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梅從小就被買進孫府,也算是老人兒了。可是她在心裏把府裏的下人都想了一遍,也沒想出一個特別可靠的人來。小姐催的急,月梅沒有辦法,隻能找了福子。


    當年福子是和月梅一起被買進來的,早些年他們還以姐弟相稱過。後來倆人一天一天大了,男女授受不親,來往也就少了。福子是在二門上伺候的,月梅去找他的時候,福子還嚇了一跳。


    “你怎麽來了?小姐這些日子心裏頭不痛快,你不好好伺候著,當心她又打你!”福子知道孫小姐的脾氣,動輒打罵月梅不說,氣急了,還讓她在打太陽地底下跪瓦片子呢。


    “看你說的,小姐成什麽了?”月梅翻了個白眼兒說,“如今的小姐和從前可不一樣了,對我好著呢!”她拿出一個手絹包塞給福子,“這是你愛吃的荷花酥,還熱乎著呢,快嚐嚐,是不是那個味兒!”


    福子紅著臉看了看左右,見沒人瞧見,趕忙把手絹包藏了起來,結結巴巴的對月梅說,“我,我正當著差呢,你先迴去吧,我,我一會兒吃!”


    看他那副木訥的樣子,月梅真是又急又氣,“福子,你小時候不這樣兒啊,怎麽越大越沒出息啊!我可是有正事兒來找你,你聽好了,小姐那有份兒好差事給你,你聽我說啊!”


    月梅拉著福子嘀嘀咕咕了好半天,福子才明白她說的是怎麽迴事兒,“不行,這絕對不行!”福子的臉從紅變白,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月梅,你這哪兒是幫我,你這是害我啊!”


    “嘿,你這人怎麽說話呢,福子,今天你給我說清楚了,我怎麽害你了?”月梅心虛的低下頭說,“小姐說了,你辦好了這件事,給你五十兩銀子呢!”


    福子說,“這銀子我可不敢要!月梅,你知道孫小姐讓我幹的那叫什麽嗎,那叫攔路搶劫!官府知道了,我這腦袋是要還是不要了?”月梅瞪大眼睛看著他說,“你說的也太邪乎了,沒那麽厲害吧?”福子正色道,“反正這件事我是不會幹的,點心你拿迴去吧,我就當你今天沒來過!”


    說完,福子就迴了門房,撂下月梅一個人不知所措。福子的話她不是沒聽進去,月梅更不想害了福子,可是看小姐的樣子,這件事兒是非辦不可了,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心裏把各路神仙菩薩求了一遍,希望能給拿個準注意。可是月梅也知道,現在隻有自己能給自己拿主意。


    大門外忽然來了一個要飯的,求了幾遍,管家心軟,去廚房給他拿饅頭。月梅打量那人,蓬頭垢麵一手拄著木棍兒,一手端著缺了邊兒的破碗,腳上的鞋已經沒了底兒,十根腳指頭黢黑黢黑的,看樣子吃了不少苦頭。


    見有人在打量自己,那乞丐沒有自卑,更沒有低下頭,反而等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起月梅來。被一個男人,還是一個當了乞丐的男人那麽看,月梅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看什麽看,信不信再看我把你的眼珠子摳出來!”月梅心裏憋著一股邪火兒,嘴上也不饒人起來。那乞丐見她發火,反而笑了起來,“姑娘好大的脾氣啊,你是這家的小姐?”


    孫西華身邊原本有四個貼身丫頭,如今隻剩下了月梅這一個,她的脾氣也收斂了不少,平日裏也常給月梅做幾身鮮亮衣裳,賞幾件她不戴的首飾。外人乍一看,都會誤以為月梅是小姐呢!


    “小姐,你見過我這樣的小姐?”月梅被誤認為是小姐,心裏頗有幾分得意,對這也乞丐也和顏悅色起來,“你怎麽不找個事兒幹,不缺手不缺腳的,伸手要飯也不是長事兒啊!”


    那乞丐用手背使勁兒在臉上抹了幾下,露出一張年輕的臉來。月梅忽然心裏一動,對他說,“我這兒有樁五十兩銀子的差事,你幹不幹?”乞丐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姑娘就別拿我開玩笑了,五十兩銀子,就是十個我也不夠您使喚的啊!”


    “你就說幹不幹吧?”月梅急了,“那可是五十兩銀子,你愛要不要!”那乞丐見她真急了,“姑娘,你要說的是真事兒,我願意!”月梅暗暗的鬆了一口氣說,“那就好,你跟我來,我給你好好念叨念叨!”


    晚飯的時間過了許久,月梅才一臉喜氣的迴來了。孫西華問,“我讓你辦的事兒都辦妥了嗎?”月梅說,“小姐,您就踏踏實實的把心放肚子裏吧。白老板和燕公子那裏我都去過了,燕公子倒沒什麽,白老板是高興壞了,一個勁兒的囑咐我,要好好伺候您,明天早起,緊著把事兒辦了!”


    孫西華說,“好,好,辦妥了就好。月梅,去把我那套新做的青色繡合歡花的裙子拿來,明天就穿那身。還有,讓他們不用備馬車,用轎子就行,這樣也方便。”


    她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幾件事兒,月梅都一一記下了。這一宿主仆兩個都沒睡踏實,孫西華擔心一旦動起手來,自己會受傷,更擔心事發之後燕合宜不肯罷休。而月梅擔心的事情隻有一件,那就是今天找的那個乞丐不靠譜。


    一大早,月梅就替孫西華淨麵上妝,換了那身青色繡合歡花的衣裳,然後坐上轎子出了孫府。良飛塵見他們出門,迴來對燕合宜說,“這太陽真是打西邊兒出來的,孫西華已經出門朝醉宵樓去了,你不跟去看看?”


    燕合宜說,“她忽然變了主意,我總覺得事情不那麽簡單。”良飛塵說,“你覺得有貓膩?那我就更不能不湊個熱鬧了,你不去啊,我去!”


    轎子走在街上,孫西華心裏七上八下的。她聽著兩邊的動靜,就等著斜刺裏有人衝出來,打鬥中自己受了傷,不能再去醉宵樓像宜春賠禮道歉了。


    月梅走在轎子旁邊,一雙眼睛在人群裏踅摸著。昨天那乞丐洗了臉,倒真是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他說他是從那邊兒來的,叫寶利,月梅知道,這名兒不一定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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