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十月六日,便是百姓們期待已久的桂花節。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全都喜愛著這一節日。隻因為每到這一日,街上的生意便格外好做。那酒樓裏,那茶肆中,從辰時開始便陸續有了人,一直到夜間亥時都不乏人來人往。


    既然人多,生意便好做,什麽桂花糕、桂花茶、桂花酥等,全都賣得極好。也有那機靈巧手的農家姑娘,折了桂花枝編花環,俏生生地站在街上叫賣。不論酒樓茶肆布坊,還是滿街的小攤小販,在這一日全都樂得咧開嘴。


    往常不愛出門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大戶公子、平頭小子,在這一日也會出門轉悠。白天有各色各樣的小攤、小販,從首飾到玩具,從吃食到飾物,應有盡有。而到了晚上,則會有燈市,比白天還要熱鬧三分。


    可以說桂花節是不論身份高低,全民皆宜的熱鬧節日。婦人們既可以進廟裏求子求福,年輕姑娘、小子可以拜月老求姻緣,也有適齡的姑娘買了麵具扣在臉上,在逛燈市猜燈謎的時候,暗中觀察哪些小夥子入得了眼。


    這是普通人的桂花節。


    對於官家男人、婦人、公子、小姐來說,便又是另一個樣子。文官們興吟詩作畫,武官們興比拳打獵,婦人們常常擺宴邀請常來常往的夫人們聚一聚。而小姐們有的跟著去了,有的單獨做了活動。


    比如宇文婉兒,作為大順朝唯一的公主,除卻皇後之外,便是這世上最尊貴的女子。且因著皇上的寵愛,就連太子妃也越不過她去。於是,每年到了桂花節的時候,宇文婉兒便命人在宮中擺宴,邀請大臣們家中的小姐來聚。


    往常桂花節宴會時,宇文婉兒提前三個月便會命用慣的工匠、繡娘們,為她準備數十套衣物鞋帽配飾,然後選出來兩套,在桂花節當日的宴會上穿用。然而今年卻是特殊,自從皇後娘娘的壽辰那日,宇文婉兒從三皇子的手中得到兩雙奇異的繡娘,一切便慢慢變得不同了。


    那些工匠們做的鞋子,簡直蠢得要死。那些繡娘們的工藝,竟然比不得民間一個婦人。宇文婉兒全都沒要她們做,而是叫人尋找秦羽瑤,打算讓這一切都交給她。


    宇文婉兒因為生得矮,比尋常個頭的女子都矮上一個頭,故而從小養成了敏感殘暴的性子。但凡見到別人向她露出異樣的眼神,必從腰間抽出隨身攜帶的皮鞭,將人抽個頭破血流不可。


    後來,宇文婉兒抽了一個大臣家的小姐,那小姐卻是個容不得半分輕慢的,迴家便鬧著上吊尋死。被皇帝知道後,便叫過宇文婉兒,略作勸誡。從那之後,宇文婉兒便稍稍收斂。隻不過,卻隻是行為上收斂了,心中卻愈發敏感,並漸漸變態起來。


    變態到什麽程度呢?英華宮中的所有宮女,是整個皇宮裏最漂亮、最高挑的。但是,宇文婉兒從不許她們塗脂抹粉,但凡給她聞到一絲胭脂味兒,立時便要見血。


    為了不叫人拿住把柄,宇文婉兒從來不自己動手,都是叫其他的宮女動手。並且,所有人站在她麵前迴話時,必須矮下膝蓋,若有矮得不夠,仍舊比她高的,也要挨鞭子。


    “你們都是死的?本公主叫你們找個人,怎麽到現在也找不到?”宇文婉兒站在殿內,豔麗的臉龐上麵,此刻滿是陰沉,“本公主是主意也給你們出了,招也給你們指了,你們頸上那顆圓滾滾的東西莫非是西瓜不成,裏麵裝的全是水?要不要本公主給你們放放水啊?”


    底下跪著幾個奴才,卻是渾身哆嗦如篩糠一般。人人都知道宇文婉兒的脾氣,那是真正的蛇蠍美人。她有多美,就有多狠。前陣子因為放出話,凡是認得四葉草的人,若能提供有用的消息,則每人重賞。為此,許多人來冒領,結果都被宇文婉兒毫不客氣地下令殺了。


    幾十條人命,宇文婉兒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全都下令殺了。宇文婉兒如此殘暴,然而為她辦事的人卻也不少,因為她賞罰分明。若是事情辦好了,則會得到重賞,宇文婉兒一向對屬下很慷慨。可是,若是辦不好,那麽宇文婉兒也不念舊情,該怎麽罰就怎麽罰。


    隻見宇文婉兒的身上開始散發出殺氣,幾人臉上都嚇出汗來,“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很快就在大理石地麵上積了一小灘。就這麽下去,肯定沒命,於是一人強撐著道:“迴公主,還有,兩個兄弟沒迴來。他們似乎,得到了那人的蹤跡。”


    “是嗎?那他們人呢?”宇文婉兒身上的殺氣略略收斂,可是麵上的陰沉仍舊不散。


    那人哆哆嗦嗦地答道:“迴公主,他們昨日就應該與我們匯合的,可是,我們等了許久,又找了一圈,卻是沒發現他們的人,仿佛憑空失蹤了。”


    “失蹤了?你說他們失蹤了?”宇文婉兒陰測測地冷笑兩聲,“莫不是逃了吧?以為逃了便能躲過?本公主要罰的人,還從沒有人救下過!”說罷,“唰”的一下從腰間解下鞭子,憑空甩了一下,說道:“今日已是期限,你們沒完成任務,全都領罪去吧!”


    然後,舉起鞭子朝殿中那根三四人環抱的廊柱上抽打起來。父皇不叫她對人動手,她便不對人動手,抱著這個念頭,宇文婉兒朝著廊柱狠狠抽打起來。至於那些辦事不力的飯桶,她才不會髒了自己的手,自有人砍他們的頭。


    她自然不知道,在她的指示下,真的有兩人找到了標有四葉草標記的布坊,並且順道摸到了秦羽瑤的家裏。若是他們沒有認出寶兒,此刻已經帶著秦羽瑤進宮了。隻可惜,時也命也。


    “公主饒命啊!”一時間,那幾人的心如墜冰窖,哆哆嗦嗦地磕頭起來:“求公主再給我們寬限兩日,那兩個兄弟應當是找到線索了,他們去之前臉上是帶著笑的,決計不會逃走的!”


    宇文婉兒頭也不迴,冷冷道:“滾下去!”


    一群沒用的廢物,這點小事也辦不好,留著何用?宇文婉兒之前就指點過他們,能夠做得出高跟鞋這樣奇思妙想的物件,而繡功又是那般精巧,必然不是默默無聞之人。


    便吩咐下去,叫他們在京中打聽,誰家女子的繡活做得好?並且,每雙鞋子上麵都繡有一朵四葉草,想來是特殊標記,隻要查到這個,一切就有眉目了。


    宇文婉兒還告訴他們,不要將目光局限於京城,臨近的城鎮上也去找一找。看看哪裏有出奇的熱鬧的事情,多多打聽總沒錯的。並且,三皇子每隔三日就送來兩雙鞋子,他們難道不會跟著三皇子嗎?


    可是,即便這樣,他們也沒能查出什麽來!簡直就是飯桶!宇文婉兒再也不想看到這幾人,狠狠抽打著廊柱!


    那四人哆嗦了半天,終於還是從地上爬起來,灰心喪氣地退下。宇文婉兒的脾氣,如果他們再不識趣,隻怕砍頭之前還要遭受一頓苦頭吃。


    “婉兒又被奴才們氣著了?”這時,忽然一個溫柔和善的聲音傳來。走到殿門口的幾個下人,聽到這個聲音,眼前一亮,連忙跪下道:“參見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宇文翊素來是個溫柔和善的人,從來不曾得罪過什麽人,對下頭也是體貼居多。同宇文婉兒相比,簡直就是兩個極端。幾個下人見到三皇子,不由得心中升起一絲希冀,隻盼三皇子殿下救他們一命。


    “三哥怎麽來了?”宇文婉兒自然也聽到聲音,她把鞭子收起來,揚著眉頭譏諷道:“三哥不去和大哥打擂台,來到我一個公主的宮裏做什麽?”


    她口中的大哥,自然就是太子宇文景了。大概五年前,三皇子宇文翊還是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溫吞皇子。雖然沒有得罪過人,但是也沒有討人喜歡過,就仿佛那溫吞的開水,不招人矚目。


    而太子宇文景,則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當年宮變之後,皇帝膝下年長的皇子全都掛掉,作為皇帝僅存於世的子嗣之長,太子宇文景可謂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他與皇帝的年歲相差得遠,皇帝完全不擔心他做出什麽事來,並且為了告訴世人他是一個慈父,對待剩下的小皇子們一直都十分寬容寵溺。身為皇後所出的皇子,宇文景五歲就被立為太子,一直是光芒矚目。


    本來與宇文景爭奪皇位的人,在皇後的把持下,一直就沒有什麽心思。但是五年前,在皇帝的壽辰上,三皇子以一份不同尋常的禮物,將皇帝和大臣們的目光注意到他的身上。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三皇子漸漸大放異彩。


    從前的溫吞和善,變成了禮賢下士。而且三皇子廣聞博記,在許多朝務上都能很好地應對,竟比從小就集萬千寵愛與一身,近年來有些剛愎自用的太子還要超過一些。於是,原本支持太子的朝臣們漸漸分為兩派。


    “婉兒又打趣我。”方才宇文婉兒的那一句話,換做任何人聽了,都忍不住變色。然而宇文翊隻是淡淡一笑,他生得削瘦高挑,五官清雋,仿若文弱書生,看起來沒有絲毫的威懾力。如此淡然一笑,竟是帶了一絲寵溺,壓過了宇文婉兒的暴戾。


    宇文婉兒哼了一聲,說道:“三哥所來何事?若是跟那繡娘無關,便不要說了,我沒空聽。”


    麵前站著的三皇子宇文翊即便再和善,也有著一半的幾率在未來登上寶座,偏偏宇文婉兒敢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哪怕換了太子宇文景,也是不敢如此的。由此可見,宇文婉兒在皇帝麵前有多受寵,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


    “我這次來,便是為了此事。”宇文翊被稱為最和善有禮的皇子,自然不是虛的,隻見他清雋的麵上,從始至終都掛著一絲淡淡的寵溺,仿佛宇文婉兒是他最喜歡的小妹妹一般。


    宇文婉兒第一次注意到他這種寵溺,是在皇後的壽辰上,那時她看了,心中忍不住一顫,有些說不出的難受。她可是大順朝最受寵的公主,任何人看向她的眼神隻能有尊敬,除了父皇與母妃之外。


    但是漸漸的,對於宇文翊的寵溺神情,竟不知不覺習慣了,在他麵前愈發驕縱了起來:“三哥如此說,可是要將那繡娘給我了?”


    “那繡娘在何處,我確實知道。隻不過,她不是我的人,隻是一介民女罷了,我卻給不了你。”宇文翊淡淡笑著說道。


    宇文婉兒挑了挑眉:“既然如此,那就更好了。”如果是問宇文翊要人,她多少還有些虧欠,可是若隻是一個民女,直接囚了便是:“三哥,她人在哪裏?”


    “在青陽鎮上。”宇文翊便把秦羽瑤的住址說了出來,“那女子姓秦,頗有些才華,婉兒還要善待才是。”


    宇文婉兒最煩聽人教導,便道:“知道了。”然後轉過頭,看向跪在門口的幾人,喝道:“愣著幹什麽?三皇子說的話你們沒有聽見嗎?還不快去帶人迴來?”


    “是,公主!”那幾人連忙磕頭應道,又滿心感激地對救了他們一命的宇文翊叩了個頭,才忙不迭地飛身退下了。


    等他們走後,宇文婉兒的表情終於有些鬆緩,卻在聽到宇文翊的下一句話,又陰沉了下來。隻聽宇文翊道:“婉兒,你的脾氣該收斂些了,否則奴才們總不好管教。”


    “父皇都不管我,你管我做什麽?”宇文婉兒皺起眉頭,氣衝衝地道。


    宇文翊聞言,也不生氣,仿佛見慣了宇文婉兒的衝脾氣,耐著性子又道:“你總歸是公主,常常與下人們較勁,便失了自己的身份。而且,有些賢人能士,是很有一番傲骨的,倘若你不對他們的脾氣,便是砍了他們的腦袋,也不會為你做事的。”


    這番話,卻是因為宇文軒對秦羽瑤的看重,而委婉地向宇文婉兒提出來,叫她對待秦羽瑤好一些。


    “知道了。”宇文婉兒口中應道,她隻是脾氣不好,性子陰鶩,並不是草包公主,這點城府還是有的。因著得到秦羽瑤的蹤跡,終於了卻一樁心事,此刻心情倒不錯,看向宇文翊道:“三哥早把人給我,不就什麽事都沒了?”


    害得她殺了那麽多人,被父皇批評了一頓。心情頗不錯的宇文婉兒,此刻倒有一些小女兒的嬌憨,望著外頭不錯的日頭,說道:“三哥陪我走一走吧?”


    這些日子,宇文婉兒的母妃,貴妃娘娘協助皇後開辦宴會,用以桂花節時宴請命婦。於是,宇文婉兒近來頗有些無聊,難得有人來找她,且又不是厭煩之人,心裏頭倒是高興起來。


    “好。”宇文翊淡淡笑著點頭,等她走到身前,便也抬起腳,往秋花盛放的殿外走去。


    此時,顧府。


    書房裏頭,顧青臣坐在案後,聽著底下跪著的下人的迴報,很有些吃驚:“什麽?搬走了?”他昨日偶然記起秦羽瑤,藏在心底深處的怨恨被勾了出來,便叫人去打探她的消息。誰知,竟然得到秦羽瑤已經搬走了的消息,不由問道:“搬到哪裏去了?”


    那個可惡的婦人,難不成當真給她有出息了,竟然搬去鎮上了不成?


    便隻聽到下人迴答道:“迴大人,奴才不知。奴才問過秀水村的村民,沒有一個人知道她搬去了哪裏。”


    顧青臣聞言,倒不由得愣住了:“什麽叫沒有人知道她搬去了哪裏?難道憑空消失了不成?”


    那下人便答道:“迴大人,據奴才打聽,秀水村的人最好一次見到秦氏母子,是被一個穿戴打扮得很是華貴的中年男人接走了。”


    被人接走的?顧青臣不由得皺起眉頭,接走秦羽瑤的人,莫非就是砍斷他左手尾指的人?一想到這裏,左手尾指不由得隱隱作痛起來。在心中暗藏已久的怒火,仿佛是再也壓不下去,一竄一竄的,立刻便要報仇。


    “你再去打聽,她到底搬去了哪裏。”顧青臣的手裏握著一根筆杆,不知不覺間用力,隻聽“嘣”的一聲,這新買了沒幾日的筆杆又斷了,“先去青陽鎮上找一找。”


    那日斷他尾指之人,武功十分高強,連蔣丞相送給他的高人都死得淒慘。顧青臣知道,那人並不是尋常高手,一定是有來曆的。而這樣的人,天下少有,多半就在京中。


    於是,按照顧青臣的推測,秦羽瑤也沒有搬離太遠。要麽就在青陽鎮,要麽就在京城。於是,他叫人先在青陽鎮找起。若是遍尋不見,再來京城搜尋也不遲。


    不得不說,讀書多年,在萬千學子中拚殺到狀元之位,又在三年之內蹦到三品大學士之位,顧青臣的判斷還是很精準的。不過兩日,派去的下人便迴來報告道:“迴稟大人,那秦氏確實搬到了青陽鎮。”


    “哦?情況如何,你詳細講來。”顧青臣放下手中的書簿,抬頭看向匯報的下人。白皙俊秀的麵孔,此刻有些微微的猙獰。


    自從斷指之後,他在朝中受到許多流言蜚語。有說他得罪了人,被人懲罰的。有說他狎妓,被恩客打了的。有說他意圖寵幸家中婢女,被蔣明珠收拾了。總之,各種各樣的都有。但是,無一不是暗指他靠著蔣丞相之福,才沒有被降職。


    在大順朝,對官員的要求是極嚴格的,長得醜的不能當官,身體有缺者不能當官,這兩樣都是代表了被上天厭棄懲罰之人,如果入朝為官,則會損害朝廷的正氣。


    可氣他憑借天生聰敏之智,十年寒窗苦讀,終於進入官場。竟然,差點栽倒在一個小農婦的手裏!這口氣,顧青臣不能忍!


    隻聽那下人迴答道:“秦氏住在城東的一間兩進兩出的宅子裏,除了她們母子之外,裏麵還有三個繡娘。”


    “繡娘?”顧青臣微微皺眉,“她養三個繡娘做什麽?莫非她在賣繡品?”


    那下人便迴答道:“秦氏開了一家布坊,叫做秦記布坊,裏麵賣一些奇異的衣裳,仿佛是她自己設計的,在其他地方竟沒有賣的。”


    “她還會設計衣裳?”顧青臣奇道,腦中不由得又浮現出,那張柔媚沉靜的麵孔。仿佛白生生的剝了殼的雞蛋,明明可愛動人,卻偏偏渾身長滿了刺。那次他本是好意接她們母子進府,卻偏偏被她修理一頓。


    隻聽那下人又迴答道:“迴大人,是的。不僅如此,她那衣裳一件賣一百兩銀子。”


    “什麽?一百兩銀子?”聽到這裏,顧青臣驚得瞳孔都縮了一下,隨即大笑道:“她莫非瘋了不成?一百兩銀子一件的衣裳,這不是擺明了搶?誰會買她的?”


    還以為她是個有些本事的婦人,原來,也不過是一個心比天高、目中無人的蠢婦罷了。想到這裏,顧青臣不由得冷笑幾聲,心裏有些舒坦起來。那怨恨漸漸散了,竟變得氣惱起來。他竟然,因著那樣一個蠢婦,而斷了一根尾指!


    這心情沒有停留太久,便被底下跪著的下人打斷:“大人,那婦人的衣裳,竟是被青陽鎮的百姓們狂熱追捧。秦氏隻道人手不夠,每日隻接不到十個客人,就把店門關了。為此,每日天不亮,那秦記布坊的門口便排了長長的隊,隻為了買她的衣裳。”


    “什麽?”這一次,顧青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她標價一百兩銀子一件的衣裳,竟然有人買?”


    這怎麽可能?顧青臣心中又變得複雜起來,一百兩銀子一件,除卻冬日的皮草,又有什麽能值這個價錢?便是他身上穿的,也不過十幾兩一件的衣裳。而蔣明珠身上穿的較好一些,也隻有幾件超過一百兩的,都是綠蔭閣的大師的限量版。


    不知何時,他手裏又摸過一根筆杆,握在手裏把弄著。秦羽瑤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農婦,她憑什麽開布坊,把生意做得這樣奇異?


    顧青臣想不明白,方才有些舒坦的心情,早在聽見下人的迴答後就不見了。此刻,心裏又是不甘,又是惱怒,又是憤恨,以及一些其他的他不願意承認的情緒。


    對於這一切,秦羽瑤還不知道。那晚與宇文軒聊過之後,她便明白自己即將被宇文婉兒的人召喚去。想來,一時半會兒是迴不來的。於是,便對家裏和秦記布坊做了些安排。


    宇文軒說,宇文婉兒不是個好脾氣,秦羽瑤自己應付還罷了,若是帶上三秀,難免折損了去。故而便決定誰也不帶,囑咐了三秀照看寶兒,而思羅則不錯眼珠兒的盯著寶兒,不許讓他有任何閃失。至於小黎,則負責三秀的安危。至於家裏的夥食,就交給陳嫂了。


    至於秦記布坊,秦羽瑤是這樣安排的——大頭是陸掌櫃來照看,而在陸掌櫃照看的時候,需要對秀禾進行教導。未來,秦記布坊將如閑雲樓、閑雲坊這樣,開遍大順朝的各地。而秀禾,則是秦羽瑤預定的總管。


    對於秦羽瑤的安排,秀禾是沒有意見的,她打心底感激秦羽瑤的栽培。至於陸掌櫃,也不敢有什麽意見,畢竟柳閑雲發過話,傾盡全力支持秦記布坊。必要時候,犧牲閑雲坊也要支持秦記布坊。


    安排完之後,宇文婉兒的人便來了。臨走之前,秦羽瑤迴頭看了一眼,隻見秀茹攬著寶兒站在最前頭,後麵的是秀蘭、秀茹和陳嫂。至於思羅和小黎,仍舊沒有露麵,而是藏在西廂房裏。


    三秀的眼中都閃動著不舍,而寶兒的眼睛裏則閃動著淚花。望著這一幕,秦羽瑤不由得心中一酸。唯一讓秦羽瑤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小心肝,寶兒。雖然寶兒對於秦羽瑤安排,並沒有口頭上的吵鬧,然而這是因為他懂事,並不是他就不害怕、不難過了。


    “寶兒乖,記得聽姐姐們的話。”秦羽瑤又囑咐一聲,便狠了狠心,扭頭跟著宇文婉兒的人走了。


    她總不能一輩子將寶兒拴在身邊,那樣對他的成長並不好。便如前世裏的許多人家,全家人都以小孩子為中心,則養出來的都是小皇帝、熊孩子。


    再好的孩子,也不能使勁兒慣,這是秦羽瑤的原則。於是,她得自己立起榜樣來,凡事以自己為中心,以自己的事情為原則,並不慣著任何人。然後,又教導三秀,也學著她這般。久而久之,寶兒便明白,世界不是圍繞著他來轉的,大家都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宇文婉兒派來的人,是駕著馬車來的。秦羽瑤坐進馬車裏,除了隨身攜帶的一套衣物之外,便是給宇文婉兒帶的一件禮物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馬車在路上顛簸了大半日,終於到達皇宮。一路上,倒是平安無事。到了宮門,秦羽瑤便下了馬車。任何人都沒有特權,在皇宮裏坐著馬車行走。


    平心而論,大順朝的皇宮建造得很巍峨大氣。丈高的牆壁,牆麵上塗著紅漆,上頭磊著青磚碧瓦,屋簷四角雕有瑞獸。腳下行走的青石板路,漢白玉拱橋,那磚角都是簇新的,沒有一塊磕碰損失。可見工匠們,對於皇族居住之處,倒是維護得仔細。


    不過,與前世的紫禁城比起來,氣勢上還是遜了一籌。故而,初入皇宮的秦羽瑤,倒也沒有表現得拘謹或是如何。隻是微微低頭,目光看著前麵腳下,並不左顧右望。這一番沉靜的氣度,倒叫宇文婉兒派來引導的下人有些稀奇。


    約莫走了兩刻鍾左右,秦羽瑤便隨著兩名下人來到宇文婉兒居住的英華宮。


    “稟公主,秦氏已經帶到。”走到英華殿前,一名下人微微提聲道。


    不多時,裏麵傳來一個高傲的聲音:“進來吧。”


    “走吧。”那名下人偏頭瞧了秦羽瑤一眼,隻見秦羽瑤仍舊是一派沉靜,不由得暗暗想道,這會兒裝得像,待會兒見識到公主的脾氣後,可別哭得涕淚交加才好。


    走進殿內,便隻見正前方坐著一名明豔不可方物的少女,約莫十五六歲,肌膚如桃花一般嬌豔,那雙水盈盈的大眼睛裏,轉動著瀲灩的光彩。她尖俏的下巴抬得高高的,露出優雅細長的頸子。此刻有些好奇地朝秦羽瑤看過來,問道:“你就是秦氏?”


    秦羽瑤點頭:“我是。”


    “大膽!”身後傳來一聲大喝,隨即膝蓋上傳來一記重踢,“見到公主殿下,還不跪下?”


    秦羽瑤隻顧著打量宇文婉兒,這個傳說中美豔與陰狠並齊的女子,淬不及防,膝彎上挨了一腳。虧得她有些武功底子,竟沒有被踢倒,隻是微微晃了晃,而後神色有些沉下來,偏頭看向那下人道:“公主殿下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


    “自然公主殿下是主子!”那人瞪起眼睛答道。


    秦羽瑤便淡淡地道:“公主沒有問你話,你卻搶先發言,按照規矩,是不是該治你一個‘藐視主子’之罪?”


    那下人愣了一下,隨即惱道:“你見到公主殿下卻不下跪,我好心提醒你,你卻不領情,還要給我安罪名,心腸實在狠毒!”又福身麵向宇文婉兒,道:“奴才方才並非故意衝撞公主,實在是這小婦人太不懂規矩。”


    宇文婉兒一隻手撐著臉頰,正看戲看得熱鬧,此刻心情不錯,便揮了揮手,對那下人說道:“不礙,你下去吧。”


    “是,公主。”那下人便退出去了。臨走之前,又瞪了秦羽瑤一眼。


    秦羽瑤目不斜視,隻是微微低頭,看著宇文婉兒身前的地麵。一個狐假虎威的下人罷了,還犯不著叫她動氣。隻不過,身在封建王朝,見到皇族要下跪的規矩,秦羽瑤還是懂的的。而她,並不想隨隨便便就跪。


    宇文婉兒坐在上方,雙眸含笑,盯著看似規規矩矩的秦羽瑤,頗覺有些趣味。進門便給她的人臉色看,這個小民婦的膽子倒不小。瞧著生得不錯,若是沒有家庭拖累就好了,可以留在她的英華宮做個宮女或姑姑。


    嗯,有家庭也沒什麽,她一個瞬間就可以叫她變得沒有。


    ------題外話------


    一大波精彩劇情即將來臨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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