逗鼠:“這件事,所知道的人不多。所以本公主方才,有心想說卻又覺得不當。”


    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有些憐惜地看了一眼蔣明珠,才繼續說道:“然而,蔣氏卻是我們的姐妹,本公主甚不忍心她遭到這樣的對待,便忍不住提一提,叫蔣氏生起一些骨氣和勇氣來。”


    這一番話說得眾人雲裏霧裏,直是好奇心滿滿。甚至就連蔣明珠,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宇文婉兒如此言詞鑿鑿,莫非當真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隻聽宇文婉兒歎了口氣,才語氣沉重地說道:“其實,顧青臣心中所係之人,並非蔣氏,而是另有其人。”


    “嘩!”話音一落,頓時滿室嘩然。


    這是什麽情況?公主怎麽打聽到了人家的私密事情?且,竟拿到殿上說出來?不知道這裏幾乎囊括了半數京中大臣家的年輕女眷麽?不論什麽消息,隻要今日在這裏散播出來,不出三日,整個京中全都能知道了!


    頓時間,眾人又是為蔣明珠默哀,又是興致勃勃地支起耳朵,兩眼亮晶晶地聽起來。


    隻聽宇文婉兒說道:“有件事情,幾乎很少有人知道。那就是,蔣氏其實並非顧青臣的原配。”


    什麽?此言一出,所有人不禁唿吸一窒,此刻目不轉睛地盯著宇文婉兒。偏偏宇文婉兒說話喘大氣,說一句頓一頓,直叫眾人揪著帕子,啃著指甲,一個個火急火燎等著下文。


    而蔣明珠卻不肯了,她隻聽宇文婉兒說出自己並非顧青臣原配的話,霎時間臉色劇變。待要張口說什麽,卻被時刻盯著她的神色,一絲一毫也不曾放鬆的朱瓊雯逮住,頓時截斷她道:“顧夫人此刻臉色如此難看,莫非竟被公主說中了?”


    此刻,朱瓊雯的心情那叫一個激動萬分。蔣明珠每每愛跟人顯擺,她嫁了一個博學多才的夫婿,如此如此,那般那般,巴拉巴拉總喜歡說個不停。


    朱瓊雯雖然不嫉妒,卻十分瞧不慣。此時聽了這等八卦,哪裏還忍得住,立時說道:“方才公主殿下叫顧夫人開口,顧夫人還曾說道,並沒有什麽。可是公主殿下才剛開個頭,顧夫人的臉色就變了,可見被公主殿下說中了,顧夫人素日裏必然是極難捱的!”


    蔣明珠張口想要說什麽,卻又被宇文婉兒截過話頭去:“可不是麽?那顧青臣原本是為了考上功名,日後飛黃騰達,才用盡心機得了蔣氏的喜愛。金榜題名日,便寫了一封休書,給他老家的妻子。要知道,那日恰是他孩兒百日,村中正在擺滿月酒。”


    站在宇文婉兒身後的秦羽瑤,聽到這一句,不由得額頭上流下汗來。她並沒有跟宇文婉兒交底,隻為了告顧青臣的黑狀,便把表麵上的事情與宇文婉兒道了出來。誰知,此時竟然就用上了?


    寶兒卻不是顧青臣的種,這件事可如何自圓其說?一時間,秦羽瑤心裏有些沒底。轉念又想,這都是宇文軒做出來的好事,既然她不知道如何解決,不如拋給他去處理!如此一想,心裏頓時踏實了。至於越來越厚的臉皮,卻被秦羽瑤忽略不去想了。


    就在秦羽瑤愣神之際,殿內的其他人也都紛紛愣住了。


    大新聞!這可是大新聞啊!原來前科狀元郎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連親生兒子都不要,隻要功名利祿和前途!那麽蔣明珠呢?她究竟是知道此事,還是被顧青臣騙了?一時間,眾人的目光“唰”地看向蔣明珠。


    “此事——”蔣明珠怎麽由得眾人如此詆毀顧青臣,雖然宇文婉兒說得是真的,可是若是此事不“解釋”清楚,顧青臣的名聲真的就毀了,便連忙辯解起來。


    宇文婉兒要的就是這一幕,又豈會給她多說的機會,當下立即又道:“蔣氏並不知情。否則的話,本公主開始時又為何那般說?”


    卻是仍舊如方才一般,說一句,頓一頓,隻為了挑起眾人的情緒。而其他人早已看戲看得入迷,隻覺得今日這一場沒白來,便是後頭又遭了宇文婉兒的打罰,也是值了的!


    趁著宇文婉兒停頓的空當,蔣明珠張口又要說話,卻是不巧得很,正好被觀察著她的朱瓊雯給截住話頭:“敢問公主,可是那顧青臣如今又念及舊日妻兒,竟是嫌棄顧夫人生不出來麽?”


    此言一出,頓時滿殿內猶如死一般的寂靜。


    蔣明珠嫁作人婦已有三年,卻是一直無有子息,一直是蔣明珠心頭之痛,提也不能提的逆鱗。偏偏此時被朱瓊雯在大庭廣眾之下揭穿了,可見朱瓊雯對蔣明珠是毫無善意的。


    這份狠狠打臉的功夫,卻得了宇文婉兒的青睞,隻見她眼眸微動,卻是對朱瓊雯投去讚賞的一眼,然後才看向眾人,又擺出頗為憐憫的神色說道:“正是如此。本公主聞言,顧青臣曾經派人去鄉下接原來的妻兒,還被下堂之妻扇了耳光,最後仍舊未熄滅心思。”


    說到這裏,看向蔣明珠的神情愈發帶著憐憫:“我原以為蔣氏是知道此事的,可是此時看來,蔣氏卻是不知情的。唉,當年嫁人時隻見少年得意,何曾知道竟是這般一個狼心狗肺的男人?”


    蔣明珠急急分辨道:“不是如此!分明是那秦氏不守婦道,趁著顧郎讀書考功名時,竟然沒能守住閨房寂寞,給顧郎戴了綠帽子,顧郎才休了她的!”


    顧青臣乃是蔣明珠此生最愛,如何會讓人汙他?


    想當年,隔著遠遠的距離,隻看了一眼,蔣明珠便從此把顧青臣記掛在心裏,再也無法忘記。當日便求了蔣丞相,務必將顧青臣給她做夫婿。


    蔣丞相卻告訴她,顧青臣是有妻兒的。蔣明珠登時便道:“不如殺了!”


    最終還是蔣丞相深思熟慮,想出一個休妻的法子。日後,再尋個什麽意外解決了兩人,卻是正好。畢竟,顧青臣在朝為官,如果殺了秦氏母子,倘若日後被政敵揭起來,卻是一樁難以洗清的汙點。


    “我家顧郎才不是那等人!”蔣明珠這一句話說得擲地有聲,竟是死咬住此事有內情。


    頓時,殿中又響起一陣嗡嗡的交頭接耳聲。


    蔣明珠不是顧青臣原配,此事無疑了。顧青臣休了妻子,棄了兒子,也是確有其事。宇文婉兒所說,必然也不是信口雌黃,顧青臣多半是想過接迴妻兒。


    唯獨爭議的是,顧青臣當年到底為何休妻?是如宇文婉兒所說,隻是貪圖功名?還是如蔣明珠所言,隻是因為前頭原配妻子給他戴了綠帽子?


    然而不論如何,至少有一件事情是定了的——蔣明珠嫁的男人,曾經娶過妻子!


    蔣明珠是什麽人?當今丞相的愛女!想嫁什麽人嫁不得?便是嫁做皇子,也必然沒有做側妃的理,百分之一百是嫁做正妃的。但是蔣明珠偏偏嫁了一個才子,而且是山窩裏飛出來的窮鳳凰。


    此時方才得知,這窮鳳凰曾經娶過一隻山雞!


    頓時間,眾人看向蔣明珠的眼神裏,都帶著異樣的眼神。無論如何,嫁給一個曾經娶過山雞的窮鳳凰,不論這隻窮鳳凰如今多麽風光,都不能掩蓋他曾經跟山雞為伴侶的事實。並且,還跟山雞下了蛋。


    蔣明珠的口味,真是奇特啊!一時間,眾人紛紛唏噓起來。


    其中最得意之人,非朱瓊雯莫屬,隻見她微微驚訝地掩住口,說道:“天下間如此眾多的一手貨你不要,卻獨愛這二手貨,蔣明珠啊蔣明珠,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朱瓊雯,你閉嘴!”蔣明珠氣得指著她道。


    朱瓊雯若是閉嘴的性子,方才就不會唯恐天下不亂,屢屢挑撥了。


    隻見她蹙起眉頭,竟是鄙夷起來:“蔣明珠啊蔣明珠,你如此自甘下賤,輕易嫁與寒門學子,且是有家有室的寒門學子,卻叫其他姑娘們如何是好?你一個人拉低了京城其他姑娘們的行情!”


    其他人雖然不一定覺著朱瓊雯說得對,然而卻也沒人反駁,此刻屏著氣隻等著看好戲。


    蔣明珠的一張銀月般的麵孔,此刻微微有些猙獰起來。她恨宇文婉兒揭她的底,她恨朱瓊雯屢屢與她過不去,她恨寧氏居然不替她說話,她恨這殿中所有聽到的人。


    此刻直是咬著牙,從牙縫裏擠出來道:“你們不知實情,休要胡言亂語。我家顧郎,自幼刻苦讀書,才思聰穎,這才考上功名。並非如你們所想,竟是攀裙帶關係才得去的。”


    “且,我家顧郎最是心地良善,雖然明知那秦氏與他戴了綠帽子,然而畢竟念著曾經有過一段扶持的情誼,親自給她送嚼用。哪裏知道,那秦氏竟然不知好歹,收了銀子卻不感激,竟將我家顧郎打了一頓!”蔣明珠咬牙說道。


    一時間,殿內倒是寂靜無聲了。


    有人看向蔣明珠,有人看向宇文婉兒,在心中思量著誰的話才是對的。


    按說,宇文婉兒這般身份,不至於捏造謊言。可是宇文婉兒素來是個不羈的,倒也不是不可能,捏造了事實隻為收拾蔣明珠。


    而蔣明珠的話,卻也不見得就是真話。一來,蔣明珠總愛吹噓顧青臣有多麽多麽好,若是此時被揭穿了真麵目,叫她往後怎麽再出門混?二來,若是顧青臣當真做過拋妻棄子的事,於官途卻是到了頭了。


    “嗬嗬,顧夫人真是好口才!”直到此時,眾人才發現宇文婉兒已經有一會兒沒有開口了。不由得紛紛抬頭,往坐在殿上的宇文婉兒瞧去。誰知,竟然看到一張有些陰森森的麵孔,不由得全都一怔。


    隻見宇文婉兒抬手一指,卻是對站在榻邊的秦羽瑤道:“秦繡娘,你去告訴她們,什麽是真相!”


    秦繡娘?聽到這話,有些腦袋不那麽靈光的,還沒有反應過來。隻是在心裏想著,莫非這秦繡娘不單單是會繡東西,還擅長打探消息?


    而那心思敏銳靈光的,則已經將“秦繡娘”和蔣明珠口中的“秦氏”聯係起來。她們都姓秦,莫非有什麽瓜葛?而宇文婉兒如此青睞秦繡娘,莫非今日拿蔣明珠做筏子,竟是一開始就打算好的麽?


    一時間,眾人心中紛紛猜測起來。


    蔣明珠抬眼看著走下來的秦羽瑤,不由得皺起眉頭。秦繡娘?是誰?卻正是屬於那腦子不夠靈光的一類人,當下竟沒反應過來,直愣愣地看著秦羽瑤走到身前,還很不悅地道:“你要說什麽?”


    說起來,蔣明珠貴為丞相之女,雖然知道顧青臣曾經在鄉下有個妻子和兒子,卻並不曾親眼見過他們的模樣。用蔣明珠的話來說,那會汙了她的眼。


    總歸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物,於她而言便是那螞蟻一般,一捏就死的東西。哪怕眼下沒死,卻是看在蔣丞相的麵上。待過幾年,也要弄死了埋進土裏去的。


    蔣明珠曾經是這般想的,後來雖然出了些意外,比如派去刺殺秦氏母子的人總也沒能成功,而且顧青臣的手指也被斬去一根,卻沒叫她生出多大的提防來。


    “顧夫人不認得我,是吧?”終於到了秦羽瑤出場的時機。前番宇文婉兒已經做了足夠多,接下來就是秦羽瑤自己處理的時候了。


    當下,秦羽瑤走到蔣明珠的桌前,俯視著蔣明珠,輕輕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顧夫人’這個稱唿,其實本是屬於我的。”


    “嘩!”聞言,殿內頓時一片嘩然。


    什麽?原來真相竟是如此嗎?此刻,不論是原本就聰明的,還是略微有些憨厚的,此刻全都恍悟過來——秦繡娘就是秦氏!


    難怪今日宇文婉兒要拿了蔣明珠做筏子,原來是為了給秦羽瑤出氣!所有人都明白了,這才是蔣明珠屢屢被針對的真相。


    宇文婉兒是什麽人?最是兇殘狠辣也不過,卻也最是自私護短不過。凡是她喜歡的人,任憑誰也別想動一根手指頭。


    秦羽瑤既然給她和貴妃娘娘都做了一件漂亮衣裳,且宇文婉兒喜歡得不得了,則必然是她中意的人物,定要護著的了。故而,此番為了秦羽瑤出頭,卻是合情合理。


    隻見“前顧夫人”和“現顧夫人”當麵對峙,一個站著,一個坐著。一個神色淡淡,一個麵龐扭曲。頓時間,高下立現。


    “你,你便是秦氏?”蔣明珠聽了秦羽瑤的話,足足愣了幾息的時間,才反應過來。頓時間,臉上的神色一會兒變得蒼白,一會兒變得漲紅,竟是羞惱不已!


    下一刻,蔣明珠便站了起來,揮起巴掌朝秦羽瑤扇過去:“賤人!竟然蠱惑公主!”


    在蔣明珠的心中,秦氏便是一個無能懦弱的小村婦。穿著粗布衣裳,皮膚粗糙,麵龐黝黑,神情木訥,渾身都是土裏土氣的模樣。


    可是看著站在麵前的秦羽瑤,隻見生著一張柔媚的麵孔,偏偏上麵襯著一雙沉靜的眼睛。她的皮膚白皙細膩,猶如剛剝了殼的雞蛋,隱隱散發著幽香。再看她穿著的衣裳,遠遠瞧著十分簡單,並不見稀奇。然而離得近了,才發覺那針線絕非凡品。


    若非知道秦繡娘就是秦氏,蔣明珠幾乎不敢相信,這個從打扮、容貌、氣度上都不輸於她的女子,竟然就是被顧青臣休棄的小農婦!


    一時間,蔣明珠心中竟然有些恍惚——宇文婉兒說的話,莫不是真的?顧青臣確有接迴從前的妻兒之意?


    隻見蔣明珠人還有些發呆,巴掌卻毫不留情地扇過來,那手指上套著鏤空的指甲套,若是勾著臉皮,必帶下一條子血肉,從此破相不成。


    秦羽瑤不由得冷冷一笑,偏頭躲過那尖長的指甲套子,反手一個巴掌扇了迴去:“從前不曾見你,一直沒有與你理論一番。今日既然見了,不教訓教訓你,卻是枉費上天的安排。”


    秦羽瑤對待敵人毫不客氣,竟是一隻手揪住蔣明珠的衣領子,反手“啪啪”就是幾個巴掌,狠狠抽在蔣明珠的臉上:“誰才是賤人?看上人家的男人,便想方設法地得了去,還未出嫁的姑娘便做得出這種事,是誰沒臉沒皮?”


    “丞相家的小姐,竟是如此沒見過男人麽?令我這樣村裏長大的村姑聽了都恥笑!”秦羽瑤清冷的聲音迴蕩在大殿內,竟無一人與她插嘴。


    蔣明珠張口欲駁,登時臉上又挨了秦羽瑤的一個巴掌:“你方才已然說了許多,這時卻輪著我來說了!”


    這幾個巴掌,秦羽瑤用力極妙,外人隻聽著響,實際上秦羽瑤打得蔣明珠頭暈目眩,此刻莫說迴嘴,便是思考都有些難過。


    這正是秦羽瑤的目的,她原也不是想同蔣明珠理論,而是將蔣明珠、顧青臣做的奸事捅破了出來,叫他們身敗名裂,為自己曾經做下的事情付出低價。


    “好叫大家知道,事情原本是這樣的。”一隻手仍舊未放開蔣明珠的衣襟,秦羽瑤已經轉頭麵向眾人,開始說道:“我十五歲嫁與顧青臣,第二年便生了孩子。自從嫁入顧家,每日便是種田、織布、繡花、喂牲畜,洗衣、做飯、伺候公婆、教養孩子。”


    “我素來是我們村最能幹的,就在嫁入顧家後,哪怕即將臨盆,還在家裏轉動著碾盤磨麵。不是我說大話,若非我如此能幹,種田、賣繡品換了銀錢給顧青臣讀書,買筆墨紙硯,隻怕顧青臣必然沒有如今的功名!”


    一番話落,滿室俱是寂靜。


    ------題外話------


    本想今天多更點的,可是仍然頭痛,昏昏沉沉的,竟是思考都困難,不曉得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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