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飛塵背過身去,用手指將手背上的胭脂塗抹均勻,然後伸到燕合宜麵前說,“你仔細看看!”此刻外麵的陽光被他擋住,陰影投在手背上,反而出現一種詭異的藍綠色的光亮來,星星點點,十分引人注目。


    “這,這是怎麽迴事兒?”燕合宜這才明白,良飛塵為什麽要把胭脂抹在自己的手背上。良飛塵掏出帕子把胭脂擦掉,對他說,“這是四美齋獨有的配方,聽說是把一種非常獨特的貝殼磨成粉,加入了胭脂當中。這種胭脂白日裏看起來和其他胭脂沒什麽區別,一旦天色暗下來,就顯現出奇異的顏色,深受那些貴婦和閨閣小姐的喜愛。每次都賣斷貨,想要弄上一盒,不容易呢!”


    燕合宜道,“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有這種胭脂,你說蓮月姑娘是怎麽弄到這種胭脂的?”良飛塵聳聳肩膀說,“這我就不知道了,別說怎麽看她都不像有那五兩銀子的,就算她有,京城山高路遠,她是怎麽去的,四美齋的那位老板娘又是怎麽肯賣給他的?”


    “嗬嗬!”燕合宜忍不住冷笑出來,“黑子娘藏了一顆碩大的夜明珠,漁女出身的蓮月姑娘有一盒京城四美齋,達官貴人才能買到的胭脂。良老板,你說奇怪不奇怪?”


    “的確夠奇怪!”良飛塵說,“從我吃壞東西改走水路,遇到的怪事就一件接著一件,我總覺得咱們是被人算計了。”燕合宜道,“被人算計,除了宜春不見了之外,咱們有什麽損失嗎?”良飛塵搖搖頭道,“說的就是呢,可我隱隱覺得,他們籌謀的不是咱們身上帶著的金銀,更不是咱們的性命,而是更讓人恐懼的東西。”


    這時候,院裏有人說話,劉二叔來了。他聽說燕合宜和良飛塵來了這兒,生怕他們繞開自己對蓮月父女兩個的屍身驗看,急急忙忙就追了來。燕合宜從屋裏走出來道,“劉二叔來了,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兒嗎?”


    劉二叔一見他們什麽都沒做,心裏稍稍踏實,臉也有些微紅,“那個什麽,我看二位公子早飯也沒吃,所以來請。事情多著急,也得先吃飯,走吧,都準備好了,就等二位公子了!”


    就在他們為了此事愁眉不展的時候,宜春正被人五花大綁捆起來,瑟縮在一間茅草屋的土炕上,驚恐的看著對麵正流口水傻笑的男人。


    那天蓮月換了她的衣裳,等船靠岸之後,宜春就從船上逃了出來。她一路跑進村子,遇到的第一個人,是為長相和善的大娘。宜春上前求救,謊稱自己被惡人追趕,想找個地方躲躲,那大娘答應的痛快,直接把她帶迴了自己家裏,也就是現在宜春所在的這座茅草屋中,噩夢也就此開始了。


    宜春的雖然被捆著,但嘴沒有堵住,還是可以說話的。起初她試著喊叫,想引起外麵經過的路人的注意,好從這裏逃出去,沒想到那大娘就叫過這個男人來看著自己,隻要她發出一丁點兒聲音,那男人就會用柳條狠狠的抽打。


    “我勸你還是從了吧,”那大娘端著一碗稀的看不到什麽米粒的粥走進來,放在她麵前的小桌上,“咱們女人這一輩子,不就是嫁男人生孩子,再看著孩子長大,該娶的娶,該嫁的嫁嗎?我兒子雖然腦袋不靈光,但人好,又聽話,你嫁了他,在這家裏說一不二,他更不會像那些男人一樣在外麵偷人,多踏實!”


    她說的兒子名叫大憨,聽說是四五歲上發燒燒壞了腦袋,三十多歲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一樣尿床。宜春緊咬著嘴唇不肯答應,大憨他娘又說,“我好心收留你,把你從壞人手裏救了出來,你總得謝我點兒什麽吧?我看你也不像有錢人家的,幹脆就給我做個兒媳婦,咱們一家三口過日子,日後你有了孩子,就更熱鬧了!”


    “你休想!”自從到了這裏,宜春就再也沒有合上過眼,她生怕自己睡著了,就會遭了大憨的黑手。就算他不懂,他娘也會教他的。果然,大憨娘不樂意了,拉長著一張臉道,“你這小妮子,別給臉不要臉!今天一早我可是聽說,有兩個歹人死在了村裏,還被人割去了腦袋。如果我沒猜錯,他們是你殺的吧?”


    聽說此事,宜春一驚,開口道,“他們死了?”大憨娘冷笑道,“你還和我裝糊塗?告訴你,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可是一下子殺了兩個,我要是嚷嚷出去了,你這條小命要是不要?我再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你若再不肯點頭,我就把你交到劉二叔那兒去,說你就是殺人兇手,看他怎麽處置你!”


    臨出去前,大憨娘不忘告訴大憨喂宜春把粥吃了,她可不想活活餓死這位從天上掉下來的兒媳婦。


    門關上,又剩下宜春和大憨兩個人了。大憨放下手裏的柳條,端起粥碗,似乎嫌燙,又吹了吹才端到宜春嘴邊,含糊不清的說,“粗,粗吧,娘說了,不粗東西會,會餓!”宜春一口氣把碗裏的粥喝光,她知道,燕合宜他們一定在找自己,在見到他們之前,自己還不能死。


    喝完粥,宜春試著和大憨交流,“大憨,你多大了?”大憨想了想說,“我,我也不,不知道,娘說,我今年三十一了!”宜春點點頭,“那你大名叫什麽?”大憨衝她呲著黃牙一笑道,“我叫大憨!”宜春知道,像這樣的人家,孩子一般很少有正式的名字,況且是大憨這種腦子壞了的孩子,也就沒人去費那個心了。


    “那你想不想娶媳婦兒?”宜春這兒問題一問出口,就見大憨眼裏泛起異樣的光彩,“想,我想!娘說了,等我娶了媳婦兒,就能天天吃肉,那個大,大肥肉,天天吃!”


    宜春哭笑不得,看來大憨並不明白“娶媳婦兒”到底是怎麽迴事兒,是大憨娘哄著他騙著他,才想要娶媳婦兒的。宜春靈機一動,對大憨道,“我有法子可以讓你不用娶媳婦兒就天天有肉吃,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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