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婦必定竭盡全力。”秦羽瑤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對座上的李貴妃說道。


    李貴妃微微頷首,道:“那本宮就等著了。”口中雖然說是等著,然而眼中並無任何期待之意,顯然對於秦羽瑤能夠做出合適的衣裳之事,並沒有抱著什麽期望。


    宮中的尚衣局裏,要什麽樣的繡娘沒有?那才是見慣了富貴,最懂得宮中貴人們穿著打扮的人。隻見秦羽瑤身上穿的衣服雖然別致,卻是透著一股子小家子氣,並不配她貴妃的身份。故而,要李貴妃巴巴等著一個民間的小婦人做出來的衣裳,卻是可笑了。


    秦羽瑤低頭隻作未見。世上本沒有什麽東西,是所有人都喜歡的。且,宇文婉兒不是喜歡嗎?隻要一部分上流社會的女子喜歡,那麽推廣開來就是大益。等到衣裳做出來後,李貴妃喜歡就喜歡,不喜歡便罷。


    與秦羽瑤相似的是,宇文婉兒對李貴妃的態度也不在意,纏著李貴妃又說了會兒話,然後便被李貴妃不甚煩擾地攆道:“好了好了,快別纏著我了。”


    宇文婉兒便嗔道:“母妃可是嫌我了?”


    李貴妃直是沒好氣地道:“你這混丫頭,就知道跟我打諢。我對你呀,那是一日不見想得慌,見多了又愁的慌。快別在我這混了,該玩什麽就玩什麽去吧,我要清靜一會兒。”


    “那婉兒就告退啦。”宇文婉兒笑吟吟地行了一禮,而後帶著秦羽瑤離去了。


    李貴妃等她們的身影消失在華清殿外,臉上掛著的笑意慢慢淡了下來,偏頭問向一旁的心腹宮女:“你瞧著這秦氏如何?”


    那宮女已然年歲不小,因著性情沉穩,頗得李貴妃的倚重。她略做沉思,卻是答道:“瞧著是個安分守己的。”


    李貴妃微微挑了挑眉:“你這麽覺得?”


    那宮女點了點頭,答道:“那秦氏自從進入殿內,始終垂首斂目,並未東瞧西瞧。娘娘不問她話,她便安靜站著不語。娘娘問她話時,她便恭敬答了。由此可見,卻是個有分寸的。”


    李貴妃點了點頭:“你的眼光,本宮自然是信得過的。”


    宇文婉兒帶著秦羽瑤離開華清宮,一路往英華宮走去。隻見秦羽瑤低著頭不言語,宇文婉兒盈盈笑道:“怎麽?方才叫你跪我母妃,你不開心了?”


    秦羽瑤連忙道:“公主折煞我了,我哪裏敢有那種心思?娘娘乃是千金之體,我本來就該跪的。之前不跪公主,是我任性罷了。”


    宇文婉兒便輕哼一聲,道:“你可知道是本公主縱著你了?”


    秦羽瑤直是歎道:“公主對我,實在不能更好。”


    “這還像話。”宇文婉兒勾起唇角,本來便美豔無雙的麵孔,因著這一抹天真的笑容,更加美得令人幾乎無法直視。


    秦羽瑤有些看得呆了,心裏竟有些羨慕起來。這才是真正的天之驕女,生在帝王之家,有父寵母愛,有兄弟謙讓,有著豔冠天下的容貌,一切行事皆隨心。


    “你呆呆的看什麽呢?”宇文婉兒伸出手來,在秦羽瑤的眼前晃了晃,笑吟吟地道:“可是本公主太過貌美,你竟看得呆了?”


    秦羽瑤醒迴神來,便笑道:“可不是?再沒有見過比公主更貌美的女子了。”


    “你竟跟那些人一樣,就知道哄我。”宇文婉兒輕哼一聲,然而眼睛裏滿是自得,然後說道:“我母妃叫你與她設計衣裳,且你又要設計我的,這幾日想必忙得很。再叫你住在那小院子裏,怕是有人攪你精神,耽誤你做事。不如這般,我再命人給你收拾出一間屋子來,獨你自己居住在那裏,你意下如何?”


    秦羽瑤忙拒絕道:“不必,我在那小院子裏住著便是,並不妨礙什麽。”


    “嗯?”被拒絕了好意的宇文婉兒,臉上的笑意沉下來,有些眯了眯眼睛。


    秦羽瑤心中發苦,忙解釋道:“我畫樣圖的時候,常常要人與我靈感的,若是公主叫我獨自住在一間屋子裏,我再叫人來討論意見,隻怕就不便了。且我的圖樣畫出來後,也要繡娘們一起裁剪縫製的,我單獨搬出來並不合適。”


    “哼,不知好歹。”饒是秦羽瑤的理由充足,宇文婉兒仍舊有些不悅。方才那張豔若桃花的麵孔,此刻再也沒了笑意,一路上再沒與秦羽瑤說話。


    秦羽瑤隻見宇文婉兒並沒有再逼迫,直是鬆了好大一口氣。


    是她不知好歹嗎?並不是。若她應了宇文婉兒,則英華宮中就有一間屋子是專門給她收拾的,聽起來是宇文婉兒對她的器重。然而其中隱藏的含義,卻是——這就是專屬於她的屋子,她就得住在這裏。想走?走不得。


    而若是仍然住在那座小院子裏,則她隻不過是英華宮中的一個過客,與其他繡娘們一樣,都麵臨著被剔除的危險。隨時都有可能讓出位置,留給其他的繡娘。


    秦羽瑤才不想在英華宮中久待,她還要迴青陽鎮的,她的心肝兒還在青陽鎮,她的事業根基也在青陽鎮。這宮中再好,也不是現在的她能夠待的地方。


    宇文婉兒或許是無心的,然而秦羽瑤更傾向於認為這是刻意的,畢竟宇文婉兒是如此心思通透的人物,一言一行都可能帶著隱藏的含義,她不能疏忽。


    一直迴到英華宮中,宇文婉兒都沒有與秦羽瑤再說一句話。秦羽瑤心中暗歎,若宇文婉兒不是公主,隻是一個尋常有錢人家的驕傲姑娘,也許她會哄著她一些。可惜宇文婉兒是公主,目前的秦羽瑤得罪不得,便隻能恭著敬著了。


    “公主若無其他吩咐,我便迴去了。”進入英華宮後,宇文婉兒的目的便是英華殿,而秦羽瑤還有大堆的事情要做,便提出道。


    宇文婉兒停下腳步,迴頭看著秦羽瑤,臉色愈發陰沉,片刻後才開口道:“去吧。”


    “是,公主。”秦羽瑤行了一禮,便轉身退下。


    剛走出十數步,隻聽身後響起一聲:“吩咐下去,往後秦氏進出繡院,都無須阻攔。”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秦羽瑤聽到。秦羽瑤的腳步頓了頓,沒有迴頭,抬腳又往那座小院子裏去了。


    此刻已經將近午時,就快到用飯的時間。繡娘們多半都放下繡活,圍著小桌坐了一圈,等待宮女們送飯過來。


    有位繡娘朝門外頭望了一眼,道:“秦繡娘怎麽還不迴來?”話中有些擔憂。


    聞言,有人接話道:“是啊,莫不是惹著了公主罷?”這句話裏卻帶了些懼怕的氣息。


    唯獨胡繡娘細聲細氣地說道:“必不會如此,秦繡娘那般伶俐,又受公主喜歡,必然是被公主留下商議事情呢。待會兒飯菜上來了,咱們便等她一會兒吧。”


    這座院子裏,繡娘們被分到三間屋子裏住,雖然門上沒有寫著,實際上這三間屋子卻是分為甲乙丙三等的。甲等住著閆繡娘與胡繡娘,如今多了一位秦羽瑤;乙等和丙等分別住著三人,都是按照繡活的好壞來定的。


    而住在甲等的繡娘,比起其他人來更有發言權。故而胡繡娘雖然最年輕軟弱,她說話時卻也沒有人頂嘴——她們必須保證甲等屋裏住著的繡娘的發言權,如此一來,等她們也憑著活計住進去後,其他人也都會聽從她們。


    隻不過,除了一人之外:“嗬嗬,被公主留下商議事情?胡繡娘怎麽不說,秦繡娘被公主留下用飯了?”這充滿嘲諷的聲音,便是恨透了秦羽瑤的孫繡娘。


    本來除了閆繡娘之外,胡繡娘便是整座繡院裏地位最高之人了,至於那軟趴趴的胡繡娘?下一迴繡藝比評,她必然把胡繡娘擠下去。可是,自從秦羽瑤來迴,卻一絲麵子也不給她。當著眾人的麵,毫不客氣地下她的臉子,又被公主如此寵愛,簡直就成了孫繡娘的心頭刺。


    孫繡娘望著門外頭,冷笑著道:“我瞧著她是得罪了公主,被打一頓攆出去了也說不定。”


    此話一出,桌上頓時歸於靜寂。


    哪怕有心中為秦羽瑤不平的,然而孫繡娘往日的威風卻叫她們心中生懼,一個個隻顧低了頭不敢應聲。閆繡娘瞟了孫繡娘一眼,嘴角似勾了勾,然而下一刻便不見了,快得仿佛是錯覺。


    隻見眾人都怕了,孫繡娘得意地昂了昂下巴。秦氏想跟她鬥?還嫩了點兒!


    不多時,院門打開,宮女們提著飯盒進來了。三葷三素一湯,以及一盆晶瑩的白米飯,熱騰騰地擺了一桌,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兒。其他人都記得胡繡娘的話,坐在凳子上並不動筷子,等著秦羽瑤來了一起吃。


    孫繡娘卻冷哼一聲,拿起筷子便朝葷腥最大的一盤菜夾去,別人不敢動,她卻趕動!給秦氏留著?做夢呢!那筷子尚未夾到肉塊,便被另一雙筷子架在空中,落不下去了。孫繡娘抬頭,有些怒意,對攔住她的閆繡娘道:“你做什麽?”


    “攔著你。”閆繡娘淡淡地道。


    孫繡娘氣急笑道:“你們還真等著她?她是什麽東西,竟然叫我們這麽多人等著她?”


    其他人都不吭聲,耷拉著眼皮,然而耳朵卻豎了起來。


    隻聽胡繡娘細聲細氣地說道:“孫繡娘,秦繡娘也是我們的姐妹,總歸這飯菜一時半會兒涼不了,我們等她一會兒又何妨?”


    “等她一會兒?誰知道她還迴不迴得來?”孫繡娘冷笑著道,“她那得罪人的脾氣,公主看得慣才怪!”說著,抬起筷子,從另一個方向夾向盤子裏。


    然而仍舊被閆繡娘攔住,不由得氣得額頭上的青筋都有些跳動。就在孫繡娘忍耐不住,欲發火時,秦羽瑤終於迴來了。


    胡繡娘最先看到,笑著打招唿道:“秦繡娘,快些進來,你迴來得正好,剛剛開飯呢。”


    秦羽瑤點頭一笑:“是嗎?我的運氣可真好。”


    其他人則紛紛看向秦羽瑤,從上到下打量起來。隻見秦羽瑤的臉上仍舊如出去之前一樣白淨,細長的脖子又白又直,像那天鵝一般優雅,而秦羽瑤露在外麵的手背也是細膩光滑,渾身不見半點傷痕。


    這一發現,令眾人全都驚訝不已。有人便忍不住好奇,問道:“秦繡娘,公主喚你去做什麽?”


    秦羽瑤挨著閆繡娘坐下,端起碗來盛了一碗白米飯,一邊拿起筷子夾肉吃,一邊不忘答道:“再有六日的工夫,桂花節便到了,公主叫我為她設計兩套衣服,跟我講了一下想法。後來貴妃娘娘喚公主過去,公主便又捎帶上我,去華清宮見了一趟貴妃娘娘。迴來後,公主叫我也為貴妃娘娘設計一套衣裳。”


    總歸圖樣畫好之後,還得勞煩這些繡娘來做,故而秦羽瑤並沒有瞞她們。至於叫三秀進宮,或者帶出宮給三秀做,進宮前秦羽瑤或許還有一絲念頭,到現在卻是一丁點兒念頭都沒有了。


    宮中不是良善之地,那三個丫頭斷然不能落在這些人的眼裏。不說性情捉摸不定的宇文婉兒,便說三秀生得這般漂亮可愛,又是同一個模樣,如此稀罕的三胞胎,落到心思不純之人的眼中,說不好就被覬覦了去。


    秦羽瑤可舍不得,她還指望三秀給她賺銀子呢,誰要都不給的。故而,索性不叫她們露麵,如有人問起,便一概推了去。


    而秦羽瑤的這番話,落在眾繡娘們的耳中,便無異於平地驚雷,紛紛驚異地看著她,滿眼不信。孫繡娘最直接,冷笑一聲道:“也不怕牛皮吹破天去?”


    眾人雖然不信秦羽瑤如此受器重,然而若說秦羽瑤是在吹牛,卻也不相信。畢竟這可是宮裏,秦羽瑤若是吹牛,日後不怕被打腫了臉?


    隻見眾人不信的樣子,孫繡娘又冷笑道:“若公主當真如此器重她,為何不單獨為她辟出一個院子,叫她清靜無擾地做事情?既然與我們住一起,便都是一樣的人,何苦給自己臉上貼金?叫人甚是瞧不起!”


    說罷,又冷笑一聲,低頭兀自吃起飯來,竟再也不言語了。


    其他人聞言,也都有些猶豫起來,仿佛孫繡娘是說得挺有道理?


    “都吃不吃飯了?”閆繡娘在桌上一拍,輕喝一聲:“做好自己的事情,少嚼別人的舌根子!”


    其他人便連忙拿起碗筷,低頭吃了起來。卻發現,此刻盤子裏頭,肉仿佛少了一半?抬頭再一瞧,隻見一半的好肉都到了秦羽瑤的碗裏。


    原來就在她們方才聽孫繡娘說話時,秦羽瑤已經悶不吭聲地把好菜好肉都挑到自己碗裏了!其他人見狀,不由紛紛有氣,好個秦繡娘,看起來秀秀氣氣,不想竟是個奸猾的!


    她們心裏有氣,卻誰也沒有在此時找秦羽瑤的麻煩,而是與其他人搶起剩餘的好肉好菜來。而秦羽瑤則慢條斯理地撥拉著碗裏的肉,吃得那叫一個心滿意足。


    飯後,秦羽瑤便迴屋去了,這裏的雜貨都有專門的宮女來做,身為繡娘隻需要做好公主吩咐的繡活就可以了。於是,迴屋之後,秦羽瑤先是鋪開紙張,將今日宇文婉兒吩咐的事情簡潔記在紙上。而後,又將腦中的大概想法畫了出來。


    約莫過去兩刻鍾,秦羽瑤擱筆,走到床邊往床上一躺,枕著雙臂闔眼而寐。前世裏專家們曾經做過研究,人的精神高度集中的時間是很短暫的,而適當的午休能夠適當調整大腦的興奮度與活躍度,消除疲憊,重新變得有活力起來。


    這個理論在秦羽瑤看來,很像是計算機的處理,每一次深度睡眠,則相當於一次長時間的關機以及再次啟動。而一次淺眠,則相當於一次計算機重啟。不論是哪一種,剛重啟過後的計算機都會運行快一些,流暢一些。


    人的大腦也是如此。於是,隻要有機會,秦羽瑤一定會進行半個小時左右的午睡。這一幕,落在迴屋拿東西的胡繡娘的眼裏,直是詫異不已。


    當胡繡娘迴到做活計的屋裏,被其他人問起秦羽瑤在做什麽時,不擅長撒謊的胡繡娘便如實答出:“秦繡娘在睡覺。”


    “哈?”一語落地,無數驚聲。


    “哼,我就說吧,她能有什麽本事?不過是吹牛皮罷了!”孫繡娘冷冷地道,眼中閃爍著輕蔑與自得。


    胡繡娘是個軟善的女子,她猶豫了下,說道:“興許秦繡娘是在休息,畢竟她上午都跟公主在一起,不比我們輕閑多少。”


    此言一出,其他人又有些信了。宇文婉兒是什麽人?跟她相處一時,都能驚嚇得掉一年的壽命。要知道,這一屋子的繡娘,哪怕是膽子最大的孫繡娘,也不敢跟宇文婉兒獨處。


    也有人不信,順著孫繡娘的話道:“是真是假,一看便知。”說著,竟起身要往秦羽瑤的屋子裏去。


    這也是個不安分的,孫繡娘得意一笑,起身跟在後麵。


    其他人猶豫了下,也都放下手裏的活計,起身跟在了後頭。這件事是胡繡娘引起來的,隻見似乎給秦羽瑤帶來了麻煩,心中有些不安。抬頭看向閆繡娘,有些擔憂地道:“閆姐姐,此事……”


    “去看看吧。”閆繡娘也起身走了出去。胡繡娘無法,便也跟在了後頭。


    誰知,剛走出門,便隻見孫繡娘等人站在隔壁屋子門口,沒有一個人進去。胡繡娘很是詫異,便往前湊了湊,踮起腳尖往裏頭看去。隻見窗邊的小桌上,鋪著一疊雪白的紙張,秦羽瑤手執毛筆,卻是沒有作畫,而是抬頭朝屋門口看過來:“你們有何事?”


    站在最前頭的孫繡娘上下打量秦羽瑤一番,隻見秦羽瑤的發髻整齊,衣裳也沒有褶皺,不由得皺起眉頭。然而她是不懼得罪秦羽瑤的,便揚聲問道:“胡繡娘說你在睡覺,我們過來瞧一瞧。”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人群後頭,被點名的胡繡娘漲紅了臉,急著想要辯解,卻又嘴拙的不知道說什麽。


    忽然手臂被人按住,胡繡娘順著按住她的手往上頭看去,隻見按住她的人正是閆繡娘。此刻閆繡娘卻沒看她,而是麵色淡然地往屋裏頭瞧去。胡繡娘咬了咬唇,便也住了口。閆姐姐從不會害她。便也按捺住急切辯解的心情,抬頭往裏頭瞧去。


    隻見秦羽瑤挑了挑眉,卻沒否認:“方才我確實小憩了片刻。”隻不過,在聽到隔壁的吵嚷聲後,便無奈地起來了。


    孫繡娘同她本就沒什麽好感,秦羽瑤犯不著誣賴胡繡娘撒謊,就為了打孫繡娘的臉。於是被問起來,便如實答出了。


    仿佛竟沒料到秦羽瑤如此實誠,倒叫孫繡娘身後的一幹圍觀的繡娘們愕然了。而孫繡娘本來打算著,如果秦羽瑤說她根本沒有睡覺,便指責秦羽瑤謊言百出:“胡繡娘是我們這些姐妹裏頭最實誠的人,從來不會撒謊,若非看到你確實睡了,她如何能夠說出?”


    如此一來,不僅打了秦羽瑤的臉,也叫秦羽瑤與胡繡娘之間生出嫌隙,與其他繡娘們生出嫌隙。畢竟,一個愛吹牛又撒謊的人,是不受人待見的。


    何況,秦羽瑤又是生得如此美麗,之前給繡娘們的印象都不錯,如果竟然隻是裝模作樣,則眾人對她的印象頓時跌入穀底,再也拉不起來。誰知,秦羽瑤卻不按照常理出牌,竟然如實說了出來,叫孫繡娘竟然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怎麽你們平日午間從不休息的嗎?”秦羽瑤故作驚訝地對圍在門口的其他人問道。


    或許是她的表情太過驚訝,竟叫看熱鬧的繡娘們紛紛有些疑惑起來,難道別人午間都是小憩的嗎?然而她們互相對視一眼,卻隻見對方全都搖頭。她們從不午間小憩,哪怕進宮之前也從沒有過。


    秦羽瑤便歎了口氣,說道:“從小到大,但凡有時間,我中午都要小憩一會兒的。否則,午時過後,我做什麽活計都鈍鈍的,隻覺得腦子裏昏昏沉沉,猶如漿糊一般。”


    “我也有這種感受。”就在這時,站在最外圍的閆繡娘出人意料地開口了,“怎麽,難道竟是因為沒有午間小憩的緣故嗎?”


    迎著閆繡娘的眼神,秦羽瑤點了點頭:“不錯。如果我哪日午間不曾小憩,那麽一整個下午做活計都沒有精神頭,與清晨的時候比起來,簡直差了許多。而若是小憩一刻,則醒來後精神頭就好上許多,下午也不會很乏累。”


    隻聽得她說得一本正經,煞有其事,繡娘們不由得聽怔住了。不知道是誰先開口,說道:“難怪我下午做的活不如上午多,原來竟是因為這個緣故!”


    又有人隨即接話道:“是啊,明明下午的時間比上午要長一些,卻竟然比上午做得活少!”


    幾人紛紛議論起來,顯然對秦羽瑤的理論已經有了初步的信任。唯獨孫繡娘,此刻站得離秦羽瑤最近,卻是憋得一張臉鐵青,額頭上的青筋都在鼓動。


    半晌後,孫繡娘大叫道:“少聽這騙子胡咧咧!什麽腦子困頓,掬一捧冷水洗臉,再困頓的腦子都能夠清醒起來!什麽午間小憩,不過是躲懶的借口罷了!”


    一聲喝下,其他議論聲全都熄滅。眾繡娘們紛紛低下頭,不再言語。然而人人的耳朵都豎起來,打算聽秦羽瑤如何應付。


    不知為什麽,明明秦羽瑤來到繡院才一日而已,她們竟然十分相信她,仿佛隻要她出手,孫繡娘定然討不了好去。


    果然,隻聽秦羽瑤淡淡說道:“你的法子不錯,鞠一把冷水洗臉,確實會讓頭腦清醒。隻不過,半刻鍾之後,腦子便又會混沌起來。頭腦之所以混沌,是因為累了,便是拿鋼針在身上紮幾個洞,也免不了頭腦乏累的事實。”


    說到這裏,秦羽瑤抬頭掃向門外眾人:“累了,便要休息。正如同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是一樣的。忍得了一時,難道忍得了一世嗎?”


    孫繡娘便冷笑道:“誰讓你忍一世了?不過是忍一個下午,到晚上便歇息了,難道這都忍不了?這點苦頭都吃不了,趁早別做繡活了,改行做別的更容易些!”


    她原本想說,以秦羽瑤的容貌,改行到青樓更容易些。然而話到嘴邊,忽然腦中閃過上午時對上的秦羽瑤的冷眼,不知怎的竟說不出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幸虧她咽了下去,否則此話一出,隻怕又要挨幾個巴掌,兩日起不來床了。秦羽瑤是個好脾氣不假,但是不代表就容人欺到頭上來。小打小鬧,她從來不放在心上。但是這樣過分的舉動,一旦觸動她的底線,下場便非一般可比。


    “你似乎搞不清楚,我並不是為你做活,而是為公主做活。我做得怎樣,自有公主來評斷,何處有你指手畫腳的份?”秦羽瑤不耐煩與孫繡娘再扯下去,該說的她都已經說了,便道:“若無他事,便請出去吧,我要做事了。”


    說罷,抬起筆尖蘸了蘸墨汁,而後凝神在紙上畫了起來。神情十分嚴肅,竟是無比投入其中,再也看不到旁人一般。


    孫繡娘咬著牙,想撲過去丟掉她的筆,撕掉她的紙。然而卻也知道,這都是公主給的,如果她還想有命在,最好不要做這些。便冷哼一聲,扭頭分開眾人出去了。


    其他人也都悄悄散了,卻是有些魂不守色,她們,也想午間小憩一下。


    等到光線重新從門外映過來,秦羽瑤便知繡娘們已經走了,然而誰知她抬頭一看,卻見門外還站著兩人。一人是閆繡娘,神情淡淡,看不出什麽情緒來。一人是胡繡娘,此刻咬著嘴唇,神情有些不安。


    秦羽瑤便明白了,想了想,說道:“你們還有事麽?”


    胡繡娘鼓了鼓勇氣,對秦羽瑤屈膝一禮,說道:“對不住,我不是故意找你麻煩。”


    秦羽瑤垂著眼睛,瞧著胡繡娘白皙幼嫩的頸後肌膚,微微眯了眯眼睛,慢慢地道:“不礙。”而後徹底低下頭,一心設計起來,再也不分神對外。


    胡繡娘猶豫了下,沒有再打擾秦羽瑤,與閆繡娘一起迴了做活計的屋子。


    秦羽瑤這一忙,便是到了傍晚。


    天即將黑時,胡繡娘進來點了燈,有些欲說還休:“秦繡娘,你歇一歇罷,快用晚飯了。”


    秦羽瑤謝過她點燈之舉,然後說道:“等用晚飯時叫我吧。”然後埋頭下去,繼續畫將起來。


    靈感這東西,可遇而不可求。尤其這紙筆都是一次性的,並不似電腦繪圖那般,哪裏不滿意了,可以隨時後退或者擦去。用紙筆畫出來的圖,倘若哪裏錯了一點,便隻能棄之重來。


    幸虧是秦羽瑤這樣心性沉穩的,在壞了十數張圖樣之後,還能夠沉下心來繼續。


    不多時,胡繡娘過來叫秦羽瑤吃飯。秦羽瑤便擱筆,起身走了出去。今晚的晚餐也很豐盛,秦羽瑤忙了一下午,腦子累得很,便埋頭大吃起來。


    自然,她是顧不得旁人的,有些時候顧念旁人就等於苛待自己。於是,猶如蠻匪一般,下筷如風,卷肉就走。直看得其他人愕然不已,連閑話都忘了說。


    吃過飯後,秦羽瑤便迴了屋,繼續畫起來。一直到隔壁屋子的繡娘們散場,各自洗漱準備睡了,秦羽瑤才擱下筆,揉著眼睛,也打算睡了。


    這油燈實在黯淡,秦羽瑤雖然心裏急了些,卻也不願毀了自己的眼睛。故而,擱下紙筆,稍作收拾一下便睡了。躺在枕頭上,卻沒有立刻閉上眼睛。睜著眼睛看著深沉的夜色,心裏有些思念。


    不知此時,寶兒跟三秀在一起,睡得可安穩?那張俊雅的小臉兒,那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那軟糯糯的聲音,乖巧的一舉一動,此刻浮現在秦羽瑤的腦海中。直是誘得她輾轉反側,恨不得插翅飛迴家中。


    次日,又是新的一日,然而要做的事情還是那些。


    吃過早飯後,秦羽瑤便鋪紙研磨,準備繼續畫圖樣。誰知剛下筆,便隻聽繡院的屋門被推開,傳來宮女青兒的驚唿聲:“秦繡娘?秦繡娘可在?秦繡娘救命!”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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